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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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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之礼完成的当夜,我便开始寻思着如何能回到未来。
那府内的水池自然是重点,我既然从那处来,便必得从那处回。
只可惜上次陶嘉月赏鱼时不幸落水,惹得陶清濯一番大发雷霆,直接把几个家丁打得残废了,还下令把池中水给抽干,只留下了一片干涸开裂的土壤和几条已经旱死的鱼尸。
我提着灯笼站在这池边,苦笑着差点哭出声来。
话说,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坚韧如我,没有水,我便悄悄地跑去后院找水,从水缸里舀水入捅,再气喘吁吁地拎着水桶跑到池边,将桶中水倒进去。
一桶水浇下,像是咕噜咕噜地冒了两个水泡,便消失无影了。
我摸了摸那很快干燥的土壤,又摸了摸额上满头大汗,觉得这样操作并非良策,我就算是把那游泳二级运动员称号换做是举重的,累死前似乎也难填满这偌大一个池塘。
于是次日,我跪在了陶清濯跟前,哭诉着梦里见了一白衣长须神仙,神仙言及我命中有大煞,此煞不过,那降生之时的青鸾之相即化为凶,别说母仪天下了,只怕这熬不到与太子的大婚之日就已要驾鹤西去。
陶清濯目光淡淡地看着我。
我又再泣涕如雨地说道:“女儿只听那白衣神仙说,前阵子女儿卧床不起,便是因为府中池塘干涸所致,那池乃为女儿命脉,水干命竭,水茂命旺,因而……”
我绞尽脑汁编造了一夜的台词还没说完,便被陶清濯抬手给打断了。
他嘱来老管家,吩咐立刻疏通水源,让池内重新灌满水。
“满意了吗?”
他走到我跟前,清冷平淡毫无感情起伏地问我。
我连忙捣蒜般地点头。
他又说:“只是父亲担心你又落入水中,今后会多嘱些护院和下人守在池边,如此,你赏鱼喂鱼时,便再不会落水了。”
……
这太子太傅府中下人的效率极高,不出几日,那水池中便再度生机盎然了。
而我望着一众候在池边虎视眈眈瞅着我的护院和下人,手中鱼食差点就吓得掉落了。
白日里人多势众,那便夜里再来。
谁知这深更半夜,池边竟然亮了一圈灯笼,映得那些守池人错落倒影如似鬼魅,我尖叫一声,跑回了屋。
岑儿说:“大小姐,岑儿虽不知您为何非要去池中喂鱼,但如今大人守得森严,只怕短期内很难靠近,不如岑儿给您买几条鱼,放在屋内观赏如何?”
我说:“问题不在鱼,在水,我只想摸摸那池水。”
岑儿一幅丈二和尚的神情,我难得解释,却听她道:“岑儿知晓我们府中这池水是从城外一条河引入的,那河在城内亦多有支流,若是大小姐您只是想摸摸那水,要不我们偷偷出府去看那河。”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失为可行之策。
既然我是从这水里来的,同个源头,指不定功效相同。
“只不过城内多眼线,想靠近河边只怕不易,”岑儿压低声音,“所以您若是想摸摸水的话,我们大约只能出城。”
……
离陶嘉月闺阁不远之处的围墙旁,有一株垂丝海棠,树冠极大,枝丫繁盛,耸出墙头。如今正是海棠打了骨朵儿的时节,只有少数几朵盛开了花,海棠树柔曼迎风,风姿怜人,花萼紧裹住花瓣,只落出星点儿大小的花瓣如少女脸颊般娇羞不胜。
护院都被陶清濯支去看守池塘了,于是我在这青天白日之下爬上海棠树,跳上围墙,再从围墙慢慢翻下,落入街中,居然也没人发觉。
幸亏我幼时在少年游泳队经历过魔鬼般的体能训练,大学时虽然荒废了不少,但好歹体力基础在。
但可怜了舍命陪君子的岑儿,她跳下围墙被我接住那一刹,一张俊俏小脸儿都几乎累得变形了,红扑扑热腾腾的,像刚蒸熟的红糖馒头。
我忍不住掐了一下她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
她捂住更是红透了的脸:“大小姐您以前从不这样。”
我干笑两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结,便与她直奔城外。
……
事实上,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直观而置身其间地欣赏南朝魏国的京都。
它如同我以往在读历史课本时幻想过的一样,这座都城应是十分丰饶而富庶,城内房屋鳞次栉比,沿街商业兴旺,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在一饱眼福后,我隐隐有些不安地回过头。
“怎么了?”岑儿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但那种不安的感觉不会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
