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列国志》清夜微雪

31、突出重围

　　清晨的阳光穿透泽邑上空的薄雾，洒下点点朦胧的金光。空山幽静，湖水烟波淡缈，偶尔的几声鸟鸣更令这一片宁静天地平添祥和。
　　萧青音右臂挽着一只竹篮，漫步于芳草萋萋的湖畔。她低着头，不时停下脚步查看岸边花草，并将其中一些叶片细长，花型呈锥状的淡紫色小花摘下放进竹篮。
　　如意展翅掠过湖面，带起一片水花飞溅。青音抬头看去，对着它招了招手，它歪着小脑袋，绕着青音头顶飞了一圈，突然俯冲下来在青音脸颊上轻啄了一下，便又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青音含笑看着它在湖面上翻飞戏耍，摇了摇头道，“如意，莫要贪玩飞远啊！”
　　说完，她提起竹篮离开湖岸，径直往不远处青草掩映的茅屋走去。屋前的空地一角，摆放了三四个大小不一的竹篓，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类药草。青音提起其中一个最小的竹篓，将刚才采摘回来的淡紫小花与里面的白色绒花混杂在一起。
　　“紫罗伞、天云纱……嗯，还差一味金蚕蛹衣”青音翻看着《望山杂论》，将书中附录的药草画册与竹篓里晾晒的一一比对。
　　少顷，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沾染的露水，抬眼向远处望去。只见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叶扁舟随波涛起伏而上下颠簸，舟上一人长身玉立、蓝衫磊落，一支竹笛横卧唇边，娓娓吹出一首乐曲。
　　曲声清扬，笛音缭绕，那湖中的鱼儿似是被笛音驱动，纷纷聚拢过来。此时，柔和低缓的乐音突然一个拔高，那些鱼儿一个激灵，竟哗啦啦从水中窜出，带着纷扬散落的水花跳到小舟里来。
　　青音见状莞尔一笑道，“师兄……用不着那么多，两条就够了！”
　　百里回首看她一眼道，“两条清蒸，一条红烧，再挑一条最大的做鱼羹。”
　　青音闻言，连连摆手道，“我只说想吃鱼了，可不想一桌子的菜全是鱼！”
　　“无妨，随你喜欢吧。”百里收回竹笛，足下运力调转小舟，也不见他用竹篙或船桨，那小舟兀自稳稳当当地破浪前行，不多时便靠近岸边。他一掠袍襟跳上岸来，又回身将小舟也一并拖了上来。
　　青音蹲下身，从舟里挑出三条活蹦乱跳的红鳞长尾鱼，又将其他的鱼儿重新放回湖里。那长尾鱼被她捉住，拼命扭动身子想挣脱逃走，长长的鱼尾甩动，洒了青音一脸的水花。
　　青音被水花洒得睁不开眼，又不想脱手放了鱼儿，只得无奈求助道，“师兄……快些拿去！”
　　“呵呵呵呵……”百里看着青音一身一脸的水花依然不肯放手，连忙将那三条红鳞鱼接过来道，“青儿，看来泽邑的鱼不比沱沱，不愿听你的话啊！”
　　青音手中鱼儿被拿走，正自松了口气，听到百里揶揄，不免撇嘴道，“不听我的话，那便下锅煮了吃！”
　　百里看着她轻嗔薄怒的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衣服都弄湿了，赶紧回屋去换吧……天冷了，莫要着凉！”
　　青音闻言点了点头，她抬手擦去脸上水渍，看了看自己濡湿的罩衫，便转身往茅屋走去。百里则提着红鳞鱼，去湖岸边的岩石上拾掇。他左手按住兀自挣扎的鱼儿，右手一探，袖底云澜剑白光乍现，轻轻一划便将鱼腹剖开。
　　“哎……这下可好，鱼胆破了，白费了一条好鱼。”百里看着自鱼腹中流出的血液，剑眉微蹙，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他正犹豫是否要将死鱼扔掉，却听得远处原本静谧的树林里一阵飞鸟喧哗。抬头看时，只见无数鸟雀从茂密的林间飞向天际，那情形似是鸟群受惊后四散逃逸。
　　百里脸色一沉，眸底微波涌现，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飞身跃下岩石，直往不远处的茅屋奔去。
　　“嗖嗖嗖……”接连响起的羽箭破空声令他身形微微一滞，但只是一瞬的功夫，他便肝胆俱裂地嘶吼道，“青儿！”
　　那自林间飞来的羽箭顶端，均绑了一团明晃晃的物什，自空中飞过时纷纷自燃，犹如白昼流星，落在茅屋屋顶上，瞬间便引燃了冲天大火。
