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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分月(五) ...

  •   5.

      为防姓蓝的老古板和小古板夜半来袭拖他下床去惩治,魏无羡抱着他那把剑睡了一夜。岂知此夜风平浪静,至第二日清早便得到了蓝启仁等长辈去清河赴聂家的清谈会的消息。既不用听学,也不用受罚,魏无羡觉得当真是鸿运当头祥云罩顶天助我也,踏上靴子一溜烟跑了出去,准备去逮云深不知处后山的小山鸡。

      结果,他才冲出屋外就与正准备出发去除水鬼的蓝忘机和蓝曦臣打了个照面。

      魏无羡站定,看见这芝兰玉树的兄弟俩就只能递过去一个略微尴尬的微笑,嘴角上扬露出八颗白晃晃的牙齿,像是在对面前这两人说:我很乖。

      江澄和聂怀桑一行人此时也追了上来,见有泽芜君在场便都一一行礼以表敬意。

      蓝曦臣还礼,听见聂怀桑声如蚊讷地唤道:“曦臣哥哥。”

      蓝曦臣笑着问:“怀桑,我前不久从清河来,你大哥还问起你的学业。如何?今年可以过了吗?”

      聂怀桑道:“大抵是可以的……”他如打了霜的蔫瓜,求助地看向魏无羡。魏无羡嘻嘻而笑:“泽芜君,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蓝曦臣道:“除水祟。人手不足,回来找忘机。”

      蓝忘机冷冷地恨了一眼魏无羡,道:“兄长何必多言,事不宜迟,就此出发吧。”

      魏无羡忙道:“慢慢慢。捉水鬼,我会呀,泽芜君捎上我们成不成?我和江澄在云梦天天下河捉水鬼,经验丰富的很。”

      魏无羡所言不假,云梦多湖多水,盛产水祟,江家人对此确实拿手,江澄也有心弥补一下云梦江氏这些日在蓝家丢的脸,道:“不错,泽芜君,我们一定能帮得上忙。”

      “这……”蓝曦臣正在权衡利弊,蓝忘机便冷冷地抢道:“不合礼数。”

      “这有什么不合礼数的?”魏无羡觉得奇怪:“你们捉水鬼是捉,我们捉就不是吗?实在不行,当我们是去玩的也成啊。”江澄听到“去玩的”时,站在魏无羡身旁用胳膊肘用力拐了一下他示意他好好说话。然而魏无羡笑得一脸关我屁事的模样。

      江澄想打人。

      蓝曦臣笑得亲切道:“也好也好,那多谢了。阿羡,你们准备一下,随我们一同出发吧。”

      魏无羡爽快答道:“好好好!”然后一拍江澄的肩膀,二人火速各自回房准备。

      蓝忘机观他二人背影,蹙眉不解:“兄长为何带上他们?除祟并不宜玩笑打闹。”

      蓝曦臣道:“江宗主的首徒与独子在云梦素有佳名,不一定只会玩笑打闹。此去,也好见见无羡的风采。”

      蓝忘机不置可否,面上却写满“不敢苟同”。

      蓝曦臣又笑着道:“而且,你不是愿意让他去吗?”

      蓝忘机愕然。

      蓝曦臣道:“我看你神色,好像有点想让魏婴一起去,所以我才答应的。”

      雅室之前,静默如结冰。玉兰树在轻风里微微招展。

      半晌,蓝忘机才艰难地道:“绝无此事。”

      他还要辩解,魏无羡与江澄已神速背了剑过来。蓝忘机只得闭口不语,一行人御剑出发。

      船过彩衣街,正入碧灵湖。蓝忘机和蓝曦臣各坐一条船,魏无羡和江澄坐另外一条。魏无羡特地划桨将船泊得离蓝忘机的船很近。

      江澄在一旁白眼道:“你这是要干什么?恋夫心切?”

      “滚滚滚,”魏无羡划着桨笑骂,又说:“我觉得他好玩儿想逗他。”

      江澄诽疑:“是谁之前说不喜欢他的?你之前逗得还不够多么?”

      魏无羡笑着说:“当然不够多,他这个小古板古板得让人来气又让人好笑,一逗一个准,我一见他就想气死他。再说了,我得向他道个歉。”

      “道歉?得啦吧,我觉得你就算以头抢地在他面前自裁他也不会原谅你。”江澄翻了个白眼:“你就不怕他英年早逝你守寡?还是现在要去撞船沉沦双双携手归西?”

      “滚!”魏无羡说完,两条船离的距离比一杆子还短些,他挥手大叫道:“蓝湛,看我!”

      蓝忘机正凝神戒备,闻言不由自主看向他,却见魏无羡手中竹蒿一划,哗啦啦的一篙子水花飞溅而来。蓝忘机足底一点,轻轻跃上了另一只船,避开了这一泼水花,恼他果然是来玩笑打闹的,道:“无聊!”

