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而为烛》门庆姓西

1、Chapter 01

　　“到金帝大酒店要多久？”

　　许终玄从首都机场出来，轻轻将滑落身前的长发挽到耳后，优雅的侧脸线条在路人看来有几分疏离，两瓣浅色的唇微抿，墨镜遮挡住了她的眉眼。

　　身边的男秘接过她的东西：“至少一个小时。”

　　许终玄看着车窗外一幕幕后退的景色，如同永不会倒流的时光。日光透过车窗玻璃落在她的皓腕上，随着时间慢慢推移，那一点斜影了无行迹。手机突然响起，她刚按下接听键，就听到高亢的嗓门：“许总，您老到哪啦？一会还要上台给人致新婚祝福！居然现在还没到！”

　　许终玄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挪到离耳朵有五六公分的位置，沉声道：“马上。”

　　“那你在什么位置？”

　　许终玄抬眸，街道两侧带有徽派风格的建筑物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前面几个穿着涂鸦T恤，头戴鸭舌帽的学生骑着共享单车结伴而行。她看见一个纤弱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有一瞬间的神思恍惚，日光灿烂灼目，她收回目光。那抹纤弱的背影也变得触不可及，十分陌生，果然只是看错了。

　　“听说许总出国以前上的是这所大学？”秘书透过后视镜看见许终玄若有所思的神情，主动缓和车内低抑的气氛。

　　许终玄颔首：“是。”她还记得第一次迈入津华大学，砖红色的校门上写着津华大学四个字，一分为二的夹道内侧重了两列雪松，道路两旁是修得齐整的法国梧桐。后来她才知道掩映在后面的老旧巴洛克式建筑是化学院的教学楼叫做老化馆，每每经过都能闻到从里面飘出来的类似杏仁露的化学试剂味。老化馆后面的法理楼和商经楼一西一东相对而立，入学的时候，楼前的水杉还没有那两栋楼高。

　　许终玄嘴角扬起，轻轻道：“现在还在学校门口。”

　　“许大老板，我已经下来在酒店正门等您。现在是新人在走红毯之后，绘知的爸爸上台发言，时间不会太长大概十分钟就可以结束，接着你就要上台了。”

　　许终玄低头看了下时间：“来得及。”

　　“那你下了车以后，咱们直接坐电梯上去。”

　　许终玄远远就看见安槐序站酒店门口，朝这边招手，一身正装俨然一副刚从庭审现场杀到婚礼现场的架势。

　　车还没停稳，安槐序伸手拉开了车门，催促道：“赶紧赶紧。”她看见许终玄一身正装，墨色的头发轻轻地挽了一半，看起来利落疏离，指甲修剪平整，省去多许的装饰，即使舟车劳顿，脸上没有一丝疲色。静立时身姿颀长，有几分说不出的脱尘清逸。

　　“我还担心你需要时间换个比较正式的礼服，现在看来刚刚好。”两人一齐站在电梯里，安槐序打量着许终玄：“你怕是吃了仙丹，要长生不老。”

　　许终玄淡淡一笑，脱口而出：“学姐，我才二十五岁。”

　　安槐序一怔，学姐好像已经是六年前的称呼了，当时她们刚刚晋升到大二，总有替宿管阿姨查寝的大一新生一口一个学姐地叫她们，于是宿舍里不知道怎么就开始相互也叫对方学姐。

　　六年了，安槐序本以为六年的时间过长，只是没想到再长的岁月也可以弹指即逝。

　　“终玄，我们有六年没有像现在这样了。”安槐序恍然间感慨道。

　　“嗯，”许终玄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隔了一层霜，包裹着一丝未明的情绪。

　　“叮——二十四楼到了！”电梯的提示音响起，许终玄还没站稳就被安槐序拽着往后台方向跑。

　　婚礼现场的音响里传出粗犷浑厚的声音：“希望你今后能够理解她，关心她，爱护她，她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如今把自己珍爱了多年的宝贝交给你——”曲绘知的父亲拿着话筒，有些哽咽的声音传入在场宾客的耳中。这样的场景并不多见，曲父沉浮商海，原来也有心绪难平的时候。

　　新娘一身鱼尾婚纱，将身线勾勒得窈窕纤柔，新郎的燕尾西装礼服很好地修饰了有些微胖的身材，看起来俊挺疏朗。

　　许终玄觉得六年未见的同窗有些陌生。

　　婚礼司仪看到后台已经就绪了，接过曲绘知父亲手里的话筒，感慨着：“谢谢曲董的一席话。”接着顿了顿，说道，“下面，请我们新娘的闺蜜团代表上来给两位新人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有请闺蜜团代表——。”

　　许终玄款款走上礼台，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会场变得几分喧闹，纷繁的议论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许终玄？”

　　“那个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就空降成致天总裁的许终玄？”

　　“说是空降不如说是有个好爹，不然任凭她能力再强也不可能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坐上现在的位置吧？”

　　“她怎么会来参加这场婚宴？”

　　“听说她和新娘曲小姐同是津华法学院的同学，后来突然就出国了。”

　　许终玄无视这些声音，转头看见安槐序在角落里背光的位置笑得有几分得意。这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的名字，就知道是她想出来的。

