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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时间回溯到十日前的上京,安桃宜听了赵以成道明需要安家江湖势力缘由,三思后决意便衣拜访安国公。她和赵以成都明白传国玉玺乃是皇权天授的象征,玉玺若是被异心人寻回定要再起霍乱,所以传国玉玺只能落回赵家手中,万不可出意外。
      “不行,”桌前老者听了自家孙女来意,弯着的脊背一下子挺了起来; 他瘦骨棱棱的身体因为在沙场征战多年黝黑到发亮,整个人仿佛一个黄铜制成却长着白毛的怪树,“安氏人凡为官者,绝不参与江湖是非——这规矩绝对不能破。”
      安桃宜见安国公态度如此坚决,不免有些焦急地张口欲辩解道:“爷爷...”
      然而不等她说完,安国公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转身将背对向她。安桃宜慌忙上前两步突然顿足,最后只是无声的抓紧了自己一角,直到那华美的魏紫牡丹纹大袖皱成了一团,她才换换吐了一口气松开手。一冷静下来,她就方才意识到自己因为急于得到传国玉玺,帮助稳定大荣根基,倒是忘了安家规矩存在的意义了——若是安家的朝堂势力与江湖势力联结,那么锦衣卫下个灭门对象就怕会是安氏人了。为了保护安家不像其他世家那般蒸发于世,她怎么也不该来求安国公破了这个规矩。
      “我明白了,以成那里我会说的。”
      安国公听了自己长孙女那坚定又冷静的肯定,本冷硬似铁的一张黑脸明显松了松,白发苍苍却又坚毅瘦削的老脸上甚至闪过一丝欣慰的浅笑,随后幽幽叹道:“宜姐儿,爷爷知道你是为了陛下。但是不要忘了,伴君如伴虎啊...一颗真心错付的结果常常可悲可叹至极。”
      安桃宜听了秀眉微皱,倒也不欲多加辩解,片刻只是看着老者的背影缓缓点头道:“宜儿明白了,”说完她下巴微扬淡了神情,挺背恢复了往日凛然不可侵犯的清冷模样,不等老者再说话便开门抬脚离去,转头冲门外两侍女道,“秋宵、步月,我们回宫。”
      出了国公府一街远,安桃宜伸出一只玉白的柔荑抬起帘子,对旁的马上侍卫淡声吩咐道:“你先行回宫立马告诉陛下传东厂江三宝,本宫要去少师府见时二娘子。”说完她放下帘子望着车内香炉沉思起来,美人沉静地端坐于车内,只有精光划过她的桃花眸。
      时云华作为安灵玥师傅,又是时华景大姐,正是帮她打探这等江湖事的最佳人选,可惜她出嫁后就因规矩与峨眉山众断了联系,不然找现已是峨眉执法长老的师傅更是上策。安桃宜无声的握紧手,为了大荣社稷安稳不再起战乱、为了让赵以成作为天下之主名正言顺,传国玉玺必须寻回。
      然而随着车外一声马儿的嘶鸣混着泠泠箫音,车子猛地一震停了下来。安桃宜眼神微冷,两手微微一动,袖中滑出两细长精巧的峨眉刺,在阳光下泛着寒冷地微光。随着车外‘唰唰‘的拔剑声,箫声的主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含了内力的笑声令天震地骇仿若能穿云裂石,竟把车旁不少内力较弱的侍卫给掀了个人仰马翻。
