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前程未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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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的脚步下意识的停住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那个虫子已经没有力气嘶吼了，只剩下一阵阵轻微的颤抖。
程野转过去，担忧的看了看它。
他用尽全身力气把那只虫子翻了过来。
它腹部的囊.带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鼓鼓的，却没有小虫子落下来。他们似乎也知道母体不行了，撕扯的幅度更大了。小小的锯齿状的前爪颤颤巍巍的滑动着。
铁线虫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突然，她感觉到一个人的手温柔的摸了上来。
“别怕，坚持一会，你的孩子已经伸出头了。”
程野费劲的把它倚着石头放着，轻轻的摸着它的头。
另一只手在它腹部摩挲着。
竟敢轻薄本座……铁线虫有些羞恼地想着。但她没有力气去呵斥了，只盼着孩子快些出世。
程野不停的说话给那只虫子打气。直到那只小虫子落了下来。
幼虫落地，便开始撕扯母体。
程野愣在了原地。浑身发抖。
幼虫把他的神色看在眼中，低下头吃着没有说话。
很快，一只巨型螳螂就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头还微微颤动着。
“你不要怕……我们一族……就是这样的。”铁线虫的语气虚弱却非常轻松：“你……于他有救命之恩，以后……”它渐渐不动了。
新生的铁线虫叼起它碰了碰，藏到石头后面。然后抬起头，和它的母亲一样不带感情的凝视着他。
程野被它看得如坠冰窖，僵住了。
“你还不滚？”新生的虫挥起前爪：“想找死？”
说着，就对他发起了攻击。扬起沙打在他的脸上。
程野躲避着他的攻击，狼狈的逃到一边。
它甚至还对他进行了嘲讽：
“你不知道铁线虫生来嗜血，生下来就要以母体为食么？若是想给我卖好，你还不配。”
程野又困又饿，精疲力尽。低声道：“既然你觉得我是这种人……那就杀了我吧。我累了。”
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铁线虫看着他倒下去，悄悄的趴回石头旁边，亲吻着母亲的脸。
“他不喜欢我……我也不要跟着他。”新生儿的声音又冷又轻。“……最多……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说着，他的目光突然移到石堆旁的沙地上。
血，是那个孩子受伤了？
人类真是麻烦。它扭头碰了碰自己死去的母亲，一边抱怨一边把它埋进了沙地里。
忙完了它舒展了一下身体，找了几种草药，艰难的抹到了他身上，又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圈，睡着了。
“九幽。”神殿里，国师白素皱着眉头说道：“你还没选出继承人么？”
“你是在质疑我么？”九幽懒洋洋的白了他一眼：“今天倒是看见一个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若能，就是他了。”
“还有……柳家的小儿子跑到山上了，天资尚可，只是……慕相已经收了他做继承人，我们也就不能收了。那个老狐狸最近可没少惹麻烦。”
“……慕相近些年……私底下的心思越来越多了，恨不能皇上由他来当。”白素哼了一声：“老皇帝也老了，昏聩的很。”
“新帝继位不就好了吗？”九幽啄了啄自己的毛，笑开了：“你看看天象，百年内将有明君。”
“我还能看见那时候么？”白素面无表情：“天象说乱世将至，我能不能活到明君继位还是未知数呢。”
“乱世出英雄。”九幽笑他：“没准你也能捞个英雄当当。”
“……总之，慕相派人把叶家烧了，一家人，几乎没有活口，所幸他大哥不在那里，被慕相托人行刺了，没有成功。”
“哦？”九幽眯起了眼睛：“为什么？”
“说是端王的心腹爱将。爱若子侄，端王说若要杀他就和慕相没完。连着三队人都全军覆没，慕相不得不把人收了回去。”
“慕相这次怎么脾气这么好了？”九幽眯着眼睛。
“据说……是端王和二皇子有联系。”白素低低的说：“太子宽厚仁慈，却没有什么心机，我担心……”
“二皇子今年不是才十三岁？”九幽闭上眼睛：“你担心什么？帝星还亮着，我看那个老皇帝还有个十年可活!”
