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列国志》清夜微雪

74、四灵剑阵

　　申王手下的朱雀十二卫隶属于右威卫，但又直接听命于申王调遣，并不遵从右威卫将军管辖。所以严格说起来，这十二名武士乃申王贴身护卫，肩负保护申王安危的职责。
　　朱雀十二卫均是在八九岁的年纪便挑选入伍，进入右威卫军营接受最严格和最残酷的训练，再经过一次次苛刻到极致的考验与淘汰后，最终成为申王身边最顶尖的高手。
　　眼下，这十二名红衣武士听从申王指令，纷纷亮出腰间佩剑，将商梓修围在中间。商梓修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发现这十二人站立的位置颇有讲究，每三人一组，按照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结成剑阵，分别对应四方四灵和周天星象排布，正是申军擒杀敌国主将时所用的四灵剑阵。
　　商梓修冷冷一笑，脸上渐渐浮起深沉而肃杀的气息。抬头再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台后，他深吸了口气，右手突然向前一拂，一张古琴便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茂衍见状，眉梢一挑冷哼道，“果然好本事，没了紫影剑却还能隔空化物……就不知你这琴音控心的把戏，还能不能对付得了我的朱雀十二卫！”
　　他话音刚落，场内剑阵队形突变，十二把剑同时出招，伴随着十二道红衣人影快速走位，依二十八宿星象排布层层递进，竟在转瞬间几度正反交错移位换形，使原本不大的剑阵一下子暴涨了数倍不止。
　　雨光剑影纷至沓来，围着商梓修周身织出了一张无从躲避又无处避让的大网。剑气砭人体肤，自四面八方涌入阵心，商梓修身上衣衫被剑气激荡得飞浮翻卷。然而，他面对如此险境依然面不改色，颀长的身影静立于阵中，双目微合，似对周身凌厉的剑气毫不在意。
　　突然，朱雀十二卫为首之人的口中发出一声清啸，随后十二卫手中剑光陡盛，如满天星海闪灭不休，层层叠复攻向商梓修。
　　商梓修身形未动，指下琴弦一抡，只见一圈清芒流转的光影自阵心急速地向外扩散，与十二人手中剑锋相击，迸溅出点点耀眼的白光，合着绵密雨丝飞舞流窜。
　　十二卫一招落空并未迟疑，迅速变换走位，结成内圆外方的“天人合一”剑阵。两层剑阵快速旋转，四周一片红影飘移，看不清哪里有人哪里有剑。
　　突然，身处内阵的六人同时出剑，剑光忽绽如流星逐月，化作六点寒芒齐齐刺向阵中商梓修站立的地方。外场围观的众人眼见长剑就快刺中商梓修的身体，均是瞪大了双眼，神情紧张的盯着那个白色的身影。
　　然而此时，商梓修左手却突然离弦，同时右手用力一拨，弹出一声深沉浑厚的空弦音，一如千军万马厮杀于战场，令闻者顿生铁马冰河的心悸。
　　内阵六人只觉一股强劲无匹的劲气拂面而来，前冲的身形不由得一滞，而持剑的手腕处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楚也让他们的动作放缓了下来。
　　商梓修趁此间隙拔地而起，手下古琴随他飞旋上冲的身形流泻出一串清脆高远的乐音，虽如蜻蜓点水若隐若现，但阵内之人听了，均是身体一软，徒然生出浮云柳絮，无根飘零的失重感。
　　“啊……”两个离他最近的朱雀卫被琴音攻击，右手虎口突然裂开，鲜血淋漓的手掌不停颤抖，几乎握不住剑柄。然而，既身为朱雀卫，他二人自然不会因此有半分退缩，反而咬牙迎风上窜，双双举剑刺向商梓修百会、神阙两处要穴。
　　商梓修反手一掌击向其中一人后心，同时身形下坠，双足分别在两把剑尖上一点，随后借力旋身，整个人绕着剑阵滴溜溜一转，竟是按照陵光七宿的排布，挟琴音自剑阵南方破开一道口子，欲冲出阵去。
　　朱雀十二卫岂容他轻易脱身，当下将剑法全力施展，催动剑阵流转交替，眨眼间又变作六芒星阵，重新将商梓修困在中间。然而，商梓修虽是没了紫影剑，仅凭着自身内力控制琴音御敌，却也能在剑影之中从容进退，雪色衣袂如轻风荡云，每每在剑锋及体时飘然而过，令一众朱雀卫暗暗咋舌的同时，却也奈何不了他半分。
　　此时，朱雀卫首领眼见伤不了商梓修，便有些着恼，他挺剑向前一探，透过两名朱雀卫腰侧间隙，直刺商梓修后心。不料，他剑尖才刚触及商梓修衣衫，便觉一股奇寒的真气自对方身上无端泻出，直扫他面门和前胸。他被那真气震得倒退三步，差点就撞上身后同伴的剑锋。正自惊魂未定，却见前方白色的身影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古琴琴音发出一声暗哑的低鸣，竟消失在纷纷扬扬的雨雾中。
　　商梓修单膝跪地，只觉经脉间一阵阵刺痛袭来。他唇角紧紧一抿，额头冷汗立时随着雨水滑落，苍白的脸色和紧缩的眉头让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正在忍受着不知名的巨大痛楚，而这痛楚的突然来袭不仅令他，就连阵外观战的茂衍，均是心头一滞。
　　主上切莫擅自动用体内真气，否则血毒一旦压制不住便会反噬，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商梓修咬牙忍住一波锥心的疼痛，脑海中想起仲迟的劝告，双手撑在雨地里止不住的颤抖。
　　朱雀十二卫见他异样，先前还稍有怔愣，但不过两个弹指的功夫便反应过来。为首之人口中又是一声清啸响起，阵型立刻变为六瓣血莲，自中心倏忽扩散，状若莲花雨夜绽放，挟着凌厉剑气以三层叠覆的攻势袭向商梓修。
