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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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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浮生若梦。
其实我很少做梦。
幼时,掖庭虽冷清,但是宫人都要早起做活,阿娘不放心我,天蒙蒙亮就带我出去上工,早出晚归,极易倦怠。再大一些后,我被送到俞博士处学书。俞博士为人温和,治学却最是严谨,竟是半分懒儿都没教我躲去,日夜勤勉苦读。再后来,考上文书女官被那位提点,做了君王指向魏家的一把利刃,更是无一日安闲自在,累得沾枕即睡,更别提做梦了。
而今,我许是做了一场大梦,半生光景如走马灯般重现,也包括和他的初识。
梦回恍惚时,我想,倘若当时我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是不是我和他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那支珠钗,至今还卧在我的妆奁匣里。
月光如流水般倾在案台上,连同钗上的珍珠也熠熠生辉起来。虽不比宫里头娘娘案上的珍品,却明净莹润,无端端地让人前朝李义山的一句诗“沧海月明珠有泪”,大抵这“鲛人泪”就因此而得了名。
只可惜赠错了人,落得个明珠蒙尘的下场。
知好色则慕少艾。如果容家未败落,我兴许会嫁到京城某个后院里,用余生来缅怀这场邂逅,而我偏偏走上了一条与他背道而驰的路。
如今走远了才发现,他也不在了。
十三岁随父征讨奚族与契丹。
十五岁入朝辅政,加领左右京畿大都督。
十七岁兼任吏部尚书。
十九岁领中书省,官拜左丞相。
他着实是太耀眼了,也挡住了太多人的路。
棋盘之上,黑子落势,尽数被吃,那少了黑子,生而用来牵制的白子会怎么样呢?我竟有些不愿想,也不敢想。那位年岁大了,虽不能说是昏聩,但也不是个容人的性子。任他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现在的我和当年的容家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天色尚早,左右是再睡不着了,便起来临了一幅寒食帖。行至终笔,被院子里不同以往的喧闹声打断,接着侍女跌跌撞撞推开了门,门外是一众铁甲侍卫。
终究是来了。
蓦地,心里的慌乱被尘埃落定的平静取代。
领头的是齐王次子魏子进,魏子朔的弟弟。
传闻齐王喜爱严明大略的长子,但不知为何立了相比之下平庸的次子为世子。此番看来这位也是个有能耐的,齐王病逝后,一直收敛羽翼隐于兄长的光芒下,寻找机会,一击必中,魏子朔的死大抵与他逃不了干系的。
“容氏徽儿,派人刺杀当朝左相,人证物证俱在,即刻捉拿。”
天牢里是没有窗的,大门开启时被扬起的尘埃在门外照进的一缕晨光里飞舞。
明天应该会是一个晴天吧?我漫无目的地想着,天再暖些,阿娘的冻疮也会好些。
幸好,江南路远,春日也来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