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醉含阳》cryl默默

3、第一部分③

　　“……上次是我太鲁莽轻率了……我向姑娘道歉。”
　　楼含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闪过一丝懊恼，他不喜欢她是么。“你不喜欢我是么？”她随口就这么问了出来。

　　非寒先是怔怔，眼眸清洌如昔，他笑起来这么温柔：“喜欢啊，从我第一次听说你我就挺喜欢你的，听说你把你爹无奈得一提起你就耷拉整张脸，我就觉得你更有趣了。”

　　于是楼含含便有了几分信心：“我叫你什么好呢？巫少主？寒少主？非寒少主？”

　　“随意吧。”非寒不在心，闭上眼睛微皱一下眉。“你怎么了？”楼含含关心地问。“胸口有点闷痛，一会儿就好。”
　　“要不要帮你叫许楚？”
　　“……不用。”语音有些勉强地又再赠一句：“你可以自己先找什么玩会儿。”

　　楼含含不知道做什么好，她有点不放心又关心地再望一眼非寒，出房门对外边的许楚说：“二少主好像有点难受，你去看看吧。”然后溜出了房门。
　　她照非寒说的先自个儿呆了会，回来的时候拿了两支木芙蓉花，询问房前的许楚，许楚摇摇头对她说没事儿了。他说，你要进去看他就进去吧。

　　非寒依然半靠依着床坐着，看见楼含含进来，便对她笑：“你真觉得我这儿有趣？”
　　楼含含展开一个比春水还明朗的笑容，找到那条凳子坐下：“可是我就喜欢呆这儿。”

　　“那你还想聊什么？”楼含含看见门口许楚正坐在阴里，一手拿着她的两支木芙蓉忘了放下，一手把着一把剑举得高高的，正细细地研究着剑身上的什么。

　　她就说：“对了，你是宿瞿门的二少主呀，你的武艺应该是很不错的。”楼含含说完两眼放光。

　　也许这是非寒精神状态最好的一天了，非寒听到这句话微微笑了，瘦长的手指拆下扎床帘子的一个乌色小扣，一手略撑着身体饶有趣味地往外头看许楚。
　　他笑意更浓，指间的小扣轻巧地弹出，恰如其分地打在许楚手上的木芙蓉花上。

　　两支淡红的木芙蓉花，花柄一瞬便折断，而打来的乌扣没伤到许楚一分一毫。

　　手中的两朵荷红木芙蓉，突然花萼朝天落在了地上，许楚吓了一大跳，愣了半会儿才转头疑惑地往房里查看，房里的非寒和楼含含都笑得挺开心。
　　许楚看一眼，只能摇摇头无奈回头。

　　这时候，一个梳双髻的丫鬟施施地朝楼含含走进来，小丫鬟一副偷吃花生米的老鼠模样，喜滋滋的。“楼副阁主四处都找不到你已经走了。”
　　楼含含很高兴。“真的吗。”她再转头对非寒说道，“我爹以后要是再来烦我，我就跟他说，除非他找到一个跟你一样的，其他的，谁我也不嫁。”
　　她的脸上有一个浅浅的笑涡，单纯率真，非寒便说：“好，以后我要是遇上了一定告诉你……”

　　——

　　非寒卧榻养病的日子每日擦身，隔日沐浴，傍晚日头还没落尽的时候许楚就会召几个丫鬟开始烧水准备。

　　非寒掀开被褥，上身的衣物他还能慢慢自己脱下，但是下身他就无能为力了，因为自腰部以下他几乎没有感觉。
　　非寒双手撑着床，许楚为他褪下下身的衣物，褪完以后一手揽着他腰背，一手伸入他腿下将伤后益显纤弱的非寒抱去水温已调至适宜的浴桶。
　　他不能洗太久，否则支撑身体的双臂会力竭。许楚舀水打湿他的身子看着，非寒身上各处的伤口都愈合了，右腿上余下肢体末端的伤口也愈合完全了，半新不旧延绵深长的伤痕透着脆弱的粉白色。受伤以来，他仅允许婢女碰他的上身，只有许楚能帮着擦拭他的下半身。

　　许楚是他的挚友，也曾是他与宿瞿门大少主巫非炎得力的左膀右臂之一——原宿瞿门乘凤阁的阁主。
　　那次伤势过重昏迷，许楚将他一路抱回乘凤阁，如对待易碎珍宝一样小心护着。
　　想那个曾经在乘凤阁性情淡漠的二少主，看起来倨傲冷然，一手下令便翻云覆雨，果断而狠绝。但由于他在那次烈战中伤得实在太重，非寒自觉无法继续主事，便移居林岚阁休养，许楚一得知消息立刻放下手上宿瞿门的公事一心要去林岚阁照顾他。
　　非寒拒绝了大部分想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人，而许楚过于强硬，执意要留，他怎样也拒绝不了。