说完，九幽消失在了神殿里。
“……只有十年了么？”白素目光闪动。
身为开国神使的九幽 ，已经活了近千年，从它嘴里说出来的话，还从没有落空过。
国师一脉，也不过是它挑选来陪自己说话的人罢了。但国君们忌惮它，迁怒到了侍奉九幽的国师身上。
始皇帝晚年昏庸无度，九幽开口说他必将众叛亲离，七月暴毙。
帝王震怒，疑心是国师有不臣之心，将当时的国师诛灭了九族。
七月，始皇果然暴病宫中。刘皇后干政十年，又被九幽的谶言逼的不得不还朝幼主。
如此几次，帝王始视九幽为神使，而忌惮国师一脉更甚，便下令国师终生不得有亲族。自为国师，便是孤身一人。
民间视国师为神明，敬畏者众，每逢玉溪山大选，便是人山人海。
只是这一脉，从无善终。
白素看看窗外夜凉如水，笑了：“明日，大概就尘埃落定了吧。”
第二天，程野醒了过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那只铁线虫已经醒了，正用前爪撕扯着一块肉。
“你醒了？”铁线虫看了他一眼，远远抛给他几个果子：“吃吧。”
程野看了看它，把果子扒开吃了几口，才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愈合了。
他想道谢，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怔愣的看着它。
“看什么？”铁线虫慢慢的爬了过来：“我来问问你，你是愿意要“血金子”呢，还是要我？”说着他把一棵红色的草放在了程野面前。
“这一棵，成色不太好，不过总价也在万金之数。”铁线虫抬起头来，看着他：“你救了我一命，我留了你一晚上，再加上这株草药，便算一笔勾销了。”
程野沉默了片刻。
一株万金之数的草药，确实非常能打动他。
但，他目前的难关是如何活过这个月。
所以他忍着肉疼说道：“若我要你呢？”
铁线虫愣了一下，血红色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那……”它说话的声音有些结巴。“……那你……带着它骑上来吧，我带你上山。”
程野眼前一亮，拿着“血金子”艰难的爬上了他的背，铁线虫顿了顿，振翅而飞。
日光穿过云海，落在程野身上。
程野小声对铁线虫说：“我们什么时候结个契什么的？定一下关系？”
铁线虫的翅膀一斜，低声说了一句，好。
程野穿云而来的时候，柳秋明正坐在神殿里和白素聊天。
白素客气而认真的拒绝了他想当国师的提议。
柳秋明抿了抿嘴：“…说的冠冕堂皇…你不就是怕我家和我师父找你麻烦么？”
“岂止。”九幽不知何时又出现了，落在窗前说道：“你以为帝君会同意么？”
柳秋明看着它，低下头不说话。
“柳小公子，”九幽请了清嗓子，异常温柔地开口了：“你天资聪颖，来日若得明主，会成就一番大业的。实在不必执着。”
柳秋明听到九幽的断言，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点了点头。但眼眶仍是红红的。
九幽沉吟片刻，笑了起来：“这样吧，白素这几年身体不是很好，你在我这也学了不少东西，便算新国师的师兄了，他日后去宫里进学，你带着他住在府上，也全了你要了解这一脉的心思，行么？”
“新国师的人选已经定了？”柳秋明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在哪儿？”
九幽点了点门外：“他来了。”
它打了个哈欠对白素说：“你出去跟他说话吧。我困了。”
说着，它消散在神殿里，不见了。
白素起身正了正衣冠，走了出去。柳秋明急忙跟上。
程野乘着铁线虫落到了地上。眼前似乎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院子里种着梨树。正在他左右张望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叹息，忍不住回过头去。
“你来了。”白素站在台阶上望着他，目光清澈而温柔，和他而立的模样并不相符，：“铁线虫是你的宠物么？”
程野松开铁线虫，带着手里的草药一并跳到地上。
“看来是了。”白素的目光扫了扫他手里的草药，不由得笑了起来。
“好了，这下问题也解决了……宫里正要这味药呢，以后你要进学，慕相可没法子使绊子了。”
“好孩子。”他温柔的凝视着程野，极其自然的拉起他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叶莹。”程野忐忑不安的说。
白素叹了一声，程野疑惑的抬起头，却看见了半空中凝固的落叶。
“……慕相手段狠绝，终归有了报应。”
白素的眼里透出一个笑来：“慕相叫人杀了叶氏百余口，你大哥被端王保住，暂时未死。叶家的两个孩子，都是好运气。”
他把手在程野眼前轻轻一晃，轻声道：“只是慕相如今势大，他不死，你就永远不能兄弟团聚，也永远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说着，他指了指柳秋明。“看见那个孩子了么？那是慕相亲自定的传人，柳家的嫡幼子。我会带着草药向陛下上表，让你进京，和他一起做太子的陪读，你要和太子打好关系，太子仁厚，到时皇家规矩森严，你要勤勉，一言一行也要小心。”
“这只铁线虫虽有灵智，但还不够，我就先带走了，等太子及冠，你就回来吧。”
程野先是喜悦，后是愤怒，再后来就是深深的担忧和恐惧。
喜的是原主的哥哥还没有被害死，怒的是因为慕相不能和家人团聚，甚至还不得不改换容貌。
而担忧的却是——
老皇帝需要草药，难道活的日子不长了？
他心里想着，点了点头。
白素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程野的余光看见风把落叶吹到了台阶下面，知道时间又开始流动了。
想到这是什么神鬼莫测的技法，不由得对眼前人越发敬服。
白素扭头对柳秋明拱了拱手：“小公子，柳家人已经在山下等着了，有劳你带着他入京吧。”
柳秋明稳重而客气地回礼，面色肃然，声音稚嫩却掷地有声：“大人放心。”
两个人俯身拜别国师，国师笑着挥了挥手，送两人下山。铁线虫本来想跟上，却被白素一个眼色定住了。
柳秋明简单的和前来接他的家丁说了几句，便拉着程野坐到了马车里。
“之后你要借住在我家，我也从国师那知道了不少东西，就喊你一声师弟了。”他一面说，一面叫侍女给程野倒了一杯热茶，发现程野打了个哈欠，不待他回答又说道：“进京路还远，我现在也累了，你先喝口茶歇一歇，这一路上，咱们慢慢聊。”
程野小心的喝了一口茶，又小心翼翼的放回桌上，冲他甜甜的笑了一下：“谢谢师兄。”
柳秋明看着他的微笑，心里也很高兴。
于是两个人分了一张床睡了，程野听着车轱辘的声音，慢慢的陷入了沉睡。昏过去前，他迷迷糊糊的想——
……帝都，我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前程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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