　　如意随鸟雀一起逃出树林后便直往茅屋飞来，此时见到茅屋被烧，似是感应到青音还在屋内，它便尖啸一声往茅屋东侧一扇打开的窗户扑了进去。
　　百里见它飞进了屋子，正要一同扑进去救人，却听得身后疾风劲响，几十个黑衣蒙面人自林间窜出，纷纷向他攻来。
　　百里回首，看向这些蒙面人，眼中凌厉杀意似赤浪洪波席卷大地。他昂首看一眼烈焰滚滚的屋顶，袖中真气催动，一道剑光绕周身飞舞，转瞬间便击退了两名已至身前的蒙面人。
　　百里拂袖转身，蓝衫翻飞如云卷，在身后灼灼烈焰的映照下，他俊朗沉静的脸上已是一派肃杀寒意。他看向为首的蒙面人冷冷道，“你们想捕我，想杀我都无妨。但是青音，你们若是伤她分毫，我必不再忍让。今日，倘若你们不能将我击杀于此，我百里逍遥对天起誓，他日必将踏平定安侯府，将韩氏一族尽诛，一个不留！”
　　他话音刚落，蓝色身影翩若惊鸿，在一众蒙面人有所反应前急掠而出，飘落在随波摇曳的扁舟上。他身形还未站稳，手中云澜剑剑尖直指碧波，只见原本还是微波荡漾的湖面，霎时间随剑锋轻扬卷起白浪滔天，一股巨大水柱如蛟龙出渊，呼啸着直往熊熊燃烧的茅屋飚飞而去。
　　那水柱扑在茅屋顶上，将大火扑灭了一半，但这一波水浪携云澜剑的剑气，对本就因为火势而摇摇欲坠的茅屋，也是极大地冲击。只听得“喀啦啦”一声巨响，半间茅屋倾倒，屋顶上还未扑灭的茅草四散飞扬落在草地上，引得火势蔓延愈发猛烈。
　　“呀……呀”一声清啸伴着茅屋倒塌的巨响，自东侧那间尚未破损的房中传出。同时，一只巨大的青鸟撞开窗户，振翅飞出茅屋。它一双金瞳怒视着一众蒙面人，青碧色的羽翼挥动间带起阵阵劲风，见那些蒙面人还在不依不饶地攻击百里逍遥，青鸟不由得仰首又是一声清啸，直往蒙面人飞去。
　　“啊！……”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连连响起，两三个留在外围的蒙面人来不及躲闪，被青鸟锋利如刃的巨爪抓住头部，顷刻间脑浆迸裂。其余众人本是将注意力放在百里逍遥身上，此刻听闻同伴惨叫，纷纷抬头看去。那为首之人见到青鸟形状，似是大吃一惊道，“幽都玄鸟！”
　　众人听他所言神色大变，黑色面巾不曾遮盖的眼中均流露出惊恐惧怕之色。北海之内有山，名曰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上有玄鸟、玄蛇、玄豹、玄虎及蓬尾玄狐。
　　百里逍遥见一众蒙面人被青鸟所慑，手中云澜剑横扫，逼退身前两名蒙面人后，朝着青鸟唤道，“如意，快过来！”
　　如意一双金瞳溢彩流光，对着蒙面人凛凛一瞪，便听话地向百里逍遥飞去。百里逍遥纵身一跃，跳至如意背上，将原先俯卧在鸟背上昏迷不醒的青音抱在怀里。待他坐稳以后，如意展开宽大的翅膀腾空飞起，五彩斑斓的尾翼铺展开来，扫过蒙面人头顶上空，带起一阵劲风烈烈，令众人站立不稳几欲跌倒。
　　蒙面人首领眼看着如意带着百里和青音越飞越远，既不放箭也不追赶，站在原地似是若有所思。他身边一个手下凑近了道，“冷大人，看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是栖雁岭了。”
　　“嗯……适才看那丫头的模样，事情应是办成了吧？”那首领低沉着声音问道。
　　那名手下略一点头道，“大人放心，她一进屋就被我制住，‘离魂咒’种在了她后颈上，算算时辰，这会儿应该已经发作，开始摄魂了。”
　　“很好，该咱们办的事已经办妥，接下来要怎么做，等主人发信即可。你去告诉兄弟们，把这儿清理干净，别留下什么痕迹。”
　　那首领将手中一柄长剑收回剑鞘，飞身跃上一棵大树，矫健利落的身影在树梢上几个起落，很快便消失无踪了。
　　那名手下见他离去，便带着剩下的人开始清理现场，他们行动敏捷又井然有序，似乎是做惯了这样的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茅屋、扁舟、药圃，全都消失不见了，似乎这里从来未曾有人住过，除了大火烧灼过后的焦土枯草，完全看不出任何打斗的痕迹。
　　“清点人数，带上死去的兄弟，撤离！”一众蒙面人听从号令，将死于如意利爪之下的同伴背起，很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