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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归宁 ...

  •   给老妻放了话的盛老侯爷当然是要说到做到,帖子派人直接送去给还在户部上值的靖云伯,然后直接代靖云伯向户部尚书告了个假,手段不变,又直接将人安全快速的送回了靖云伯府。

      然后再传达了盛老侯爷的意思和精神。

      短短几天内,有两次相同遭遇的靖云伯气得已经不想骂人了,牙痒痒的,就想着明天咬下盛老侯爷一块肉。

      不管怎么说,有了靖云伯的回归,再加上之前的准备,急赶慢赶,伯府总算做出了靖云伯想要的准备工作。

      也就在这热火朝天的时候,靖云伯老夫人突发疾病,只能卧床休息,连房门口都出不了。于是有人说,这都是让顾老太君第二天的归宁给气的,谁都知道,顾老太君与这位后母向来是针尖对麦芒,眼瞧着顾老太君好得不得了,这靖云伯老夫人气出病来,可是一点都不奇怪。

      武安侯府这边,因为盛老侯爷的突然发话,上上下下也忙碌而有条不紊的准备,余氏指挥大局。

      虽说明天的时间是紧了点,但是余氏之前也是有准备的,绝对误不了事,总之哪怕盛老侯爷说今日傍晚时候顾晚行就要过去靖云伯府,能干的余氏也能准备得妥妥帖帖。

      至于有人服不服的问题,盛老侯爷表示,我没看到,你憋着。

      本来在顾晚行的计划里,回靖云伯府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从武安侯府出发,只要靖云伯府那边有个阿弟迎接一下就可以了。

      但盛老侯爷的意思,那是算上他再加盛庆嵘一房人,盛庆和与盛庆弘这两房人留守武安侯府,盛庆敏光棍一个不占地,塞哪儿不是塞,带上。

      顾晚行无力的争取着:“真的不需要这么多人陪着我过去靖云伯府,或者我一个人就够了。”

      盛老侯爷道:“让他们也过去给岳母老爷子他们上柱香表表孝心吧。”

      于是顾晚行就不再多说了。

      当天晚上,一番梳洗之后,顾晚行躺下之后,久久不曾入眠,守夜的丫环不敢自作主张,悄无声息的踱步出去,找来了还未入睡的梨嬷嬷。

      梨嬷嬷走了进去,隔着床幔,轻轻声地喊了句:“老太君。”

      顾晚行回道:“是花梨呀,有什么事?”

      梨嬷嬷上前掀开床幔的一角,道:“守夜的丫环来与老奴说,您久久都没有入眠,老奴斗胆问一句,老太君,您是在想着明天过靖云伯的事情吗?”

      顾晚行干脆起身,摇摇头,道:“不是。”

      “那老太君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顾晚行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对梨嬷嬷道:“我没什么事,我再躺躺就好了,夜深了,花梨你也去睡了吧。”

      梨嬷嬷的脸色还是有些担忧,道:“老太君,想想以前,花梨也为您守夜,不如今晚,就让花梨守着您吧。”

      “不用,不用,花梨,你去睡吧。”顾晚行连连摇头,立马躺了下来,用行动催促着梨嬷嬷的离去。

      “那有什么事,老太君您让人过来说一声,花梨就赶过来。”

      “好,好,好。”

      梨嬷嬷放下床幔,叮嘱守夜的丫环几句,然后再离去。

      顾晚行躺在床上,听着梨嬷嬷远去的脚步声,心里叹了一口气。

      夜深了,她当然是困了,之所以强撑着不睡,不过是想等盛老侯爷过来而已。

      昨夜她熟睡之际,盛老侯爷就坐在这床边,光是想想,顾晚行就觉得无法接受。尽管昨晚暗示了一下,但思来想去,顾晚行觉得还是要和盛老侯爷认真的谈谈这件事情才行。

      于是今晚顾晚行就强撑着睡意,想要等盛老侯爷过来。

      她心里都计划好了,既然盛老侯爷吓了她一跳,那她也要吓盛老侯爷一跳,然后才说这几件事情。

      可是睡意最终还是战胜了她,迷迷糊糊的,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睡得死死的,就连处理完公务的盛老侯爷过来看了她一眼,都没能醒过来。

