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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章台柳 ...

  •   瓜州擂台。

      血光乍现。

      铁剑门门主张铁山立于擂台之上,虽死犹不倒。

      “真是可怜人。”灵寒子嘴角带笑。

      “爹爹!”少女嚎啕,男人却听不见了。

      断臂少女扑上台来,抱住男子的尸体。

      那是二十多前的瓜州。铁剑镖局的镖师队列里新来了一个小伙子,无名无姓,不知道从哪里逃来的,看在他身上敏捷,镖师头儿老张头便收了他当随行镖师。起初少年看谁都不说话,一脸的警惕,身子骨也孱弱,总是被别的镖师们欺负。

      铁剑镖局在瓜州算不上大镖局,平日里的运镖也不多。少年喜欢躲在茅草屋顶上看云彩,一会儿像马,一会儿又像姑娘。云朵婀娜多姿,就像镖局里的婉儿姐姐。婉儿姐姐是总镖头的女儿,温柔得很,从来都不会欺负自己。少年郎想到心中姑娘,眼睛里像泛了光,只是没人看见罢了。

      每到吃饭的时候,张婉儿就会爬上梯子叫少年下去吃饭。所有人都不记得叫少年吃饭,只有张婉儿记得。

      今天有些特殊,老张头要给少年取个名字。以后有了名字就有了担当,男汉子大丈夫,在江湖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还有啊,婉儿姐姐再也不用叫他小泥头了,少年郎很开心。

      “从今以后,你就叫张铁山,打铁的铁,搬山的山。”老张头难得一脸慈祥。

      “张铁山。张铁山。”少年一口一顿,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我叫张铁山,来自瓜州铁剑镖局,还请阁下赐教。我叫张铁山,打铁的铁,搬山的山。我叫张铁山......

      少年躺在屋顶上,杜撰着未来的场景,脑袋里刀光剑影,江湖豪气。屋顶还是一样的屋顶,云朵还是一样的云朵,依旧像婉儿。

      婉儿姐姐,我叫张铁山。我...我喜欢你。

      少年郎脸上泛红,肩头上啊,是那清风明月,鸟语花香。

      风月啊,总是那样,一瞬即逝,转眼间,年华去。
      铁剑镖局愈发壮大,张铁山也展现出了自己的武道天赋,在十九岁的那年一举入了破山下境,成为了镖局里除了老张头的第二位破山境武人。老张头在一次出镖路上中了埋伏,送完那趟镖后就大病不起,张铁山便接下了总镖头的职务。

      几年间,张婉儿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如天边的云彩。不再像过去那般活泼,却多了些恬静美好。

      张婉儿踩着梯子爬山屋顶,熟悉的身影在熟悉的角落。

      她走过去坐下来,笑着说:“又在这看云。”

      “嗯。”男子应道。

      “该吃饭了,一起下去吧。”女儿家温声。

      吃饭间,老张头说起了一件事,是关于苍鹰镖局的。

      谈起镖局,苍鹰镖局在瓜州首当其冲。其规模之大,有七队由破山境领队的镖师队列,总镖头更是有破山中境的实力,这在镖局中很是罕见。要知道破山中境的武人,便是在军队行伍中都是少见,更何况运送货物的镖局。

      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那苍鹰镖局总镖头的儿子偏偏看上了张婉儿。镖头子思之如狂,夜不能寐,才有了这事。

      老张头吃着饭菜,缓缓开了口:“我老了,没有多少时间了。以前婉儿的婚事我向来不操心,希望她能遇上心喜的男儿。可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我一死,只有铁山的铁剑镖局势单力薄,周围的势力又是虎视眈眈。苍鹰的顾钟离找了我很多次,他的儿子我也见过,虽然资质平平,但也不是气量窄小之人。如果有苍鹰镖局的支持,铁剑镖局才能有所庇护地渡过这一关。”

      张铁山筷子捏到很紧,头低得很低。

      老张头继续说道:“所以婉儿,如果此间没有心上人,那这门婚事我便许了。”

      “啪”的一声,张铁山一拍碗筷,说了一声吃饱了,便转身走了出去。

      张婉儿低下头,紧紧抿着嘴唇。

      老张头一声叹息,铁山的心意这么多年,他又何曾看不出来。可是破山下境,虽说境界不低,可也保不全铁剑镖局,更保不住他向往的恬淡日子。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屋顶与屋下的区别。

      正值此刻,她开了口。

      “爹爹,婉儿心中早有心仪之人。”

      院落中的张铁山回过头,正和佳人眉眼撞上。

      “他是个傻子,从来都不懂女儿家的心事。但是在很久以前,婉儿就喜欢他了。所以这一世,婉儿除了张铁山,谁也不嫁。”

      谁也不嫁。

      “哼。”顾钟离撕去铁剑镖局送来的信件。

      “吾儿娶她,本就是她铁剑镖局高攀之举。回绝这门婚事,便是让她铁剑镖局的路断了。”

