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寒清》花千引

5、法郇（2）

　　之后的日子因为新皇登基，故而丞相时常来府与爹爹商议辅国之事，而迟少恭也会时不时地随同这一起来访。微妙的关系似乎就这样形成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我的一席之地，也许，我只是个局外人。

　　又是新的一年，桃花依旧。因为前一夜习武久了些也就不由得犯困。我坐在桃树下小憩，暖暖的阳光照下分外舒坦。这株桃树还是我小时候种下的，其实那时候便已经非常粗壮了，因为喜欢才求着爹爹将它移至了院内，而如今，更是高壮了许多。

　　估摸着睡了半个时辰，忽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我警觉地睁开眼，竟是一袭粉裙的姐姐与一身白色长衫的迟少恭。我急忙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着走来的二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可孰料此二人居然就像没看见我一样来到了桃树下。要说迟少恭也就罢了，可是姐姐……，她怎么也这样呢？我有些气恼地要离开。

　　“琬心，我怎么觉得你头上少了些什么。”迟少恭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哦？什么？”姐姐的手不由摸了摸发髻。我也忍不住回头望去。

　　“少了……一枚花簪。”迟少恭煞有介事地说道。

　　姐姐今日梳的发式是垂云髻，本应是年岁稍大些的女儿家绾着才好看，但配在姐姐头上仍旧美丽，成熟中有清纯，妩媚却又脱俗。只是此时少了些点缀。

　　“我看这桃花开得甚好，不如让我摘下给你别上如何？”迟少恭突然纵身飞上了桃树。我心下一急也随即跟了上去。自小我便不让任何人损坏这株桃树，此时哪容得他说摘就摘。

　　毕竟是武功不如他，待我到了树上，他却早已摘下一枝回到了树下。“你……”我气得咬牙蹬脚，竟将整树桃花蹬得纷纷扬扬，花瓣如雨般落下。

　　“来，我帮你别上。”他没有理我，只是将桃花缓缓插上姐姐的髻上。

　　姐姐娇笑着看着他的动作，任由他将桃花插入髻内。

　　“人面桃花相映红。”他忽然轻声说道。

　　姐姐一愣笑容越发娇羞了起来，双颊红得仿若可以滴出殷红的血来。

　　为什么突然觉得此刻的阳光分外灿烂？灿烂得刺目，刺目得令人想流泪，心中的酸涩难以形容。究竟是从初见时还是此刻，便注定了一生？

　　眼前蓦地出现几只手将我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在。四只手一齐向我伸出，欲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我有些犹豫地盯着这四只手，最终还是伸向了法宁——我的二师姐。

　　她对我温婉一笑，温暖得如同冬日里的暖阳。她真的好美，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包括法安与姐姐。

　　光阴荏苒，转瞬已是四载。朔望门在短短的几年内成为了江湖中的神话。最顶级的门徒，最庞大的脉络体系，最离奇的手段与及最神秘的背景，似乎只需报出名号便可让人闻风丧胆。

　　民间传闻分为两种。有人称朔望门徒皆乃乱世修罗转生，无情无欲喜杀戮，也有人称朔望门徒拯救苍生嫉恶扬善，乃天神下凡。

　　当然，这些也都是民间传闻罢了。没有人见过他们真实的相貌，只知道但凡在他们办事时皆会以面具遮面，男金女银难以分辨，只余那无尽的猜测与茶楼内津津乐道的话题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目前江湖上便有了两大鼎立门派——“朔望门”“绝杀门”。此两大门派虽在平日里未见有何往来，但实际上是否有何关系却无从知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也不知二者是敌是友。总之，两大门派尚且相安无事，而其他的各大小门派也只能在一边增强本身实力的同时，一边期待能有朝一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与朔望门不同，绝杀门内并不只有一位门主，而是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宫。整个门派由四大宫主统领，且绝杀门中门徒男以“风”姓，女以“云”姓。青龙宫主“风离”、白虎宫主“风刹”、朱雀宫主“云烟”、玄武宫主“风赦”即使如此。至于其门下之门徒数量极多，也由此名之。

　　绝杀门相对于朔望门来说其实是要早建立一些，但也相差不大，差不多是在其建立的两年后朔望便也出现了。两大门派旗鼓相当确是井水不犯河水，实难置信。最终只怕是苦了那些等红了眼的大小门派，无法在武林中争霸，只得暗中蠢蠢欲动小心滋事，既想打出名号又怕因此而遭到灭顶之灾，毕竟这几年来因此遭殃的门派不在少数。吃一堑长一智，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

　　记得在入门后我曾经私下问过主上，究竟朔望门因何而存在？主上的回答简洁明了“为了苍生，黎民百姓。”

　　当今朝廷虽是一片祥和平静之景，实则却有许多黑色暗涌，其中有些乃朝廷所知的，也有些是朝廷所未知的。而所谓朝廷并非凡事皆可出力干涉，必须顾及许多方面，也难免顾此失彼。于是便衍生出了朔望门。也就是说，朔望门明里是一个江湖组织，但实质上却是朝廷的暗门组织，利用武林门派之名铲除一切对朝廷，对百姓，对国家不利之事。

　　“那么，如若是朝内重臣作乱当如何？”我问。

　　“诛之。”主上未作犹豫地答道，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若是当今圣上昏庸无度呢？”主上沉默许久，浑身散发出凝重的肃杀之气凛冽得如同冰封的巨刃。虽不知主上为何会突然间有如此反应，但当时的我竟后悔如此莽撞地问了这些话，毕竟如我这般毫无根据地质疑当今圣上实属大逆不道。

　　“……取而……代之！”主上终是作了回答，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忧愁。

　　虽在平日里我们皆可不戴面具，可是主上却是一个例外。不论是我还是最早入门的大师兄法罡、二师兄法偃、大师姐法安也未见过主上的真实样貌，而当时的主上虽是面戴着面具，可仍旧可以让人感觉到眉宇间那凝重的气息。

　　因此也难怪会选我与迟少恭加入门内，一个是王府小姐，一个是丞相公子，身后的家族势力皆不可小觑。想来以后兴许能派上用场，其他的人应该亦如是吧。

　　至今在朔望门内我也只知道法郇的身份而已，总之大家皆于此事缄口不言，若是知道了也无需遮掩隐瞒，不知道自然也不会轻易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