　　许楚清楚非寒身上所有的伤，尤其是失去健全肢体和无力的下半身，已经半年，他看了仍是不忍。而向来骄傲，素来立于人之上的二少主巫非寒自己的心里更会有怎样的感受？
　　许楚帮非寒洗着，突然听见一声“许楚哥哥！”，是楼含含的声音，为了套近乎，楼含含还在给他的称呼里带上了‘哥哥’俩字儿。楼含含来了，可能又想来看非寒，但是现在非寒浸在水里洗身子怎么可能让她见。
　　“非寒在沐浴，你晚些时候再来吧。”许楚开个门缝探出来对楼含含说。

　　洗澡？楼含含顿时露出无比憧憬的神情，由二少主巫非寒露在袖外白皙完美的手指来看，他的身体应该也是那样白净纤瘦，也许完美得动人……此刻对楼含含来说更是‘诱人’。楼含含使劲挤进去看了一眼，非寒俯在桶旁，长发被水沾湿眼神飘远湿漉，美得疑似不是凡间之物，许楚发现了楼含含的动作，啪地立刻关了门将门栓牢牢地满插。

　　楼含含只得吞下口水改时再来，一个时辰以后她逮住一个婢女问她二少主洗完了没，婢女说，洗完了。楼含含很高兴，屁颠屁颠跑去看人了。

　　非寒很自然地靠坐着，衣着是白底之上袖口下摆绣染浅色纹路的衣裳，他没有盖着锦被，衣服的下摆的一侧空荡无物，坦示着残缺。非寒并没有想隐藏什么，也并不期待什么，他想过楼含含的反应，眼神平静中透出了一点恍然，可是楼含含看见了什么反应也没有，照她的性格不应该这样无反应——也许她原先已经知道了?
　　其实楼含含心里灼辣辣地疼，她恍惚记得大叔上次跟她说谁的腿上留了很严重的残疾，当时她听得太粗心大意。
　　她有些无措，挤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对非寒说：“我给你煮了雪梨汤！我去拿来给你。”

　　这碗雪梨汤端得很慢很慢，不管怎么样，非寒在楼含含眼里还是比谁都好。
　　淡淡烛光下，二少主非寒墨玉一般的眼眸幽深，仿佛能洞穿她的心思一般，但是楼含含不怕：“我知道你肺不太好，胃也不太好，我煮了雪梨水，能喝的话你就喝，要是不能喝就别喝了。”
　　非寒看那一碗汤，真是难为她了，雪梨切了三刀，如此大块的梨子呆在碗里一块就占了一碗，估计楼含含以前从未切过菜。非寒笑着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好甜腻。
　　“你放了多少冰糖？一罐？”
　　楼含含回忆了一下：“半罐！……很甜吗？”
　　“你切梨子的技术真好，也许你该拿你的佩剑凌空切，出来的样子没准还能好看一点。”

　　楼含含看他好似喝不下去了半天也不动勺子，伸手将碗拿过放到一旁的桌上。非寒觉得这小姑娘太可爱了便笑了，楼含含下一步回来却搂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细薄的腰侧。“二少主，我喜欢你。”

　　“……好吧，我也喜欢你。”非寒摸摸楼含含的脑袋像抚小狗。
　　“我真的喜欢你。”她的双手搂得更紧：“……非寒好可怜。”她连‘二少主’都不叫了，贴着他情感浓烈地啪嗒啪嗒掉了好几颗泪珠。

　　“你真的喜欢我么？可是我是残……”话到那最后一个字他滞住，非寒没能说出口。
　　“我一点都不介意，我就是喜欢你，以后我带你去花园看看，林岚阁的木芙蓉花开得特别好，你为什么都不出门呢？我和许楚哥哥可以扶着你出去。”

　　非寒将她推开，却什么也没说，半响说：“我要睡了，你也回去吧。”楼含含回头走掉了，没有看见他一直抵在腹上微苍白的手，梨汤对于他过于虚弱的身体和胃来说，性太寒了。
　　许楚过来的时候发现了，问他怎么样了，非寒摇了摇头，说只是一点疼，没什么大碍，许楚犹豫着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