      随后笑声一收,拦车人朗声道:“不劳娘娘大驾,时少师二女时云华,参见皇后娘娘。”安桃宜听了抬帘探头一瞧,只见一与时华景长了六分相似的女道士正手持竹箫,笑意盈盈地冲她所在方向躬身行礼。
      “…步月,快请二小姐上车,本宫要回宫。”安桃宜与女道人对视半晌,缓缓勾起唇角。
      三月下旬正值杏花初绽,杏林谷内漫山遍野的含苞待放的薄粉仿若一片片的霞云,衬得山谷浑然若桃源仙境,然而北谷的柳湖却莲叶接天、绿柳成荫,在一片春色中成了万粉丛中一点绿。江流风漫无目的地于湖畔踱步,随着他走动,竹节般的手指拂过柳枝不时扯下两片,一会过去他走动的那片柳树只剩下些光秃秃地枝干,鲜绿的柳叶被仍在地上,看上去煞是可怜。
      正当江流风百无聊赖时,身后突然一女子脆声道:“你再扯七郎就要心疼死了。“这声音如黄鹂娇啼那般清脆婉转却仍然稚嫩,显然来自个不足花信的少女。想到杏林北谷乃掌门居所,寻常弟子没有传令不可随意出入,他略感惊奇地转身向身后瞧去,只见一少女远远的抱琴立于凉亭内。抱琴少女即使眉头微皱眼露不满,仍然相貌清丽可人,她身穿荼白云纹百褶裙配杏仁黄小衫外罩一件杨妃色蝶纹大袖,在一片花红柳绿的春景里整个人似花仙一般,竟让江流风也不禁多打量了片刻,这一打量觉着那少女愈发眼熟,让他又忍不住瞅了两眼。
      抱琴的少女正是来湖畔练琴的安灵玥,她见一鸦青短衣的少年正在扯时华景前些时候转植于此的云南柳,想到七郎移植时念叨的此柳如何难活着运到,有些情不自禁的出言劝阻了一声。没想到少年长得龙眉星目,倒是十分英俊,倒让她想起了二叔旗下那个小时候总是给她糖的小将军,她念起故人的好处,一时间看这扯柳叶的少年都顺眼了不少,歪头冲江流风咧嘴一笑,便放下手中绿绮远远地与他对坐。她垂首凝神静坐,片刻素手于弦间轻轻拨动一二,安灵玥阖眼沉醉地拨弄着琴弦,曲意热情活泼却又带着些许矜持,江流风只觉忽然万物皆柔、草木青绿一副熙和明媚的春景于他眼前徐徐展开,他这才起了兴致终于停下扯叶子的手,几个起落跃到凉亭旁柳树上坐下也阖眼听起了琴。
      一盏茶时间过去,琴声稍缓渐渐没了声,江流风睡意朦胧地睁眼瞧向凉亭内,只见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一位头发半束、相貌隽秀又气质如莲的绿衣少年,正低头负手立于抚琴少女的身旁。江流风自认武功不弱,这绿衫公子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在他眼皮下靠近凉亭,令他感到被轻视了一般让他一时心头火起,江流风悄无声息的握紧左侧长剑,十分防备的眯起了眼。绿衣少年似乎意识到了树上传来的视线抬头冲他温雅地浅浅一笑,伸出一指抬手覆于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眨了眨眼,江流风见对方神情坦荡、眼神澄澈明亮仿若星湖,显然对他和少女都毫无恶意,便只是嗤了一声松了手再次躺回树上。
      曲终安灵玥睁眼便见一双水光粼粼的杏眸正含笑瞧着自己,她愣了一瞬方才看清眸子主人正是穿着艾绿直裰的时华景,他见小姑娘注意力已经从琴转到他身上,轻笑一声拿出怀里端着的荔枝膏摇了摇道:“珠儿久等了,今天晚膳怕是比平日晚半个时辰,你要先吃点什么垫垫吗?”
