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女孩》扁鱼11

1、噩梦

　　夏日的午后炎热而安静。远处岸边的树丛里回响着虚无缥缈的蝉鸣。头顶上，任性的骄阳正恣意地无声咆哮，可它的光与热却永远抵达不了这死一般寂静的水下。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努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温柔的河水从四面八方将我紧紧拥住，让我怎么也喘不上气来。鱼群轻噬着我的手指，水草缠住了我的脚，然而，一切都那么无声无息，我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呼吸。

　　我看到她了——抓住她了！好沉，谁来帮帮我！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一串气泡带上她最后的生气迅速逃逸开去。倏地，她冰凉的手自我手心滑落。我惊恐地看着她美丽的长发在青绿色的河水中悠悠散开，像是在作最后的叹息。
　　刹时，非人间的寒意将我重重围绕，我想大喊，胸口却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盼盼姐——”再一次地，我由噩梦中惊醒。汗水早浸透了睡衣，大滴大滴的汗珠在我脸上肆意纵横，我却不住地瑟瑟发抖。

　　（一）
　　这天清早和任何一天清早一样平常。我在十分钟内起床，洗漱再吃完早饭，然后不紧不慢地到院中取自行车。
　　“慢一点，路上小心。”妈妈不安地倚在门前。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虽然没有告诉妈妈做噩梦的事，她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我真是个失败的女儿，总让妈妈操心却无法给她任何安慰。

　　“走啦。”我跨上自行车匆匆冲出家门，不再回头。昨晚的噩梦还在脑中挥之不去，但现在也没时间管它了：已经六点了，我又要迟到了。

　　大量夜的气息仍在空气中流动，太阳却忙不迭跳出了地平线。望着各家各户屋顶的金黄，我微微叹气：夏天又到了，难怪昨晚会做噩梦。蓦地，我打了个寒战。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我们一群孩子去镇上的河里游泳。一个女孩淹死了，不知所措的我们将她就地埋了，并约定不告诉大人。
　　那个女孩的确死得可怜可惜，但那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只是一群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况且我们尽力救她了。没有什么好内疚的，逝者已矣，而生者还得背负着沉重的负担活下去，
　　活下去！

　　６：１５分，我伴着琅琅的读书声冲进教室，却一下子摔倒了。
　　“哟，对不起，我没注意。”余皓懒懒地收起横在过道上的脚，“怎么，摔得重不重？要不要我扶你起来？”说着他优雅地伸出手，同时嘴角微扬。一阵窃笑由身后传来，有人轻轻碰了碰我的后背，我知道他正将什么贴在我背上。

　　我忍住脚踝处钻心的痛，一咬牙爬了起来，鼓足勇气直视余皓的双眼。这个曾说要带我去环游世界的男孩——我的初恋，他的眼中写满不屑。
　　“我都忘了”余皓的笑容真诚而俊美，“你最擅长的就是跌倒了再爬起来，哪怕是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是不是？”

　　我和伙伴们偷埋尸体的事最终还是暴露了，只四天就暴露了。后来有传闻说是不擅游泳的我把会游泳的她当作了垫脚石，传闻是谁制造的，不得而知，但如今它已变成比真相更可怕的利器，只能伤害我的利器。

　　“是不是？”余皓提高了音量，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迷茫与探求。
　　是不是什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默默地朝自己座位上走去。
　　“喂——”余皓伸手来拉我，被一旁的聂阳阻止了。
　　“——对不起”我心惊肉跳地瞥了聂阳一眼，低头走到座位旁，习惯性地擦去桌椅上的脚印，再顺手将贴在背后的纸扯了下来，这次画的是——

　　“啪”地一声，小敏，我的同桌，闪电般从我手中抽出那张纸，看也不看就揉成一团，头也不回地将纸团潇洒地甩出去，正中身后５米开外的废纸篓。在许多男生钦佩的目光下，她得意地拍拍手，微笑着问我：“模拟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尽量回复她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张纸——扔了怪可惜的，可以做草稿的。”
　　教室里的读书声骤然响了许多，只见教英语的王老师捧着一大叠试卷走了进来。
　　高三的第二次模拟考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