      第二天的顾晚行是被梨嬷嬷叫醒的,她本来想问问,昨晚盛老侯爷有没有过来,但话到了嘴边,还是不好意思问出口,看着忙忙碌碌为去靖云伯府做准备的众人,暂时把话按在了心里头,告诉自己再找机会就是了。

      一切准备就绪,武安侯府的正门大开,由太医诊断过后,又喝了汤药的顾晚行坐上了武安侯府里那架极其彰显身份的御赐八轮四马香樟木华盖马车,这是顾晚行前两次出门都用不上的装备。

      随之改变的还有顾晚行身上的穿戴,之前的顾晚行用的最多的就是梳了个简洁的发髻,然后斜插着一根同样简洁的珍珠发簪,虽然买回了一堆的发簪发钗步摇之类,送了一些出去,留下的也不过是拿在手上把玩把玩而已。只是今天,梳繁复华髻,戴一整套金点翠嵌珠宝翠玉莲花纹头面,脸上的妆容也比往日厚重了一点。

      端坐于马车之间,双手放在了大腿上,一派雍容华贵,若不是孩子气的微微嘟着嘴,盛老侯爷还真以为又看到了还没有失忆的老妻,一时间,盛老侯爷都有点恍惚。

      只是他在旁边大马金刀地坐着,宛如大将军稳坐军帐,神情威严,一点都不让人察觉出他此时有点恍恍惚惚。

      本来上马车之前,顾晚行是想拉着盛庆敏一块儿坐的,但是盛老侯爷说不合适,将盛庆敏踹到了后面的马车上,然后他自己坐了上去。

      但这样的空间注定是沉闷的,顾晚行也没有了聊天的念头,心里开始回顾昨晚梨嬷嬷再次给她细细梳理了一遍的靖云伯府人物关系脉络。

      她父亲老靖云伯与后头娘子生下了三子一女,再加上其他姨娘的庶出,总共六子四女,孙子辈的人数则是更多,可谓是称得上人丁兴旺。

      但现在住在靖云伯府的,只有长子顾晚城一房人,其他的儿子都已经分府别居。

      今日顾晚城归宁,要见的也只有顾晚城这一房人。

      马车越来越接近靖云伯府,待到下人禀报已经进入靖云伯府所在的安兴坊,顾晚行的心跳加速,咚咚咚的,一声一声,越发急促,自己听得清清楚楚。

      盛老侯爷看见顾晚行放在腿上的双手的手指微微的颤抖,连呼吸声也重了不少,便稍稍靠了过去,轻轻喊了一声,“阿难”。

      正入了神的顾晚行被他吓到了一跳,脑袋也不自主的晃了一下,条件反射的望向出声的来处。

      盛老侯爷伸出手拍了拍顾晚行的手,本是想示意她安心,却发觉入手冰凉如雪,道:“阿难,不过是回趟靖云伯府而已,你用不着多想什么,什么都不用担心。”

      盛老侯爷相信,绝不会让顾晚行在今天见到不该见的人,也相信这举动也敲打过某些有心人。

      顾晚行低下头,搅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我一直以为,回靖云伯府就像是回家一样,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尽管周围的人和事物都告诉了我不一样,可我内心还是有点不在意的,就好像,我与这现实是割开的。直到我昨天看到那个发梳,明明可以和我记忆中的那副头面再配成一套的,我握着那个发梳,偏偏我却没有了那副头面。我祖母明明告诉过我,那是要送给我的。她说了三年,我也信了三年,但是呢,祖母她不在了,那套头面也没有了,可我却还在信着那些话,找到了可以代替的发梳。”

      盛老侯爷听得心脏抽疼,但还是语气柔和的对顾晚行道:“都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这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可有些事情,我们换个角度去看,就会得到不同的看法。你说你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代替的发梳,但是在我看来,你并非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代替的发梳,而是你有了一整套的翡翠首饰,那发梳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你不需要等着别人去送给你什么,你想要的,自己就可以拿到。”