      因为安灵玥坐着与他高度差的太大,他只得微微弯腰低头与她说话,一时间却没控制好距离,那荔枝膏的甜香与他自身的药香都丝丝缕缕的钻入安灵玥鼻间,半散的乌发也似有似无的扫弄着她脸颊让她莫名有些心头发痒。
      她有些茫然地接过荔枝膏张嘴欲言,这时凉亭外柳树却突然发出沙沙声,两人转头看去只见那鸦青短衣的少年已经从树头跃下,正神色恭敬的立在脸色阴沉的梅一枝身旁,而夏天影也双手抱胸站在远处面带调侃地望着二人。
      “光天化日之下打情骂俏,真是不成体统,”梅一枝冷哼一声不禁嘲弄道,她因为姻缘被毁对于郎情妾意的鸳鸯总是十分不满,然而到底对方是同门看着长大的师弟,所以只是酸溜溜的说上两句。她嘲完转头对旁的短衣少年傲然道:“你就是江流风?这次出行掌门就交给你了,这姑娘死了无所谓,他掉一根毛你也就别回毒宗了。”说完扬着下巴看了时华景一眼,运起轻功乘风而去。
      夏天影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耸了耸肩,颇觉同情地对江流风道:“在你家长老门下能活那么久,真是辛苦了,”说完将手中一纸掷向时华景,一边运功远去,一边朗声谑道:“这个药方你且试试罢,我前些日子从师傅顺手那里弄来的,觉着给你补补血气正好。”时华景接过药方,也不理会夏天影语气里的戏谑,只是言笑晏晏地道了声谢,随意地将纸收入袖中。
      江流风听了二位长老的话,这才正眼打量起时华景。往常杏林谷掌门虽说都是束发开始接触谷内大小琐事,然而需而立之年方才完全掌权;不想时华景的师傅白草却死得极突然,让他这身为掌门单传弟子只得冲忙下继位稳住局势,年仅十七便得担起一个门派的身死;虽说因为时华景出山时常着纱笠而鲜少有江湖人知晓他相貌如何,却着实是江湖上略有薄名的一位少年英雄。仔细算来时华景今年也才及冠,江流风本想这掌门的所谓‘灵雨大夫‘当是个手眼通天、极有城府又性格老成圆滑的英俊公子,这才有资本年纪轻轻就坐镇贵为‘天下第一谷’的杏林谷,没想到是个性格温善、品性清正又气质潇洒似仙人的秀雅少年。
      江流风冲时华景微微躬身略行一礼,拱手对时华景大方地笑道:“弟子江流风见过谷主,方才不知是谷主大驾失礼了,”话说一半,转头看向自梅一枝来后,就被时华景半挡在身后的粉衣少女,客气的问道:“姑娘可是正在内谷修习的师妹?”
      “不必多礼了,你随意便好。瞧瞧梅师姐、夏师弟那样子,你也能猜出我是个在同辈里没地位的。”时华景玩笑似自嘲地咧了下嘴摆手道,在听了江流风的问话后,笑着让开挡着江流风视线的身体,摇头替安灵玥回道:“珠儿她并非是谷内弟子。虽然我看她小,没让她梳成妇人髻,其实她是拙荆时安氏,表字明珠。”江流风听了恍然大悟般地‘噢’了一声,终于想起哪里见过一双极其相似的桃花眼,原来这个抚琴的少女竟是‘白凤皇’安桃宜的幺妹安灵玥,难怪琴艺如此不凡。安灵玥听时华景似乎在喊她名姓,抱琴起身冲江流风灿烂地露齿一笑,两眼如月牙儿般弯起,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灵可爱。
      “你是要和我们一起出行对吗?”她见江流风笑着点头应了,突然轻轻拉了下身旁时华景的袍角,露出了一丝促狭地笑意,“七郎,这次出谷,他是不是也得陪我吃你做的药膳呀?”虽说时华景自小与‘青囊先生’白草云游四方修习岐黄之术,一直到束发接触谷内事务前都是漂泊在外,应当学了一手可自食其力的好手艺;但他修习的内功需要用药浴药膳来调理身体,所以时华景鲜少吃寻常菜肴、味觉也不灵敏,那一手做药膳的厨艺竟还都是自个琢磨的,味道当然十分稀奇古怪,尝起来着实难吃到让人反胃——要不是第一次安灵玥吃了当场吐了出来,时华景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吃惯地东西如此难以下口。
      江流风听了对方的谑语,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自家掌门,没想到对方竟然有些红了耳根。时华景抬手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鬓角,冲江流风有点底气不足的安慰道:“你就当回到刚入谷时便是,最近用来调养新弟子的膳食,大多是我的配方——区别不过就是谷中厨师调地更贴合常人胃口,而我自己做更加…朴素,其实没珠儿说得那么难入口。”
      “…天色已晚,弟子先行告退,明日再来与掌门详谈出行。” 江流风看着对方那反应便开始有点警惕,再想到入谷时听到新弟子的抱怨,都在说调养膳食味道酸苦腥臭,可以说是十分古怪,突然对于接了保护掌门的任务有些懊悔,生怕对方要留他似的转身飞快离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江流风(看着盘中黑暗料理):我本来以为只是吃狗粮,没想到还得替掌门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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