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女侯）》韩随

7、却邪剑出

　　钟吾三人来的的确是晚了。

　　四下环顾，蒲团早就坐满了，两边共四个的凉棚虽看不见里面人的面容，却也能看到都是有人了的，唯有抱残山人那一行的三十个红木椅还空了两张，想是什么势力接了帖子人却没来。

　　钟吾不知道这武林上的大会召开前会不会一个个介绍与会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想来一阵寒暄还是会有的，然而现下三人和泰初刚坐下，就听抱残山人屏气运力喊了一声“请剑!”

　　拱门外走进来一个青年道士，一袭藏蓝色的道袍，面容如玉，眉眼却透着一股冷淡疏离，他双手捧着一个乌木剑匣，身后跟着四个青衣小道童。

　　竹染有些好奇：“泰初道长，不知这位道长是？”

　　“竹染居士，这是我们的大师兄，道号秉初。”小道士答得一本正经。

　　竹染笑道，“咱俩这你一口个居士我一口个道长，你听着不难受么？要我说啊，你叫我姑娘就行了，我叫你小道士可好？”

　　“出家人不以形累，自是可的。”

　　钟吾倒是盯了秉初许久：“这位秉初道长神色心性都不像是你们至一教的弟子，这般淡漠，倒是有些像出身武当。”

　　谈话间秉初已将剑匣奉到抱残山人身前的上，并身后的四个小道一同退回抱残山人身后。

　　“诸位。”万众瞩目下抱残山人开了口：“日前敝教小道习然于后山挖到一柄宝剑，此剑虽蒙尘已久却自带寒意，出鞘后更是剑气逼人，老道观其不是俗物，便派人去无寿山庄请了少庄主来品鉴。”说着用手遥指了一下钟吾百步之外的棚子，“少庄主慧眼，指明此乃名剑却邪。”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虽江湖上早有传言是名剑却邪临世，但至一教的濯剑帖上毕竟没有直接言明，只说是偶觅得一柄名剑清各家前来赏鉴，竟然真的是却邪!

　　却邪剑是上古名剑，为越王勾践所铸，古书上有记载，昆吾山下有很多赤金，颜色如火。

　　昔年黄帝讨伐蚩尤，便在昆仑山下排兵布阵，士兵渴了，就地寻找泉水，没想到掘地有百丈深，仍然没有看到泉水，只见地下有火光，如星星般闪烁。

　　原来此处地下有很多丹砂，犹如燃燃火光。后来黄帝便将此地的石头铸炼出了铜，这些铜却非一般的黄铜，而是青色的，而且锋利无比。

　　昆仑山本就是福地，附近的泉水也都是红色，犹如血水，山上的草木都如剑般锋利，连泥土也钢硬而精纯，更不必说那山石练成的青铜了。后来等到了越王勾践的时候，他派工匠在昆仑山上修建白马和白牛，供奉昆吾的山神，挖掘当地的土石，让名家铸成了八柄长剑，这便是“越王八剑”。

　　越王勾践虽铸有八剑，但千百年来现世的确并不多。八剑多数也就成了历代帝王们的陪葬品。却邪虽临世过，但随着它上一任有记载的主人殒命，也有百余年未见踪迹了。

　　说着，抱残山人便打开了剑匣，从中取出了一柄剑。剑鞘漆黑如墨，有暗光流转，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铸成。但众人皆知，名剑流传千古，相较之下，剑鞘就短命得很了，想来是至一教为却邪新铸的。

　　抱残山人一运气，却邪出鞘。

　　寒光乍现，锋芒毕露。

　　众人情不自禁站起身来向前探望，却被这剑气刺的不禁战栗了一下。古书有言：“剑出鞘，有妖魅者见之则伏，故名曰却邪。”果不其然。

　　“却邪乃上古名剑，又蒙无寿山庄少庄主亲打剑鞘，当配英雄。况且剑乃喋血之兵，至一教上下皆是方外之人，又拙劣愚钝。虽蒙先贤庇佑得此神兵，却无德居之。今日冒昧请八方英雄前来濯剑，就是不想宝剑蒙尘，愧对神兵，更愧对往圣，故而老道也请天下英雄做个见证，一同为却邪剑觅个良主!”

