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世千秋·胭脂泪》海飘

5、曲终化石

　　苍茫无际的原野，郁郁葱葱。
　　阳光洒在脸上，带着笑意的脸眼睛微闭，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露出了女子的娇羞之态。晚花再次看了看门外，仍不见缕枫归来的人影。
　　这样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精茶淡饭，与世无争，宁静安然……而且还有了他的骨肉……
　　晚花微微发胖的脸上起了红晕，半年了，她每天都过的好幸福，整个人就好像躺在花海里一样，柔软香盈。有些心神不宁的站起来，走到蓠芭栅栏边，左手托在腰间，右手不断的捶着自己的后腰。虽然才二个多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腰老是疼，缕枫这次出去就是为她采药。
　　日落西山，看着茫茫的天地间迟迟不见缕枫的影子，晚花的心渐渐焦急起来，人已经离小屋越来越远，双目紧紧盯着空旷的被余晖蕴染的发红的草原，眨也不眨。终于，夕阳下，一个紫衣男子背光而来。他的身形极快，明明是只有小点一样的大，很快就渐渐近了，脸已看的清楚。晚花的心放了下来，脸上又扬起了笑容，慢慢迎上前去。
　　缕枫身后的背篮里满满的全是碧绿的叶子，虽然奔跑这么久，但是他仍旧气定神闲，白玉般的脸上一滴汗也没有。他笑吟吟的拉起晚花的双手，有些责怪的说：“怎么离家这么远？”晚花笑了笑，不说话。缕枫紧盯着她的笑容，心忽的一痛，原本带笑的脸竟然有些哀伤。晚花急忙问：“怎么了？累到了吗？哪里不舒服？”缕枫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晚花，我们回无尘山吧。”晚花点头说好。缕枫微微迟疑：“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晚花扑进他的怀里，甜甜的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啦！只要与你在一起，去哪我都不在乎！”缕枫抬起右臂轻抚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双目是那样的悲伤痛苦和不舍，对不起，晚花，我们缘份已尽，我已做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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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吧。”晚花接过碗吹了吹，这些草药果然很有效果，腰已经不会再疼了，身子也觉得没那么笨重了，这是最后一碗了吧，他采的药都已经喝完了。慢慢的喝光这碗药，抬头就看到缕枫的背影。他站在门边，看着水塔的方向。
　　晚花的心一疼，说不出什么原因，自从回来以后，他就会天天望着水塔的方向发呆。刚回来的时候她也吃了一惊，原本碧绿的无尘山，绿叶已枯黄，庄稼也奄奄一息。原来，水塔的水半年前就已断流，湖里的水前几天也干涸了。家家都没有了储水，日子眼见是过不下去了。晚花微微有些明白，却不想去相信。那日，缕枫从山顶走下带了她一起走，她没有去想为什么。可现在却不得不去想，他一走，水塔就无水再流，原来传说竟然是真的，玉水神佛用自己的泪水拯救了无尘山，那源源不断的无尘山的生命之泉其实就是他日日流下的泪水。
　　晚花就这样静静看着缕枫有些孤单的背影，渐渐呆住了，目光也跟着他望向水塔的顶端。终于缕枫的声音响了起来，却遥远的像九天之外传来的一样：“我要走了。”晚花的视线又落在他的后背上，缕枫微转，侧脸回望她，眼中有不舍和决绝：“我必须要走了，回到我原来的地方。”