　　“许总？”司仪出声提醒道。

　　许终玄回过神来，走上舞台，接过司仪的话筒：“能够成为新娘的闺蜜团——代表，我很——荣幸。”

　　笑容客气疏离，她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人，把“荣幸”二字咬得有些重。

　　司仪微微点头：“听闻许总和新娘子曾是同班同学，还被称为津华大学法学院才女？”

　　大一的时候，学院里面打辩论，她除却有法学生缜密的逻辑思维之外，同时引经据典，举一反三，自此一战成名。

　　许终玄淡淡点头：“谬赞。”

　　“那接下来就请许总送上具有古典韵味的新婚致辞，大家说好不好？”

　　“好！”熙熙攘攘的掌声响起来。

　　怎么回事？这致辞并没有提前通知到啊。

　　许终玄目光一转，看见站在左厅甜品台前的一个人，缓缓地回过身。那人一身藕色长裙，头发披散在身后，握着高脚香槟杯的手干净纤长，指尖微微发白，目光如月缓缓地笼罩在许终玄身上。

　　孟秋凝眸看着许终玄，确认了对方看到自己。她嘴角微微勾起，侧过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们，又见面了。

　　许终玄。

　　再见竟然来得那么理所当然。

　　许终玄握紧了左手，指尖微微发白，手心已经被细密的冷汗浸湿了。

　　司仪笑着问：“有没有什么难度？”

　　许终玄淡淡摇头，声音依旧平和：“我今天恐怕只能借花献佛了。”

　　台下的面孔或多或少都有些许的改变，但她依旧能叫得出名字，可目光却不自觉划过那个人，微微启唇，声音如风：“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许终玄说话的声音轻颤，一张青涩的干净面容在她的脑海中盘桓不去，那时在西津湾度假公园的景区店铺里，孟秋拉着她的手：“终玄，你看这个。”黄色的卷轴缓缓打开，右首二字赫然写着：“婚书”

　　音乐在司仪的暗示下适时地响起来，配合着节奏，许终玄注视着曲绘知的新郎，接着道：“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尓炽。”

　　孟秋转过身，背对着台上，发尾柔顺服帖地垂在身后，嘴角轻抿，心里默然地用一个声音去契合另一个声音——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许终玄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背影，扬起唇：“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彼时那个记忆里的孟秋声音柔柔地凑到她耳边，鼻息的热气带了淡淡的茉莉薄荷香味：“终玄，你说等到白头的时候，我们俩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会吗？思绪轻轻收拢，许终玄的目光落在新娘身上，“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她的声音柔和中带着坚定，一时间全场冷寂，接着响起了比刚才更为热烈的掌声。

　　安槐序迎上来把许终玄引到座位旁：“我女神不愧是我女神。”

　　圆桌背座的那位忽然回过头：“咱们班的学霸不愧是学霸。”

　　许终玄有些诧异，是林帆。

　　“班长。”

　　林帆斜睨了她一眼：“许总停顿了三秒钟才开口叫我，是不是把我忘了？”

　　“怎会？”许终玄举起酒杯碰了林帆的酒杯，只当做是赔罪。她看见那抹身影往这边走过来，不知不觉地饮尽杯中的酒。

　　安槐序握着杯子打趣，眯着眼睛看着有些反常的许终玄：“终玄，你很渴？”

　　许终玄摇头，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以前就很能喝，你们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许终玄回过头，一杯红酒送到她手上，指尖划过孟秋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察觉到几分凉意。

　　许终玄接过酒杯，目光落在杯中，嘴角的笑意有淡淡的苦涩：“你说得对，我酒量很好。”

　　孟秋看着许终玄，眉尖微微蹙起，有三分英气的长眉，下面是一双让人流连缱绻的眼睛，驼峰鼻，红唇，下颌骨精致，脖颈被衬衫的立领遮住一半，却依旧显得修长，手上只带了一块腕表，再无其他。

　　许终玄笑了起来，笑意在眼底皱成了反复揉搓的一张皱纹纸，再也撑不平。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同学之间叙起了从前的些许事，听来既熟悉又陌生。

　　许终玄觉得头昏昏沉沉，趁着曲绘知还没过来敬酒，快步走向了洗手间，双手掬起一泓温水，浸润了她。

　　“砰——”洗手间的大门被人关上，还落了锁扣。

　　许终玄回过头，转身抵住洗手池冰冷的台子。

　　“孟律师？”许终玄有些酿跄，脚下的高跟鞋一崴。

　　孟秋神色复杂地迎上来，禁锢住了她的双腕。

　　“孟律师，你——唔”许终玄的话被孟秋的吻吞掉。

　　这个吻，明明是突如其来却又有几分理所当然。

　　孟秋好像用掉了全身的力气，薄唇浅扬没有一丝笑意，眼里一层寒霜，侧过身道：“这是我欠许总六年的东西，现在终于还清了。”

　　“还清了？”难道你觉得我们之间只是相互亏欠吗？

　　许终玄站在原地，张张嘴，脸上的神色逐渐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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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几个月后的某天
孟秋：“许总，你能不能不要一直亲我？该换我亲你了”
许终玄：“孟律师，我记得你说过你还清了，我还没还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