有人在暗里跟踪我。
我拉着岑儿,加快了脚步。
出城实际上并无任何困难,我们随着人流直接走出了城门。
城外景色萧瑟了不少。
虽也是春日和风一日,但听闻是因去年秋收之时涝灾,庄稼被冲毁了不少,因而有不少流民流落于京都城门之外,大大小小,衣衫褴褛,富有些的搭了帐篷,帐篷前生了火,烧了饭,穷困点的却只能是一家几口围坐在一起。好在近日无风无雨天气渐暖,否则想来这日子将是十分难捱。
一个孩童的哭泣声在我脚边响起。
我低头,见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拽住了我的裙角。
那家父母吓得脸色都煞白了。
我虽未着金装,但明眼人都知,这衣饰装束也非是寻常人家可有。
那对年轻的男女连忙跑过来,抱起哭泣的孩童,跪在我跟前,连声求饶。
我初来乍到,并不知这个时代的高门贵胄究竟如何对待平民,一时愣住,不知怎么办才好。而岑儿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抱着手,站在一旁等我的反应。
“没关系,”我说,“孩子好奇心重。”
说罢,我取了手上一支玉镯,交到那母亲手里。
那母亲愣住,脸上肌肉都在轻轻颤抖。
我想了想,又再随意从发上取了一支花式繁杂的镶金坠玉的步摇,递给那孩子,说:“你拿这个来玩。”
……
在太子太傅府中,这些饰品库房里多得是,陶清濯那些侧室们从来都是不问自取。
聂氏平时打扮素净,不爱金银,但养的这女儿陶嘉月倒也像普通女孩子一样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因而我所住那房间里多得这些东西。
今日出门,岑儿本是按陶嘉月的喜好来给我打扮,我瞧着镜中孔雀开屏般的装束,大约是脸都绿了,生拉硬扯地拽了好些下来。
岑儿说:“自从大小姐您病了一场后,倒真是与过去不太一样了。”
我心惊:“如何不同?”
“大人宠您,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不说多了,天家公主有的,您必然有,天家公主没的,您也有。”
听起来,陶清濯应当是个贪官,而陶嘉月也不过是个恃宠而骄的高门女子。
“只不过,大小姐您心善,这倒是一直没变,”岑儿回头望向那还在向我们磕头的一家人,“以前您就是这样,路见不平,乐善好施。”
说话到这里,我倒是对这陶嘉月有了新的认识。
在床上躺着的这几个月,我在闭目养神时也一直暗中学着这个时代的说话方式、行为举止,就怕是露馅儿之后不好交代,更怕是与陶嘉月过去的风格全然不搭,直接被陶清濯叫人抹了脖子。
但如今看来,我模仿他们的说话行为也有七八分相似,熟悉如聂氏如岑儿,都没有识破。
而关键在于,即便陶清濯真的发觉了我非是他真正的女儿,他似乎也没打算追究。
毕竟我只是他的棋子,黑棋白棋没有什么区别。
……
岑儿所说的那条河已近在眼前,水色波动,两岸绿荫葱葱。
这河有个好听的名字,唤为“洛溪”。
岑儿抬头望天,有些忧心:“大小姐您赶快摸摸水吧,摸好了我们就尽快回去,天色有些晚了。”
我在水边蹲下身子,指尖碰触到了湍急的水流。
没错,就是这水,这触感很是熟悉。
我脱下鞋袜。
岑儿大叫:“大小姐您要做什么!”
“踩水。”
我说着,便蹚入洛溪河中。
河水微凉,河底似是铺满了一层细小的鹅卵石,有些硌脚,但还挺舒服,跟足底按摩似的。
我往河中心走去。
岑儿几乎是嘶声咆哮了:“大小姐,这……这光天化日之下裸足已是万万不妥,您若再往前走,湿了衣裙,只怕是您回去之后会被大人狠罚,而我……我更是万死难辞了!”
我脚下迟疑了一瞬。
我若真回去了倒也无碍,但岑儿这小侍女真恐怕难躲一劫。
做人嘛,还是不能太自私。
我提着裙角,正要往回走,哪知就如那日我在学校池塘边滑倒时一样,竟也踩到了一块滑溜溜的石头,一个不留神,整个人往前扑去,直接滚入了滔滔河流中。
河水激流声盖住了岑儿的尖叫。
既然都已这样了,于是我便闭住气,让身子自然地往河底坠。
全身都被水裹住了,耳畔是不明晰的水声。
回去了吗?我回去了吗?
我在水下微微睁开双眼,似见有束光在不远处。
我潜意识知晓那是通路。
可我还没来得及游去,那光迅速消失。
眼前只剩下漂浮着浑浊物的水体,我失力,绝望,下沉。
大概会被淹死吧?
一个从小接受专业训练的游泳运动员居然会被淹死,真是讽刺。
一个黑影向我游了过来。
我还未反应过来,那黑影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将我整个人往水面上托。
我瞪大眼,看着这近在眼前的眉眼唇鼻,不小心吞了口气,河水直接呛入了喉管,辣得我眼泪鼻涕都飙了出来,几乎忘了怎么游泳。
好在此时我已被托出了水面,新鲜的空气立马窜入鼻息,眼泪鼻涕也即刻止住了。
我抹了一把脸,这才看清了救我这人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