      魏无羡却在他原先所立的那只船的船舷上踢了一脚,竹蒿一挑,将船只翻了个面,露出船底。而船底的木板上,竟牢牢扒着三只面目浮肿、皮肤死白的水鬼!

      离得近的门生立即将这三只制住了。魏无羡敲敲船舷,对着不远处的蓝忘机挑眉道:“蓝湛,你看见了吧,刚才我不是故意泼你水的。我见你那船吃水不对,想着它下面一定有东西这才一竿子打过来的,见谅见谅。”

      “我与忘机先行谢过。”蓝曦臣在一旁笑着调解:“无羡果然经验老道。”

      魏无羡笑着答:“小伎俩而已,泽芜君过奖了。”

      船只又行了一段水路,魏无羡看着邻船的蓝忘机,心生一念道:“蓝二公子,我刚刚错了,给你陪个不是,你看看我嘛,别不理我。”

      “你还怕别人不理你?”蓝忘机疑惑。

      “怕的怕的。”魏无羡嘿嘿嘿地笑道:“虽然我们这个年龄的人都挺喜欢我的,但是唯独你对我老是冷着一张脸不理不睬……准确来说,我是怕你不理我,你赏个脸看看我理理我呗。”

      蓝忘机终于纡尊降贵理了他,看他一眼,道:“你为何要跟来?”

      魏无羡诚挚地道:“我是来给你赔礼道歉。昨天是我不对,我错了。”

      蓝忘机印堂隐隐发黑。估计是还没忘记之前魏无羡是怎么个开二人的玩笑的。魏无羡明知故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别怕别怕,今天我真是来帮忙的。”

      在一旁的江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道:“要帮忙就别废话,给我过来!”

      一名门生喊道:“网动了!”

      果然,网绳急剧一阵抖动。

      黑色丝绸般的浓密长发在数十艘小船边齐齐翻涌,一双双惨白的手掌扒上了船舷。蓝忘机反手拔剑,避尘出鞘,削断了船舷左侧十几只手腕,只留下手指深深抠入木中的手掌。正要去斩右侧的,一道红光闪过,魏无羡已收剑回鞘。

      水中异动止息,网绳也重新平静下来。方才魏无羡那一剑出得极快,但蓝忘机已看出他所背的必是上品灵剑,肃然问道:“此剑何名?”

      魏无羡道:“随便。”

      蓝忘机看他。魏无羡以为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随便。”

      蓝忘机凝眉,拒绝道:“此剑有灵,随意称呼,是为不敬。”

      魏无羡“唉”了一声,道:“脑筋转个弯嘛。我不是说叫你随便叫,而是我这把剑名字就叫‘随便’。喏,你看。”说着递过,让蓝忘机看清这把剑上的文字。剑鞘纹路之中刻着两枚古字,果真是“随便”二字。

      蓝忘机半晌说不出话来。

      魏无羡体贴地道:“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每个人都问,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其实吧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只不过江叔叔给我赐剑的时候问我想叫什么?我当时想了二十多个名字,没一个满意,心说让江叔叔给我取个吧,就答‘随便!’。谁知道剑铸好了,出炉了上面就是这两个字。江叔叔说:‘既然如此,那这剑就叫随便吧。’其实这名字也不错,对吧?”

      终于,蓝忘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荒唐!”

      魏无羡把剑扛在肩上,叉腰笑道:“你这人真的太有意思了,古板得一套一个准。‘随便’多好听啊,正符合我风流潇洒的行事风格。这也荒唐那也荒唐,照你这么说,咱俩的事才是最最荒唐不过的,你要是这么不喜欢我,你就直说,咱俩一了百了。”

      蓝忘机听了这话,本想冷漠地再说一句“无聊”,可是刚一张口准备启唇吐字时,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憋了半天,最后只好咬牙把拒绝的两个字吞回肚子。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桩婚事……如此在意。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真讨厌面前这个人,或是别的。

      这时,碧绿的湖水中,一片长长的黑影绕着小船一闪而过。江澄斩完了他那边的水祟之后,仍在留神有没有遗漏,一见那条黑影,立刻喊道:“又来了!”

      几名门生撑蒿而划,用网去追逐那水中黑影。黑影东溜西窜,形状也不似人形,而且忽长忽短,忽大忽小。众人划船随着黑影行至碧灵湖湖心,忽然船身猛地一震,四面湖水瞬间由碧绿变为混黑。接近湖中心的地方,四周不知不觉生出了一个巨大漩涡,十几只船都顺着漩涡正在打转,边转边往下沉,就像要被一只黑色的巨嘴吸下去!