　　“至一教是想把宝剑送人？！”

　　演武场顿时一片哗然。

　　“这可是名剑却邪啊，谁不想要！这老道还真舍得给！”

　　“就是就是，无论是谁得了却邪，都能在《兵器谱》前十名占据一席之地！”

　　“别说前十，我觉得前三甲都不成问题！”

　　名剑人人都想据为己有，但也不是谁都会头脑发热的。

　　“呵，你们未免想的太妙了，此等名剑，有运气拿也要有命用啊！”

　　“也是，得了此剑，杀人夺剑之事会不绝如缕，江湖之路怕是不会寂寞喽！”

　　“哎，那抱残山人为何不偷偷昧下，而是这般大张旗鼓的将名剑拱手呢？”

　　是啊，为何呢？这确实耐人寻味，但是眼下又有谁能静下来思考呢？

　　“少庄主？”钟吾在一片哗然中开口。

　　“是无寿山庄的少庄主。”泰初解释道：“江湖上山庄有很多，庄主也有很多。但不冠以山庄名字，直接被称为少庄主的却只有一个。”

　　“无寿山庄是个近二十年才崛起的江湖世家，以铸剑闻名于世。庄主沈慎铸剑术出神入化，据传师从平阳欧氏，成名之后只开炉过两次，可而今《兵器谱》上前十名，有三柄都出自他手。所以无寿山庄根基虽浅，但因为能冶兵，在江湖上地位极高。”竹染马上充当起百晓生答疑解惑。

　　“这少庄主名叫沈释，年纪轻轻就已铸有水心剑，那也是《兵器谱》上有名的利刃。听说相貌生的极好，就是有些清冷，”说到这儿，竹染又飞快地补上了一句，“年二十五，长您四岁，尚未婚配。”

　　“咳。”泰初一时不察，被茶水呛了一下。

　　竹染看钟吾仍没什么反应，继续解释道：“哦，那《兵器谱》也是这少庄主编订的，是个江湖上已经出世的兵刃的排行榜，品评的不仅仅是兵刃，还有兵刃的主人。
　　虽然兴起不到十年，但却极为权威，逐渐成为了江湖上公认的排名。不少新出世的少侠都会通过挑战《兵器谱》上成名的人，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这《兵器谱》每过三个月会按照近期发生的江湖事件更新一次，在无寿山庄名下的各个铁匠铺、兵器铺都有张贴悬挂。也可以说《兵器谱》的出现，极大地提升了无寿山庄的地位。”

　　钟吾这才点点头：“功课做得不错。”

　　竹染笑道：“主上叮嘱的事情，奴婢怎敢懈怠。”

　　正要乘机讨个赏，就听到沈霖奶声奶气的插话：“竹染姑姑~那是祖母叮嘱的还是皇伯伯叮嘱的呀？”

　　！！！

　　竹染忙道：“小少爷说笑了！自是姑娘，你姑姑叮嘱我的啊！”

　　“啊？”沈霖点心也不吃了，就这么把胳膊支在方桌上托着腮思考，半晌才又开口说：“霖儿仔细思索了一下，霖儿的话不好笑啊。为什么说霖儿在说笑呢？”

　　竹染有些呆愣，求助般回望自家姑娘，就看到钟吾就那么一直笑着看着他俩也不说话，摆明要看戏的样子。别无他法了，竹染果断道：“小少爷说得对，是竹染说错了！”

　　沈霖点点头，又要去吃那些糕点了。

　　竹染见状不怕死地又去逗弄他：“小少爷为什么觉得，是老夫人和皇……黄爷叮嘱的？”

　　沈霖放下手中的槐花饼，严肃地看着竹染：“竹染姑姑又说错了，是皇伯伯，不是爷爷，和祖母、奶奶一样头发都白了的人才能才能喊爷爷。”

　　竹染立马熟练地摆出一副“我真笨，怎么又错了”的表情。

　　沈霖见此决定大度地不再深究，开始回答她的问题：“因为祖母和皇伯伯也叮嘱霖儿了呀，就是长得极好、尚未婚配什么的，说要是看到姑姑身边有这样的叔叔伯伯就要记下来，回去告诉祖母和皇伯伯。”说到这，他又抬头问向钟吾：“姑姑，什么叫做尚未婚配？”

　　竹染奇道：“小少爷当时没问他们么？”

　　沈霖摇摇头，“姑姑说大人说话就听着、答应然后记下来，有问题就问姑姑和竹染姑姑。”说到这儿，左右看了看，然后伸出小胖手向竹染招了一下。竹染了然，附耳过去，就听到沈霖趴在她耳边道：“霖儿笨，不能让人知道。”

　　竹染：……

　　泰初：……

　　钟吾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二人：脑子不聪明，思路倒挺清晰，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