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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到了第二天,术士偷偷将范喜良带至暗处,塞给他一瓶下过符箓与狗血的符水,嘱咐他今晚再去时,趁两人闲谈不防备的时候,将谁泼向女鬼身上,使她魂飞魄散,不能再为祸人间。范喜良心中忐忑,来到墙下。未至三更,孟姜果然又来了。她说道:‘犹记你我夫妇分别那天,天色阴霾,我为让你逃过徭役,将你藏匿家里水缸中。不料还是被人搜出,生生将我们拆散。那时成亲还不足一月呢。我想在绢帕上绣一对鸳鸯,可惜只绣到一半,终于没能完成……’说到这里,墙上坠下一块红手绢,上边果有绣了一半的鸳鸯,还有几点暗红污渍,像是已干的血渍。”
      “睹物生情,范喜良再也按捺不住,将符水抛到一旁,大声说道:‘孟姜,不论你是生是死,是人是鬼,你都是我范喜良的妻子!不论别人如何说,我又怎么能够加害于你呢?你对我的情义,我几生几世也难还得清!’女鬼为他这一番剖白心迹的话所打动,忍不住道:‘既然你不计较我的身份,那么你我再续前缘如何?’这可大出那男人预料,他忙道:‘可是……可是,你我阴阳有别,又怎么能够再做夫妇呢?’孟姜不以为然道:‘若真心相爱,尚有痴男怨女生死相随。况且,我又不要夫君你以死相殉。你我仍可像生时一般,相依为伴。我虽无肉躯,对你的心意,总是不会改变的。’”
      “范喜良听其意甚为坚定,连连摇头,慌乱中道:‘可是,不成的,我……我……我……他连说了三个‘我’字,终于说出实情,‘我已另有妻室。’’”
      “唉,世间的爱恨离别,真叫人猜不透也道不清。每每总是用情更深的那个伤得更深。不过我总认为他们两个人里,孟姜可比她老公有勇气、有毅力得多。千里寻夫,矢志不移。在我们女人看来是一往情深、奋不顾身了;在你们男人看来,就是愚笨死脑筋,占有欲太强。所以痴情错付者,换来的倒是嗤笑多过叹息了。”
      明夷郑重道:“我不这么认为。”
      鸦芙蓉轻哼一声,甚是不屑,“无论如何,不管移情别恋也好,还是为逃役身份找个掩护也好,总之她是亏负了前情。黑云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尖啸,似猿啼如枭号,穿透夜空,好不凄厉动魄。范喜良见势不妙,拔腿便逃,半空中却降下一只惨白的手臂,将他一把牢牢抓住,攫入檐顶黑雾中,即刻下了一场血淋淋的血雨,血水直洒到始皇帝寝宫门前方才止住。从那以后,阿房宫每逢阴雨天气,便能听到空中有女子唱歌,歌声在深壁高墙中回荡,久久不息。”
      这故事前半段诡谲缠绵,后半段惊悚悲凉,听完让人心中好不是滋味。
      林中乌鸦啼了一声,更添两分凄惨之感。
      明夷点了点头,沉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这个故事的中心思想就是,天黑以后不要随便爬墙,是这样吗?”
      “……这个故事是教育我们,不要总是妄图去了解对方的全部!也许看到的越多失望就越多。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坦诚相对才会快乐的,也许坦诚的越多,伤害就越多!人也不应该对于自己都不能确定的感情抱有太高期望,因为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
      鸦芙蓉一面将自己身上已然软化、树皮似的死皮揭下,一面咬牙切齿道:“还有就是,我不管你们秦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但在我们夜郎可没有跟踪盯梢这种追求女孩子的习惯。我讨厌被人当成宠物一样看管起来……我天天被人管,早就被管烦了。如果连你都要这样约束我的话,那……咦?”
      “少年——”
      “那个,明夷?”
      “……人呢?”
      鸦芙蓉连唤数声,无人应答,令她疑惑、纳闷。她又光着身子,进退两难,再挨片刻,更觉得凉风难耐,这么下去恐怕是要伤风寒了,只得双臂抱胸,小心翼翼的探首张望。
      洞口空无一人。
      她的裙子和内衣叠得方方正正,放在洞口大石上。地下是用树枝写的几行大字:

      你要说的话,我听明白了。故事其实是你编的吧?
      如果不当公主,你可以考虑一下去写故事。
      我在前面等你,快来,肚子饿了。
      你有点儿啰嗦。