      顾晚行沉默。

      盛老侯爷又道:“我知道你,与其说是为了一副小头面,倒不如说你是在担心,其实你祖母可能疼别人比疼你还多而已,这对你来说,比那副头面重要多了。”

      顾晚行闷闷道:“我也不想这样子的,听说那柏家表姑也嫁进了靖云伯府,她是祖母的亲侄女,听说祖母是极力支持她嫁进靖云伯府的,她原本很疼我的,相比我父亲,我更难接受她后来变了。”那柏家表姑还坐上了她母亲的位置。

      盛老侯爷沉思了一下,道:“我记得那时候的柏家家道中落,后辈子嗣没一个是能拿得出手的,你祖母支持那位继夫人进门,也是存了继续帮扶柏家的意思。只是后头的柏家实在不争气,尽管有你父亲也对柏家尽心,但柏家还是不可避免的衰落了下去,如今只是苟延残喘罢了。想来,那套不完整的头面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情况,被接济了柏家也说不定。”

      至于柏家为什么还是不可避免的衰落下去呢?

      盛老侯爷自然又是不便多言,深藏功与名。

      顾晚行低下头,道:“真是这样的吗?”

      盛老侯爷反问:“不然还有什么原因更好解释的?柏家败得太触目惊心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你应该见过柏家的那些纨绔子弟,别人是居安思危,他们却是被人一脚踹到了坑底也不知道爬起来的东西。这样的人家,可不是靠嫁两个姑娘进伯府就能解决问题的。”

      顾晚行不再搭话,又是保持着之前的沉闷气氛。

      盛老侯爷也不再说,任由她自己去想。

      快到中午的时候,庞大的队伍总算是到了靖云伯府,引了不少人在远处远远看着。马车停下,外面没有人高声喧哗,但是不少匆忙的脚步声响起,顾晚行隔着一道车帘也知道,此时的外面定是乌压压的一群人。

      盛老侯爷问顾晚行:“已到靖云伯府,你还紧张吗?”

      顾晚行勉力的朝他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盛老侯爷向顾晚行伸出自己的手,笑道:“你若是紧张,可以牵着我的手出去。”

      顾晚行惊疑:“这样会不会不太合礼仪啊?”

      盛老侯爷一挑眉,“没人敢说闲话。”

      顾晚行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这样的举动,还是拒绝了。

      这多像是以前她在府外,因为害怕而紧紧抓住母亲的手一样,如今再来做却是怪尴尬的。

      盛老侯爷也知道老妻不会在这样的场合牵着自己的手出现,这话纯粹是为了逗一逗紧张的老妻,缓一缓她的心情。

      当然了,如果老妻执意要牵着他的手,他也是相当不介意的。

      可惜了。

      盛老侯爷并不知道在老妻的心里,这牵手不是为了彰显两人恩爱,而是将他放到了她母亲的位置。如果盛老侯爷知道,他或许就能立马粉碎了心中那一点的可惜。

      顾晚行心念一转,也知道盛老侯爷提出这牵手的建议纯粹是为了缓缓她的心情,但不得不说,这么一插科打诨,至少她在下马车的时候,没有那么紧张了。

      虽然没有牵着老妻的手走下马车,但是盛老侯爷还是相当体贴的在下马车的时候,相当体贴的用双手去扶了扶老妻。

      那个体贴的劲儿,简直让带着儿子等在外面的靖云伯看得眼睛也发疼,本来还发狠想着咬下盛老侯爷一块肉的他,现在已经恨不得将盛老侯爷剁了连皮带骨扔了喂狗。

      可是在他敬爱的阿姐心里,那一刻,被细心照顾的顾晚行看着盛老侯爷的侧脸,突然觉得盛老侯爷不愧是少年时期有着京州第一美少年名头的人物,即便现在一把年纪了,也是个蛮好看的老头子。

      后面马车里的盛庆嵘等人也赶了上来,彼此寒暄几句之后,顾晚行认识了第一个侄子顾云泽,然后一众人便浩浩荡荡的进入靖云伯府。

      绕过影壁,再多走几步穿过庭院,便是靖云伯府历来招待客人的大厅,此时门口已是满满当当的人,站在最前面的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尽管穿着上好锦绸制成的衣裳,上下捯饬得整洁得体,佩戴着的玉佩香囊等物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可惜还遮不住那浓厚的衰老气息。