　　商梓修猝然转身，忍着剧痛闪过前冲四人的齐力合击，却在飞身闪退时避让不及，被后来的二人分别刺中左肩和后腰。鲜血随着他飞退的身影喷溅而出，点点墨红色的血迹落在白衣上，被雨水淋湿了以后，染红了他半幅衣袖，令人触目惊心。
　　朱雀卫哪里会放过如此良机，看着他摇摇晃晃勉强站立的身影，互相对视之下继续挺剑攻击。
　　一声闷雷自天边滚过，雪亮的闪电当空劈下，映照着商梓修惨白的面容和毫无血色的薄唇。他眸底一片深沉幽暗，早已失了活气，但眼见朱雀卫攻来，依然咬牙凭着脑中仅存的一丝清明，再次催动体内微若游丝的真气，幻出古琴接下又一波攻击。
　　一声金石崩裂的琴音过后，朱雀卫手中佩剑纷纷铮鸣不休，位于阵心的四人首当其冲，受琴音震慑，先后跌出阵外摔落在雨地里。
　　商梓修拼尽全力发出这最后一击，便全身脱力地软软倒在了地上。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高台之上，对着那个被绑在柱子上的人影喃喃低语，“青音……”
　　雨水与鲜血浸湿的衣衫包裹着他渐趋冰冷的身体，他的眼睛如一泓深潭，除了一片幽暗再无一丝光明。他向着那抹碧色伸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终究筋疲力尽地垂下，晕了过去。
　　茂衍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一片毫无表情的沉寂。朱雀卫首领看了看茂衍的脸色，略一迟疑便走至商梓修身前，手中长剑举起，对着他心口刺去。
　　几乎在他举剑的同时，一支寒光四射的青翎箭簇自高空的某处疾射而至，伴着一声锐利的尖啸与长剑相击，将直指商梓修心口的剑尖打偏，一下子扎进了泥地里。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抬头看向晦暗的天际，却见倾盆暴雨中，一片巨大的暗影如黑幕般当头罩下。
　　“呀呀！”两声振聋发聩的戾叫过后，又是两支青翎箭自黑幕中激射而出，正中两名朱雀卫脖颈。二人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保护殿下！”朱雀卫首领一声暴喝，剩下的九名朱雀卫迅速奔向茂衍站立的地方，将他紧紧护卫在内。
　　茂衍微眯了眼看向那片黑影，却见它已缓缓降落在地上，原来竟是一只巨鸟。它青碧色的翅膀铺展开来，宽余半丈，一双金瞳如流星烁火，凛然直视被众人包围着的茂衍。
　　茂衍目光缓缓上移，看向这只巨鸟的背上，却见一人手挽长弓背负箭囊，迎着风雨傲然独立。他身上藏青色的战甲被寒雨淋透，发出淡淡微光。那人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商梓修，继而抬头向着点将台看去。只一瞬，眼中怒意徒然大盛。
　　忽然之间，他自巨鸟背上飞掠而下，袖底一道白光如惊鸿掠影，直向高台冲去。幕天席地的大雨似乎被他手中剑气牵引，刹那间聚拢在剑尖凝成水雾飞绕的气团，迎着高台上的申军守卫当空一击。
　　“啊……”最先攻向前去的几名军士被那凝冰结霜般的气团撞击，纷纷惨叫着四下里跌退。后面围着那木桩的几个虽未与剑气接触，但隔了一道人墙却依然能感受到来人手中之剑的凛冽寒气。
　　茂衍一见那个急掠而来的身影，心底不由得一惊。但他不曾有所犹豫，怒喝一声便拔剑追了上去。
　　星沉中天，云澜浅游。两剑临空相交，迸发出一道灼目的亮光，令人睁眼欲盲。同时，剑上澎湃汹涌的劲气化为一道圆弧，刹那间四散涤荡，将如倾如注的雨幕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云澜剑……奚端王！”茂衍倒退两步，朗朗一声长笑，看着前方之人扬眉道。
　　百里逍遥冷然直视茂衍，缓步走至他面前站定。风雨中又是一道惊电落下，雪白的亮光映照在他眸心，反射出点点寒芒，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一瞬间令人心滞。
　　“放开她！”百里逍遥淡淡开口，声音很轻，也听不出半分情绪。然而茂衍却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也就在此时，他连日来颇为混沌的脑中突然有了一丝清明，惊觉高台上这名被掳来的女子，许是一个错误，一个天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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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八月下旬以来，颈椎疼痛日益加剧，每天一边修改大纲一边写文着实痛苦，而我既想写好大纲又想写好文，结果就是两头顾不上，两件事都做不好。第75章和76章写了又改，改了又不满意，迟迟没有上传。今天下定决心暂时停止更文，好好磨一磨大纲，尽量把后面的故事编好，至少能让自己满意吧。所以，我不会弃坑，会继续写下去。但是，鉴于目前的情况，我会暂停更新一段时间，等大纲修改完善且颈椎病有所好转后，再继续上传新章节。谢谢各位看文的读者，希望这个故事到完结时，不会让大家太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