      鸦芙蓉歪头想了一想,抿嘴一笑。谁说他傻来着?该聪明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呆嘛。

      明夷不是鸦芙蓉认识和交往过的第一个男孩子,却是和她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个男孩子。之后他们仍保持每月见面的习惯,偶尔会嫌林海的风景看得太腻了,换到临近的柯洛倮姆约会,一起看戏法。明夷对于鸦芙蓉能够觉察到他跟踪这件事很好奇。不过,她始终没有透露过自己是如何发现他的。
      “从那之后,他就没再想要查明我的身份。我们相处得还不错。我喜欢这个人,话不多,沉稳,肚里有主意,是我喜欢的那种个性,不像其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那般爱吹牛、爱炫耀,信口开河,夸夸其谈。哎呀,不是说你啦,皇子殿下。扶苏殿下虽然也很爱说话,但是你言之有物,更重要的是你很诙谐,有成熟,气质也是极好。女人都爱听你讲话,爱同你讲话的。”
      “公主真会说话。若非太过失礼,在下现在一定会飘起来了。”
      鸦芙蓉明眸略转,巧笑倩兮,“我才不会说话,我只会说真话。不过,我想向秦国风流倜傥、才情无双的皇子殿下请教请教,在你们秦国,像他那样对待姑娘的方式……算是在谈恋爱吗?”
      扶苏便道:“若依我看来,除非他心存欺骗,否则据之前所说,我认为他对小姑娘你应该也并非全无好感。”
      “这话我爱听。”说着她伸出一根小指,“你得答应我,这话不能告诉我阿妈。”
      扶苏目光闪了闪,也就伸出手指同她一勾,“那就说定咯。”
      “好,闲话聊完,咱们该说正事了。”
      她坐正身姿,双手交叠移至桌下,一改方才的顽皮促狭,认认真真的说道:“扶苏殿下,想不想从这里出去?”
      扶苏目光注视她的手,慢吞吞道:“小姑娘忽然如此认真,在下还真不习惯。”
      “想出去的话,你得答应我的条件,还得听我的话。”
      “请说无妨。”
      鸦芙蓉的手缓缓从桌下缩回,手中多了柄长不足一尺的匕首。
      她双眼一眨不眨,屋内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得屋外夏蝉鸣叫“知了,知了”。
      过了好一会儿,扶苏的表情才渐渐和缓。他摇头轻声道:“这样粗鲁的做法实在有违在下一贯的风度。”
      鸦芙蓉眉梢微挑,“要是人都死了,留着风度做什么用?”
      好犀利的一句话。
      同样犀利的一个丫头。
      扶苏年岁远比鸦芙蓉大,为人何等精明?面对此情此景,还能不明白她的企图?于是一撩衣袍下摆,起身肃容道:“公主的美意,在下却之不恭。那么得罪了!”
      一声尖叫,令中庭武士皆大惊失色。
      扶苏一手挟持公主,一手反握匕首抵在她咽喉上,鸦芙蓉花容惨变。众人见此情景,当下哗然。有人嚷:“公主!”有人嚷:“大胆狂徒,放下武器!”有人嚷:“快去叫人!”有人嚷:“糟糕,陛下今晨便出宫巡防,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诸位!”扶苏一面提起纵声,一面竭力装出穷凶极恶的模样,“请往后站,大家稍安勿躁。只需满足在下的要求,公主一定平安奉还。”
      有人仍贼心不死的问:“如果不满足呢?”
      扶苏冷冷道:“那也很简单,我还是会把公主殿下还给诸位,只不过是一件件拆开来还。是要先从手指开始,还是先从脚趾开始呢?这倒颇费思量。小姑娘你的意见如何?”
      鸦芙蓉咬牙低声道:“你要不要这么恶劣?!”
      扶苏继续自顾自道:“我要一匹快马和出城通关的手令。另外就是,一个时辰之内不准追赶,否则你们的公主就没命了。”想想还不够分量,再加一句,“我可不是开玩笑。”
      陛下不在,公主遭劫,大家六神无主。除了照办好像也没有其他万全之策。扶苏就这么一路大摇大摆堂而皇之的飘然脱身。临出门还不忘向听到噩耗前来送行的姑娘们欠身为礼。
      “各位姐姐妹妹,这些时日承蒙照顾,多谢。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家来日有缘再会。”
      耳闻一阵哀鸿,此起彼伏。鸦芙蓉简直快要听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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