      出鞘声铮铮响成一片,各人陆陆续续御剑而起。魏无羡已升到空中,俯首下望,却见蓝氏门生苏涉站的船板已被吞下了碧灵湖,他双膝过水,满面惊慌却也没出声呼救,不知是不是吓到了。魏无羡急着救人,不假思索一弯腰、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拖了起来。

      然而艰难地上升没多久,一道粗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将魏无羡和苏涉二人一下子抬高好几十丈。黑色的水柱身外环着一排排浪,柱心又是一大个黑洞洞的漩涡,被抬高的苏涉又再度被卷入漩涡之中,而魏无羡还在艰难地御剑脱着他。魏无羡大喊:“谁来搭把手!再拉不上来,我可要放手了!”

      江澄见他这边情况危急便立马御剑过来支援,魏无羡见了他喊道:“你快帮我把这厮拉上来!”江澄点头,御剑到魏无羡身边,用手一同去拉苏涉。二人配合着将陷入漩涡的苏涉一下子拉了出来。魏无羡将苏涉往江澄剑上一推,示意江澄带苏涉御剑离去。谁料这黑色的水柱又开始发狂,大幅度地甩动着柱身,湖面波涛汹涌,四周又接连不断地冲起好几个同样粗大发狂的水柱。魏无羡刚把苏涉向江澄推去,与他交话间的一个疏忽,竟让魏无羡被突然袭来的水柱漩涡卷了进去。

      “魏无羡!”江澄情急之下大喊,正打算御剑去救,却被苏涉牵连着,心里又急又恨,揪着苏涉的衣领不知如何是好。然而正当此时,一道蔚蓝的剑芒携着啸人的剑气从他身侧飞驰而过。一眨眼的功夫,江澄便见那道飞驰的蓝光破开乌黑的水柱柱身,一白色的身影横抱着魏无羡御剑飞离危险区域。

      江澄松了口气,然而当他看清救魏无羡的人是谁时,他松出去的那一口气又猛然生生吸了回来。

      蓝忘机救魏无羡?

      蓝忘机抱魏无羡?

      江澄搓了搓眼睛确认自己没看有错,整个人僵硬在半空中,脑子和身体像是停止了运转。

      蓝忘机冲进水柱救下了魏无羡,并……把魏无羡横着抱了出来?

      这他妈的……什么玩意儿?

      江澄嘴角抽了抽。

      魏无羡方才一头栽进水柱里裹了一身的浑水,被带出来时意识还不大清醒,他沾着湖水的头发全糊在他脸上。魏无羡靠着抱着他的人的肩膀,嗅到了满鼻子的清爽檀香,意识模糊地淡淡地道了句:“谢谢。”

      蓝忘机听到魏无羡的这句话,御剑飞行到一半竟骤然停在半空。兴许是过了一道水的原因,亦或是离得极近的缘故,蓝忘机此时真真切切地闻到魏无羡身上的味道——是盛夏池塘里开满了红艳艳的荷花,是蜻蜓的翅膀煽动着灼人的光芒,是六月呼啸而过四处闯荡的石榴风。

      这是魏无羡坤卿的气息。

      蓝忘机从未感知过的。

      蓝忘机突然想起怀中人昨日还对自己说“乾坤授受不亲”,想撒手放下魏无羡,而碍于此时身处极高的半空中,又在湖上,这一放手,魏无羡除了坠湖便没了别的去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魏无羡过了水的脑子嗅着清爽的檀香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猛然记起了檀香的主人是谁,虎躯一震抬头看去,就撞见了蓝忘机迷茫的目光。

      电光火石,大梦初醒。

      蓝忘机见魏无羡清醒了,正打算松手解除尴尬,而魏无羡逢着千载难逢的戏耍蓝湛的大好机会,作恶心起,鬼使神差地抬起双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圈住了蓝忘机的脖子,急忙道:“诶诶诶,你可别放,哥哥我还没清醒,你这下放我掉下去了你不心疼吗?”

      蓝忘机眉毛稍微微抽搐,皱眉盯着魏无羡,本想反驳“不心疼”,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没清醒?”

      魏无羡索性将自己的头全全靠进蓝忘机的胸口,死皮赖脸地道:“没有,眼前全都是星星。”

      “……”蓝忘机说不出话,到来不去地抱了半天,他艰难地开口:“你说过,‘乾坤授受不亲’。”

      魏无羡道:“太晕,记不得了。”

      死不认账。

      蓝忘机:“……”

      闻着袅袅檀香,魏无羡心情十分舒畅,往蓝忘机肩上蹭了蹭,又无所谓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说过了……我喜欢你!”

      蓝忘机:“……”

      魏无羡瞧见蓝忘机把下唇咬得泛白,耳垂极速染上桃花的酡颜。

      又套上了,他心情大好。

      而江澄在远处看着这拉拉扯扯的两个人,揪着苏涉衣领的手越收越紧,几乎是要蓄力把他扔出去。

      说好的不喜欢的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哈,前一段时间闭关复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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