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不及山水长》彼岸樱i

37、三分月（四）

　　4.

　　吃了禁言术的苦头，魏无羡终于肯乖乖抄书了。

　　由于魏无羡每天一来藏书阁就想耍嘴皮子，所以每当他要开口的时候，蓝忘机就立马禁言他，以免他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言论。

　　如此，魏无羡屡屡被禁言，蓝忘机耳根到也清净了好几天。

　　待到抄书一旬日的最后一天，也就是第十天，这一天的魏无羡在蓝忘机看来却大有不同。

　　听话，当真听话。

　　魏无羡把佩剑啪的一下压在书案旁，一反往常百折不挠、百般骚扰恶心蓝忘机的常态，一语不发，坐下就动笔，听话得近乎诡异。

　　蓝忘机没有理由再给他施禁言术，反而多看了他两眼，仿佛不相信魏无羡忽然老实了。

　　果然，坐得不久，魏无羡把手中的笔一搁，从桌上揭下自己刚刚书写的一张纸，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水，非常满意地笑了笑，再隔着桌子把纸送到蓝忘机面前，示意他看。

　　蓝忘机心道肯定是魏无羡的无聊把戏，本不想去看，奈何心中说不想看，眼睛却鬼使神差地往纸上一扫，所见画面竟是一副人像——正襟危坐，倚窗静读，眉目神态冷淡如冰，惟妙惟肖，正是蓝忘机自己。

　　魏无羡见他目光没有立刻移开，嘴角勾起，冲他挑了挑眉笑问：“怎么样？像你不像？好不好看？”

　　蓝忘机没有评价，而是缓缓道：“有此闲暇，不去抄书，却去乱画。我看你永远也记不住蓝家家规。”

　　魏无羡一听来劲了，心想：“‘记不住蓝家家规’这话什么意思？说我不够格进他们蓝家的门吗？家规三千多条这么难记，蓝忘机又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谁稀罕进他家了！”

　　想到这儿，魏无羡无所谓道：“记不住就记不住吧，我呢虽然说过有‘三分喜欢’你，不过才三分，不够入你家门的。看你这样子这么嫌厌，我也不稀罕。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哥哥我就不来了，你自个儿慢慢玩去吧。”

　　蓝忘机微微皱起眉头。魏无羡没注意，把那手里张画轻飘飘一扔，对蓝忘机道：“这幅画我送你了。明儿我就去给你父亲说清楚把婚约退了，你要是有点舍不得呢，就把这个留着当个纪念。”

　　蓝忘机拂在微黄书卷上的修长手指似乎滞了一下，这才翻开下一页，竟也没有禁他的言，也没有去捡地上的画。魏无羡见自己作的美画飘落在清漆地板上无人顾怜，耍不起来，就又把它捡起来，拿来毛笔随便添了几笔，又递给蓝忘机道：“你要是不喜欢，给你加个东西你看怎么样？”说完画完，魏无羡站直腰看看画，再看看真人，忍不住想笑的冲动，哈哈哈地笑倒在地。

　　鲜花配美人，妙哉，妙哉！

　　蓝忘机搁下书卷，在画上扫了一眼，原来魏无羡在画上自己的鬓边加了一朵花。

　　蓝忘机嘴角抽了抽。魏无羡见状连忙爬起来，抢道：“你想说‘无聊’是吧，我就知道你要说无聊。你老说你自己干什么？你能不能换个词？或者多加两个字？”

　　蓝忘机冷然道：“无聊至极。”

　　魏无羡拍手：“好好好，果然加了两个字。谢谢！”

　　蓝忘机收回目光，拿起方才搁在案上的书，重新翻开。只看了一眼，便如被火舌舐到一般扔了出去。

　　藏书阁中霎时迸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原本蓝忘机看的是一本佛经，可刚才翻开那一扫，入眼的竟全都是赤条条的交缠人影，混乱淫靡，不堪入目。书册的内容是□□双修就算了，更过分的是，这个被调包来的图册描绘的竟然还是男坤男乾翻云覆雨的龙阳之事！蓝忘机原先看的那一册佛经竟被人调包成了一本书皮伪装成经的房中术。

　　看见蓝忘机这个悲愤欲死的样子，魏无羡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反而在那边拍桌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如避蛇蝎地把书丢到另一边，刹那间退到了藏书阁的角落，怒极而啸：“魏婴——！”

　　魏无羡笑得几乎滚到书案下，勉强颤抖地举起手答应道：“在！我在！”

　　蓝忘机将避尘拔剑出鞘，而魏无羡见他要开打，便飞速抄起自己的剑挡在面前道：“仪态，蓝二公子请注意仪态！我今天也是带了剑的，要是真打起来，你家藏书阁还要不要了？”

　　魏无羡手中的剑出鞘一寸，耀眼的红光流转在冰冷的铁质剑身上。

　　原来他今日携剑来此，竟是为了开此等玩笑。魏无羡怕一不小心失手被激怒的蓝忘机一剑砍死。

　　蓝忘机气得面红耳赤，剑锋对准他，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那双淡色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是个什么人！”