      一眼已是新婚夜。

      铁剑镖局张灯结彩,红帘满屋。

      是张铁山和张婉儿的婚礼。巧的是,那一天的天上,万里无云。

      仪式后,新郎官同新娘子谢过前来观礼的江湖好汉,饭桌从镖局里一直摆到了门外。宾主尽欢,直到那席身影的出现。已是老丈人的老张头眉头紧锁,没有动静的苍鹰镖局,有了动静。

      一身黑袍的顾钟离走进门来,手中像是拿着贺礼,他身后跟着长子顾南山以及七八扈从。顾南山看着红妆燕尔的张婉儿,愣愣出神。从第一次湖边初遇,他便如同喝了三壶庆阳春,但愿长醉不复醒。

      从拒婚到今日,顾南山没有出手诘难,没有暗中动作,只因他顾南山是个读书人,一身正气的读书人。

      流水无情恋落花,可落花不是无情物。

      虽然不知道为何父亲要带他来,即便百般不愿,却也压不下心中那一抹悸动。此刻的他,很想上前祝福一句。顾南山踏出一步,被顾钟离挡下了。

      先发制人。老张头走到顾钟离跟前,刻意大声道:“顾镖头,先前的请帖寄出,迟迟没有答复,今日还以为顾镖头不来沾一沾喜气。”

      满院的宾客听到话声都转过头来,好些个还朝着顾钟离举了举杯。破山中境已有小宗师之称,更何况其身后还有一个庞然大物的苍鹰镖局。

      顾钟离并不在意,对着老张头说道:“张老哥婚礼一事怕是要先暂时放一放,我这贺礼也已带到。可昨日我苍鹰镖头有数位镖师身死,本是小事,可我一探查,死者身上的伤口却是你铁剑镖局张铁山的鲸吞剑所刺。”
      “不可能,铁山昨日一直在筹办婚礼一事,并没有时间出门杀人。更何况,我铁剑镖局与贵镖局并无恩怨往来,怎会唐突出手杀人。”老张头义愤填膺,说话间,胸口起伏不定。

      顾钟离一把扶住老张头,口中振振有词。“在下也是很生奇怪,张总镖头一向光明磊落,又怎么暗箭伤人。可是我这属下身上的伤口却也是铁证如山,如果我不谨慎查办,怕寒了一众手下的心呐。”

      说话间,扈从抬着一具尸体放于地上,身上有着多处伤口。白蒙蒙的步,与这红帘,格格不入。

      张铁山走上前来,义正言辞道:“这就是栽庄嫁祸之举,我昨日忙于筹备婚礼,根本无暇出门杀人,在座的多位英雄豪杰都可作证。还请顾总镖头明察秋毫,莫落了下乘。”

      顾钟离笑了笑,掀开死人的白布,对着所有人道:“大家可来看看,这伤口是否是鲸吞剑所伤。活人可以做假证,但死人身上的伤,可不会说假话。”

      有好事者上前查看,确是鲸吞巨剑才能造成的剑伤,伤口破损之巨,寻常兵器难以匹及。一时间,周边唏嘘声四起。

      眼看着,这婚礼是要办不成了。

      “顾南山,我从未倾心于你,而你也唯有骚扰于我。我念你也算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今日却行如此卑劣之事,我真是看错你了。”新娘子摘下盖头,红唇惊心,愤及出声。

      顾南山胸口一疼,看着张婉儿,嘴巴张了张竟发不出声音。

      我顾南山虽然不曾讨得姑娘半寸芳心,却也是顶天立地,饱读诗书的男儿郎。他转过身,走出了门外。一步一步,没有回头。

      山河不曾入我梦,你是人间最惊鸿。韶华易去惊鸿逝,不等梅花共白头。

      那一日,苍鹰镖局倾巢而出,围攻铁剑镖局,七队镖师死伤大半,总镖头顾钟离也被断了一只手臂。

      因为有个姑娘死了,死在了顾钟离断掉的那只手中。姑娘红衣金凤冠,却是新妆旧。有个年轻人一气出破山,一气入金刚,虽是金刚伪境,也是力挫顾钟离。红帘换白裳,男儿郎还是没能过上屋顶上幻想的恬淡日子,可屋顶上的白云还在飘。

      那一年的瓜州,雪下的极迟,春来的极晚。三月里,还未见有花开。

      到后来,铁剑镖局改名铁剑门,掌门张铁山广纳豪杰,如日中天,借故灭了苍鹰镖局,却没有找到那个读书人,顾南山。

      再后来,张铁山也捡到了一个小姑娘。红衣薄袖,喜欢扎着两只麻花辫儿。

      “以后啊,你就叫张云朵。”张铁山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知道了吗,朵儿。”

      小姑娘笑的很开心,一如少年时的张铁山躺在屋顶看到的那片云彩,婀娜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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