      失忆后的顾晚行第一眼瞧见盛庆嵘,便觉得盛庆嵘此人的面相有几分像她的父亲,她记忆中的父亲是儒雅温和,纵然与她不如母亲祖父祖母那般的亲近,但是在顾晚行的记忆,还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尽管已在其他人口中得知,后来她父亲偏宠小柏氏,疏远了她姐弟二人。但顾晚行也曾想过,母亲和祖父祖母都走了,只剩下一个父亲,如果再次见到父亲,她或许会原谅他吧。

      可是当她阿弟指着那位白发苍苍,皮肤衰老得就像是风干的橘子皮一样的老者,说这是她父亲。

      这样颤颤巍巍站着还需要旁人搀扶着的老者,找不出往日的父亲的分毫模样。

      顾晚行踌躇了一会儿,蹙起了眉,抿紧了嘴,这一声“父亲”,始终没办法叫出口。

      老靖云伯眼睛湿润的看着顾晚行,道:“孩子,我是你父亲啊。”

      顾晚行茫然回道:“我不认识你。”

      顾晚行的话让原本就有点沉闷的认亲场面冷淡了下来。

      老靖云伯勉强道:“没事,父亲现在的样子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你不认得也是应该的。”

      老靖云伯尽力给顾晚行找了个台阶下,浑浊的眼睛始终湿润,泪水始终也没有落下。

      也许是有了老靖云伯示例在前,那一声始终喊不出口的父亲,让接下来的认亲也多了几分尴尬。

      弟媳江氏带着女儿顾知婳、儿媳褚氏、孙子顾怀修顾怀文给顾晚行见礼,都颇有几分拘谨,就是打了个照面,然后呢,就没然后了,尽管有余氏亲亲热热的唤着褚氏表妹表妹的,努力创造话题,但是这边的顾晚行表面沉默实则内心迷茫,而那边的江氏笑意浅浅,不多出声,她本就是个沉默的人。

      靖云伯本来对江氏的沉默没有过任何的意见,但是今天江氏一如既往地沉默,却让靖云伯有些不愉,但是这么多人在场,他阿姐也在,靖云伯想想,也没和她计较了。

      直接道:“既然阿姐你都见过他们了,以后多得是时间再见。我们先去给母亲他们上柱香吧。”

      这时老靖云伯表示自己累了,要先回去休息。江氏安排了几个下人送他回去,而其他人则是背驰着走向祠堂。

      在伯府中供奉着先人的祠堂,顾晚行看到了母亲蒙氏,祖父顾策,祖母柏氏的灵位,安安静静,冷冷冰冰,和顾晚行以前逢年过节祭拜时看到的先祖灵位是一样的。

      十几天前她刚醒过来的时候,想到母亲便哭,动不动就哭,只是如今看到了母亲等人的灵位,原本这十几天里爱哭的顾晚行却没有哭出来,宛如木偶一样呆呆的被盛老侯爷牵着上香,下跪,磕头,起身,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靖云伯也知道这对如今的顾晚行来说是一个很糟糕的经历,看到顾晚行没哭反倒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心里担心,他更愿意顾晚行痛痛快快的哭出来,而不是像个木头人一样空洞的样子。

      祭拜过后,靖云伯赶紧结束这段,想将顾晚行带出祠堂。

      本来还安静地被盛老侯爷牵着走出去的顾晚行,在脚下即将迈过那道门槛的时候,突然就放声痛哭起来,挣脱了盛老侯爷的手,转身冲了回去,直直跪在了蒙氏的灵位,前面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母亲!”

      “母亲!”