　　魏无羡道：“什么人？男人呐！”

　　“你……”蓝忘机气到说不出话。

　　魏无羡笑得眼角飙泪：“你老是这样你你你的，你说我到底怎么了？我给的回答你不满意？那你早说啊，我回答我是你未过门的坤卿，这下你该满意了吧噗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痛闭眼咬牙斥道：“不知羞耻！”

　　魏无羡道：“羞什么羞？我的身份我说得不对吗？我不信你没看过这种东西。我见你们家这么想要我过门，他们不会悄悄给你灌输这类‘知识’吗哈哈哈哈！”

　　“我没有！”蓝忘机红着耳朵吼道。

　　魏无羡把一潭水越搅越混：“你没有那你为什么红耳朵？你这人就是口是心非！”

　　蓝忘机亏就亏在不会骂人，憋了半晌，扬剑指他，满面寒霜道：“你出去。我们打过。”

　　魏无羡连连摇头装乖巧：“不打不打。你不知道吗蓝公子？我这几天跟着你抄书也是学了你家家规的，云深不知处禁止私斗的。”他要去捡被扔出去的那本书，蓝忘机一步抢上，夺在手里。魏无羡心中一转，猜到他要拿这证据去告发他，故意道：“你不看你抢什么？觉得自己‘知识’匮乏又要看了？其实要看也不用抢，本来就是我特地借来给你看的。看了我的房中术，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等你把我迎进你们蓝家的门，咱们还可以继续深入交流，实战考察也行……”

　　魏无羡说得这么不堪入耳，就是铁了心让蓝忘机恨死自己，越讨厌越好。

　　蓝忘机整张脸都白了，一字一句道：“我、不、看。”

　　魏无羡继续扭曲是非：“你不看那你抢它干什么？私藏？这可不行，我也是找人家借的，你看完了要还回去的……哎哎哎别过来，你一个乾君靠我太近让我好紧张，咱们有话好说。你不会是想上交吧？交给谁？交给你叔父还是父亲还是兄长？蓝二公子，这种东西能交给族中长辈看吗？使不得使不得！你交给他们这个他们要怎么想？说你和我一天在藏书阁都在交流些什么东西？你很可能会被浸猪笼的，我可舍不得。”

　　蓝忘机灵力灌入右手，书册裂为千万片碎末，纷纷扬扬，自空中落下。魏无羡见已成功激得他毁尸灭迹，安了心，故作惋惜道：“暴殄天物啊！你看，现在你要看要学都没了门路，多可惜！”他又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身上的纸屑，对脸色发白的蓝忘机道：“蓝湛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解风情。你说你这样哪个坤卿会嫁给你？嫁给你天天像对着尊佛像吗？反正叫我嫁我肯定不嫁！”他见玩笑也开了，人也气够了，目的到达了，就说明白：“你现在很讨厌我吧？讨厌我就对了！说实话我就是不喜欢你们家不喜欢这件婚事，但是你的话，我‘喜欢’的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怒喝道：“滚！”
　　藏书阁中数万卷书册似乎都因为这一声的威吓而都在书架上瑟瑟发抖。

　　魏无羡走前还不忘再恶心一回，道：“好你个蓝湛，我都对你说明我的心思了你竟然还叫我‘滚’。你让哥哥我好难过，这亲不结了不结了，我回我的云梦，你好好在这里和你的佛经孤独终老吧！还有你是不是第一次对人用‘滚’这种词，骂的真好听……”蓝忘机拔剑朝他刺去。魏无羡忙跳上窗台：“滚就滚。我最会滚了。不用送我！”

　　他跳下藏书阁，疯子一般放声大笑，横冲直撞，蹿入树林，早有一群人在里面等着他。聂怀桑急道：“怎么样。他看了没有？什么表情？”

　　魏无羡道：“什么表情？嘿！他刚才吼那么大声，你们没听到吗？”

　　聂怀桑一脸崇敬之情：“听到啦，他让你滚！魏兄，我第一次听到蓝忘机叫人‘滚’！我觉得你好厉害，为了搞黄这门亲至于吗？”

　　魏无羡满面春风得意：“怎么不至于，我魏无羡就是不喜欢他。可喜可贺哥哥我今天心情好，就顺便帮他破了这个禁。看见了吧，蓝二公子为人所称道颂扬的涵养与家教，在本人面前统统不堪一击。”

　　江澄黑着脸骂道：“你得意个屁！这有什么好得意的！被人喊滚是很光彩的事情吗？真丢咱们家的脸！他要怎么想我们江家是个什么地方？”

　　魏无羡大无畏道：“管他怎么想，反正这门婚事现在肯定黄了，我又不进他家门管这么多干什么？”他叉腰继续道：“过几天我信期到了就回云梦，与他蓝忘机老死不相往来！”

　　魏无羡认为自己走的这一步，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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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二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