　　晚花呆呆的看着他，傻傻的点头，没有说话。缕枫也深深的看着她，好久幽幽一叹：“我做到了我所承诺的，我们之间情缘已尽，此世你若身死，不要盘璇在无尘山顶了，下世轮回，去找碧海吧。我欠你的还清了，而你欠他的，才刚开始……”说完，慢慢转过身子，站了片刻，迈开大步向无尘山的山顶方向走去。
　　晚花就这样呆呆的坐着，看着他慢慢的走远，再远，直到消失不见，突然像发了疯一般站起来，尖叫一声，拔步就追。
　　隔着那层层的无尘山脉，追随着他的背影，不知方向，不知疲惫。心中那种带痛的不舍在撕扯，不要，不要让他走，永远留在他身边！一遍遍的低叫他的名字，眼泪湿了双眼，前路模糊……
　　终于爬到了塔下，枯黄的沙土被风一吹呛了一脸，那抹灰衣站在塔底的入口，静静不动，察觉到她的到来，缓缓转过身。什么话也不说，就那样征征的看着她，不舍，哀伤，刻骨铭心……晚花的泪水再次落下来，胸口像刀割一样的疼，无法呼吸，她擦干了眼泪，向他走过去，而他却后退一步：“晚花。”他叫了她的名字，嘶哑低沉。她看到了！看到了他的左眼滑下了一滴泪！那滴泪水将她整个人都毫不留情的撕碎了，喉中一股腥涩的甜，她强忍住咽了下去。那滴泪水从他白玉的脸上滑落，直到地面上，却突然引活了整个水塔，晶莹碧绿的天水再次从塔中流下来，如决堤的河水一样冲出来，沿着它的轨道流下了无尘山。
　　他转过身走进了那扇门，消失不见。晚花奔了过去，那水塔的底门已经被水流霸占到膝盖处，塔内的水流顺着上层的阶梯流下，翻着白浪，伴着刺耳的声音冲出塔门，流了出来。她怕水。不知道为什么怕水，好像曾经被水淹过，那种不能呼吸，痛苦的感觉不能忘记。
　　抬起头，缕枫的身影出现在三层塔门，流着泪水的眼睛远远看着她，是那么的不舍与哀痛……晚花后着胸口蹲下来，痛的要死的感觉弥漫了全身……她望着塔内从阶梯下狂奔而下的水流，想进而不敢进……
　　再次抬头，缕枫的身影出现在四层塔门，还是那样的盯着她，虽然太远，可是却感绝的到他的失望与悲绝！
　　晚花站起身来，看着塔内滚滚的白浪，深深吸了一口气，疯了一样的奔进去，奔驰而下的天水猛烈的冲击着她的身体，几百年未有人进的石梯长满了青苔，奇滑无比！水将她整个人打湿了，灌进口鼻里，那种要淹死的感觉又来了，难过的要死。紧紧抓着扶手，一步一步的爬着阶梯，滑倒再起，那从上而下的水流如海浪一般，劲力之大，她已无力再斗。眼前只有雪白的水花和层层的阶梯，无数次的滑倒，起身，滑倒，滚落，再次起身……犹如从地狱中爬上来，从淹死的死亡线挣扎上岸，终于看到了他的背影，她终于到了顶层，水塔第六层！
　　再也无力起身，她巨烈的喘息，扶着墙连爬带滚到了他的身边，他的脸却已木无表情，不曾回望她一眼。“缕……枫……”她从喘息中喊出这二个字。
　　“你走吧。”他闭上双眼，叹息：“你晚了一步……天帝曾许诺，如果在我到达塔顶之前，你能追我至此，便可降水无尘山，恢复我凡人之身……这是他的考验，而我们……没有通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晚花无力的滑倒在地，缕枫双手合什，盘着双膝缓缓坐下，最后淡淡的说了三个字：“你走吧。”
　　晚花呆呆的望着他挺直的背影，渐渐的变成了石像，千余年前，好像就见过这种场面。那个立在山腰的女子，日日遥望着山顶的男子，直到他变人为石，万念俱灰，终于吐血而亡……而那一缕痴魂却盘璇不去，围着无尘山顶日日飘扬。终于石像开口允诺：“若有来生，我们再续前缘，还你今生情愿。速去地府，免得魂飞魄散！”仿若找到了目标，那缕痴魂飞入地府，只为再次投在无尘山，等待机缘，迟迟不肯投胎……
　　“来生，我会循着那丝地魂，回来找你……”
　　“此世你若身死，不要盘璇在无尘山顶了，下世轮回，去找碧海吧。我欠你的还清了，而你欠他的，才刚开始……”
　　你们都已算的清了，而我呢？我回旋于千年数世之间找到了什么？彼此？埋葬千年的过往？还是茫茫中的未来？那璀璨的夜空中尚有他的莹光闪闪发亮，而我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