      顾晚行的突然痛哭,仿佛是一个传染,在场不少人也突然就红了眼睛,几位女眷也是低声抽泣。

      盛老侯爷走到正在痛哭不止的老妻身边,跪在了她的旁边,想说安慰的话,但是又说不出口,只能用手拍了拍的她的背,以示安慰。

      他没有和这位岳母大人打过交道,但是也知道,能让十三岁的顾晚行那么快活的笑着,一定是一位慈爱的母亲。

      靖云伯红着眼眶走到顾晚行的右边,也跪了下来,哑着声音道:“阿姐,你别哭了。”

      但是这话一说出口,靖云伯却别过脸去,眼眶的泪水已经落下了。

      顾晚行哭道:“你们,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

      “好,我们在外面等你。”盛老侯爷说道,然后拉起抽抽搭搭的靖云伯,带着其他人先出去了,把这里留给了顾晚行一个人。

      顾晚行看着蒙氏的灵位,又看了祖父祖母的灵位,止不住悲伤,忍不住再次放声大哭。

      哭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大声,哭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悲伤,哭得撕心裂肺,也哭得很委屈。

      “母亲,祖父,祖母,你们怎么就不在了呢?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我就成了这个的来客了!”

      怎么会这样呢?

      她想问,可是没人能给她答案。

      等候在外面的人起初还能模模糊糊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嚎啕大哭,靖云伯红着眼睛就像要冲进去,但是被盛老侯爷拉住了,叹道:“就让她一个人在里面待会吧,别进去。”

      靖云伯紧紧握住拳头,到底是把盛老侯爷的话听了进去,只是死死的盯着祠堂那扇紧闭的大门。

      悲伤弥漫了周围,就连向来最跳脱的盛庆敏都一言不发,低着头,不时拭去眼角的泪水。

      旁边同样红着眼眶的盛庆嵘无声地拍了拍幼弟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

      等了许久,那扇紧闭的的大门缓缓打开,再也没有哭泣的顾晚行出现的在众人面前,盛老侯爷反应最迅速的首先第一个冲到顾晚行的面前,看着老妻虽然依旧眼眶红红,但是神情已经平静了下来,盛老侯爷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些。

      顾晚行冲他摇摇头,主动地道:“我,我没事了。”

      顾晚行的声音沙哑,盛老侯爷知道她这是哭得过火了,还是道:“你没事就好,我看你是累了,不然,你先回清凉院歇歇再说。”

      顾晚行点头。

      靖云伯道:“阿姐,我陪你去。”

      顾晚行又是点点头。

      本来接下来便是靖云伯特意安排的午宴,但是此时他也顾不上了,便交给江氏处理,让她带着其他人前去宴厅,而他则是亲自送顾晚行到清凉院歇息。

      盛老侯爷自然是要跟着过去的。

      路还是当年的路,风景却不是当年的风景。门上的牌匾还是写着清凉院三个大字,就连大门也是当初的颜色。但是进门一看,顾晚行发现,其实有很多地方已经变了。那原本种了一大片的月月红的地方换成了种芍药,凉亭边的秋千架不见了,祖父刚给她种下的那棵矮小的松树也没看见……

      这里已是靖云伯竭尽全力还原成十三岁的顾晚行住过的样子,靖云伯故作献宝一样得意地看着顾晚行,道:“阿姐,怎么样?这都是我竭尽全力按照你十三岁前住过的样子给你布置的,怎么样?你喜欢吗?你看哪里还需要改进吗?”

      看着一脸邀功的顾晚城,顾晚行不好意思说出其实这也不是她记忆中的清凉院。

      不过幸好,阿弟老了几十岁,但还是她的阿弟。

      顾晚行露出了进入靖云伯府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挺好的,看着就觉得很亲切,辛苦阿弟了,我很喜欢。”

      盛老侯爷看见顾晚行总算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清了清嗓子,道:“阿难,你先休息一下,待会儿你若是想去哪里看看,我们再陪你逛逛。”

      然后就拖着不情不愿的靖云伯府离开了清凉院。

      两人离开清凉院之后,梨嬷嬷带人简单的给顾晚行洗漱一下,用热布巾敷了敷脸,好让顾晚行因为哭泣过后的脸舒服一些。

      完毕之后,顾晚行慢慢走到东厢房,走进去,看见了依稀旧模样的摆设,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窗外那棵明显是被刚移植过来的桂花树,叶儿蔫了吧唧的,与窗外的景色也不是很搭得来。

