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是何年》姜牙月

2、第2章

　　江欲醒沉默地看着远去的风景，浓黑一片，看不大清。倒是沈温一路上哼着歌，心情还颇好。用沈温的话来说，他本来不对江欲醒抱希望的。结果人江欲醒掂量掂量，公交车已经都下班了，自个儿骑着小电驴没法带第二个人，不然会被罚款，于是只能默不作声地上了沈温的贼车。

　　沈温哼的歌有点久远了：走过咖啡屋。

　　沈温许是情到深处自然唱，不再单纯地哼，江欲醒一开始走了一趟耳朵，仔细一听，发现沈温完全不再调子上。

　　江欲醒难以置信：“我见过跑调的，没见过擅自改调的。”

　　沈温一个急转弯，江欲醒瞥了他，“江老师，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你要不要来个双向——”

　　“不了。”江欲醒揉揉太阳穴，“先说好，我只是做个你的车，没打算和你长久厮守。”

　　“欸，这可不对了。”沈温咂咂舌，“做了我的车就是我的人了。”

　　沈温半天没等到江欲醒的回答，估摸也觉得无趣，乖乖闭上了嘴。沈温老老实实开车，大约十分钟后，抵达了火车南站。江欲醒一下摇下车窗，他的手机就响了。沈温目不斜视，挨着一辆现代车，自己也下了车，摁了下锁。

　　江欲醒接通电话，江与安说了句我看见你了，就挂了电话。

　　没几分钟，江与安带着个口罩和帽子，走在世界潮流，搭上江欲醒的肩，“走，哥。我给你带了几包虾米，特产呢，悠着点吃——你这后面鬼鬼祟祟的是谁？”

　　江欲醒淡然道：“沈温。”

　　“哦，沈温啊。”江与安随口应了声，接着震惊地摘下口罩，“沈哥？那不是现下最火的电视剧的演员？”

　　沈温宛如见了知己，和江与安四眼泪汪汪。江与安眯着眼睛认真瞅了半晌，从身后的背包里掏了半天，最后做了一个决定：“沈哥，给我衣服上签个名！哎我去当过你一段站哥的知道不？你当时染着绿毛，时髦。”

　　江欲醒：“...”

　　沈温小声和江与安抱怨了几句，江欲醒身为一个局外人，倒也算听得一清二楚。

　　“你哥是不是老年人啊？我寻思虽然我是个跑龙套，电视剧里只闪过一秒的镜头，但我这帅得惊世骇俗的面孔你哥为啥认不出来？”沈温念叨。

　　江欲醒懒得去戳破他。

　　江与安和沈温淅淅索索又聊了会儿，做了个达成共识的手势，江与安故意放软声音，和江欲醒撒娇。江欲醒听得鸡皮疙瘩倒是起来了，他弟弟隔了这么多天，这本领不减反增，也不知道父母怎么看得他。

　　江欲醒忍着独自走回家这个冲动的欲望，被江与安拉扯着又上了贼车。沈温还笑得贼兮兮的。

　　江与安瞧了江欲醒的神色，小声道：“这么晚的天了，走回去多累啊，沈哥人真的挺好的，少说微博也是有几百个粉丝的人。送我们的门口就走了。”

　　江欲醒想的是，如果你知道这家伙对我有意思的话，估计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江与安一路上都在问沈温渴不渴、饿不饿、冷不冷。

　　江欲醒实在没忍住：“这大夏天的，艳阳八月天，他能冷成什么样子？”

　　江与安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掺杂几分尴尬，和后视镜里的沈温对视一眼，闭着嘴，不再言语。

　　沈温没有食言，他给了江欲醒一个完美地挑眉，然后满意地绝尘而去。

　　江与安没看到，他背着他的包，进去摁电梯按钮。江欲醒也装作没看见，走进电梯。他苦恼于这件事总归不会平静的。

　　他只是一个勤勤恳恳的仔学校里工作的小实习生，却要面对一个难题：第一次有人喜欢他，这个人还是个男的。

　　江欲醒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算着时间江与安差不多也洗完澡了，应该在副卧睡下了，合上《墨菲定律》，注视着窗户外面的天，沉沉的，有点压抑。

　　他沉吟片刻，没思索出结果，倒睡着了。

　　高三的今天也开学了，江欲醒喝完粥和还在迷迷糊糊睡觉的江与安打了个招呼，就去学校了。高三的学生很忙，一收拾完宿舍，发完书籍，就着手上课了。江欲醒以为今天差不多不会有自己的事，下午三点多一个梳着干净的高马尾的女生面露难色地走进心理咨询办公室。

　　女生四处瞟了下，“老师，我想问一下，李老师在吗？”

　　“李老师刚有事出去了，你找我也一样。”江欲醒嘴角弯起一点弧度，“来这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女生纠结着捏着衣角坐下来，接过江欲醒递给她的水，轻声道了谢。

　　江欲醒不经意看了眼女生，确认没有什么外伤，便说：“家是住哪儿的？”

　　“国和。”女生小心翼翼答。

　　“高一还是高三的？”江欲醒问她。

　　女生回答了前者。

　　江欲醒猜测道：“从初中升上来，换了个一个环境，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女生摇摇头。

　　江欲醒又跟女生扯了几句家常话，开始切入正题，“具体找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女生犹犹豫豫开口：“就是...如果想不开怎么办啊？”

　　江欲醒一愣，随后就抛出几个问题，女生都回答得细致，大致意思就是，女生曾经自残过，而且她的情绪是时断时续的，偶尔好得认为自己是最棒的女孩，偶尔又认为自己是最差劲的存在。江欲醒注意着女生的神情，她基本上言语清晰，只是眉宇之间藏着一份惆怅。

　　小时候受过阴影，对男生特别没有好感，总觉得男生都会害她。她也不大爱运动、喝水，每天只想呆坐着在家。

　　江欲醒给了她三个方向，每天多去跑跑步，只需要慢跑即可，绕着操场跑个两三圈，也不能忘记喝白开水，一天至少喝一杯水。也指明了她一条清晰明确的道路，实在想战胜阴影的话，选择学法这条独木桥。

　　女生坐了许久，认可地点头，又道了声谢，离开了办公室。

　　江欲醒看了眼手表，已经四点多了。他打算出去走走。走到披星楼，一眼就看见沈温套着个鲜黄色的T袖衫，眉眼带着笑，冲他挥手。

　　江欲醒暗自骂了句见鬼，又回过身，往反方向走。

　　沈温纳闷了，忙不迭跟上去，变戏法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朵狗尾巴草，得意地在江欲醒面前晃了晃。

　　江欲醒抽抽眼角：“你在得意什么？”

　　“你难道不喜欢狗尾巴草？”沈温更郁结了。

　　江欲醒看着他，“谁说的？”

　　沈温嬉笑道：“这我可不告诉你了，秘密组织总得有个情报来源，你收不收？不收的话我明天再送你一大朵花。”

　　江欲醒想了想后果，果断地接过狗尾巴草，好心提醒说：“以后别送花了，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男子汉喜欢整天抱着花。”

　　沈温点点头，“我懂了。”

　　往后的几天，高一军训完了，沈温也没有再来烦他。江欲醒还觉得清净许多，直到接了个快递的电话，他走到门卫室，对着一个大包裹抽抽嘴角。

　　回家拆了后，发现是个毛茸茸的小熊玩偶。

　　江欲醒忍了又忍，倒是江与安惊叹地把小熊抱进自己的副卧，还不忘说：“谢了，哥，人沈哥给你的你就接着嘛，实在不要给我好了。我屋子里全是蜘蛛侠钢铁侠，是时候换个品味欣赏欣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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