      顾晚行对一直跟在身后的梨嬷嬷道:“我小时候,这窗边就是有一棵桂花树,每次花开的时候,我都捡些来晒干了,然后让奶娘给我做桂花糕。我明明只是捡了桂花而已,但好像那整个桂花糕都是我亲手做的,乐呵乐呵的送出去。”

      梨嬷嬷看着那棵被新移植过来的桂花树也露出了一个笑容,道:“这个老奴记得,只是后来老太君带着侯爷来靖云伯府小住,老太君让他坐在这窗边习字,侯爷想耍性子,非说这窗边的桂花树熏得他头晕,没法习字,于是老太君便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将那棵桂花树给移走了。”

      “他还有这种趣事?”

      顾晚行实在是很难想象盛庆嵘那不动声色的样子,小时候竟也会耍性子找借口不肯习字。

      除了刚开始醒来见到盛庆嵘一副红了眼眶湿了眼眶的样子,后来的盛庆嵘总是不动声色,云淡风轻,万事万物皆不入眼的样子。

      梨嬷嬷道:“哪家的小孩子小时候不是调皮过来的,只是侯爷自幼身体不好,太医都说切忌大悲大喜,所以才慢慢的磨成他一副心怀恬淡的样子。”

      顾晚行道:“是苦了他了。”

      梨嬷嬷道:“老太君,要不老奴给您收拾收拾被褥,您歇会儿?”

      顾晚行点点头,眼看着梨嬷嬷带着几个丫环要去捯饬一下那个床面,顾晚行开口:“花梨,我就在那罗汉床上歇歇就行了,不用麻烦。”

      梨嬷嬷听令,整理完后又过来想着扶起顾晚行。

      顾晚行失笑:“花梨,我还没到需要人扶着走路的时候。”

      梨嬷嬷道:“是老奴鲁莽了。”说完就轻轻的放开了扶着的顾晚行的胳膊。

      顾晚行半躺在那罗汉床上,身后垫着绵软的大靠枕,梨嬷嬷轻轻的给她盖上一层被子。

      眼见顾晚行闭上了眼睛,梨嬷嬷拨弄过火盆里的银丝碳,就想退了出去。忽而听到顾晚行突然在身后道:“花梨,以后我再问你什么,你尽管如实说了个全,好的坏的,我都接着,我还不至于听了个坏的事就活不下去了。”

      梨嬷嬷心里一惊,再去看顾晚行,顾晚行又是睁开了眼,正看着梨嬷嬷。

      梨嬷嬷也没再多言,只道声“是”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听见那轻微的关门声,顾晚行看了看那扇被关起来的门,再看看这件面目全非的房间,心里一团郁闷。

      然后她躺了许久,还是没有睡过去。

      索性推开被子起来,走了出去,候在门外的梨嬷嬷等人要跟上来的时候,顾晚行摆摆手说不用,她只是想一个人走走。

      楼阁还是那些楼阁,但是曾经熟悉的风景都变了。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顾晚行便走到了曾被她戏称是分开花园的地儿,这里占地宽阔,本是她母亲曾细细打理过地方,种着诸多花木,鹅卵石铺路,曲径通幽,自是一番好风景。

      不远处隔着一个浅浅的池塘的地方便是药香园,在前院的范围内,那里向来是府里的大夫居住地方,而她戏称的分开花园便是隔开两处的楚河汉界。

      顾晚行记得,这里,便是她第一次见到林白青的地方,那处廊下,她曾在那里坐过很多次,就是为了等林白青,等他给自己带那些话本子。

      顾晚城每次陪她都是极其不耐烦的,但还是得陪着她坐了一次又一次,等了一次又一次。

      顾晚行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望着天,只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不爽啊。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顾晚行回过头去,看见盛老侯爷走了过来。

      盛老侯爷道:“你这是在想什么呢?要吐这么一口气。”

      顾晚行故作放松的样子,耸耸肩,道:“我,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成了这里的客人。”

      顾晚行扒着手边花丛的一根枝叶不停的扯来扯去,又道:“我怕是没法还你一个妻子了。”

      盛老侯爷一摊手,笑道:“我也没法还你一个英俊的少年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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