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列国志》清夜微雪

16、剑起云澜

　　青音眼见众人攻来，也不着慌，纤腰轻折间，几缕清光自她指尖飞射而出，直飚近身的几个家丁。几人眼见清光倏闪，还以为是青音射出的暗器，仓促躲避的同时，连忙使出兵器格挡。
　　“咝、咝”几声微响，那些迅疾飞射的清光撞上兵刃，纷纷化作水雾，沿着刀锋滴落于地。众人一见，顿时傻眼，还未曾见过这世间会有人能操纵水来攻击对手，这绿衣女子的功夫委实诡异。
　　就在众人怔愣的当口，青音飞袖回身，让过一人斜刺而来的短剑，同时皓腕翻转，袖底一股冰寒之气幻化成形。下一刻，一柄轻巧的水刃便出现在她手中。
　　“仙子姐姐！”角落里一名约莫七、八岁的男童看着青音如变戏法一般的变出水刃，惊喜的叫了出来。
　　阿贺闻言回身，眼底突然闪过一道阴鸷寒芒。他冷笑一声，手中长鞭劈空而下，狠狠的抽向那男孩。
　　“啊……”那男孩看着凌空而至的鞭影，粲然笑意凝固在脸上，竟是吓得忘了躲闪。
　　青音眼梢瞥见角落里的情形，正欲出手相救，却见四五个家丁同时围了上来，堪堪将她逼了回去。
　　眼看长鞭就要抽在孩子身上，却不料一道白光闪电般自后而至，在鞭梢触及孩子身体前飞快划过，将一段一寸长的鞭尾削了下来。那白光触及地面，发出“叮”一声轻响，随后又飞快的折返而回，往后飞去。
　　“韩魁，你这个闹法，是定安侯府要搭台唱戏吗？”
　　楼梯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众人回头望去，却见一名男子身穿天晴蓝织锦长衫，头戴一顶紫金白玉冠，腰间一块绯红色的龙形玉珏，随他步履轻轻晃动。而适才千钧一发之际，削掉鞭尾的白光，此时已隐于男子袖底，不见踪影。
　　那原本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看好戏的锦衣男子一见来人，立刻脸色大变。他飞快起身，神情慌乱的对着来人行礼道，“韩魁拜见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奚国太子，百里逍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韩魁，又看看满地狼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站在角落里险些被鞭子抽中的孩子，此时已吓得晕了过去。孩子的父母抱着他跪在地上，满脸焦急。
　　百里逍遥不管地上跪着的韩魁，径直往角落走去。他来到孩子身边，探手轻抚他的额头，清朗如静川明波的眼眸里闪现一丝愠怒。
　　“孩子还小，刚才受了惊吓，元神受损，恐怕不是三两天能恢复的。你们先将他带回去，等会儿我会派人送药过来。吃了药，静养一段时日，自然就无甚大碍了。”
　　百里逍遥为孩子把了脉，嘱咐完他的父母后，便转身往韩魁走去。那对夫妇跪在地上，对着他的背影不断磕头谢恩。一时间，旁边围观的食客都在窃窃私语，痛骂定安侯府的小侯爷草菅人命，又感叹太子殿下现身及时，救人性命。
　　韩魁低头跪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听着周围人群的议论，两手握拳气怒交加，却是不敢当场发作。
　　“韩魁，你仗着定安侯的宠溺和俪夫人的照拂，纵容家奴肆意扰民，横行市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你是当真以为这天下没人敢动你吗？”
　　百里逍遥负手而立，低头俯视着韩魁，两泓深湖般的眸光冷冷地落在他紧握的双拳上。
　　“殿下请息怒，韩魁哪敢在殿下面前放肆……刚才的事完全是一场误会。韩魁怎么可能让手下做出鞭打幼童的残忍之事呢？”韩魁抬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百里逍遥道。
　　“咦，你还知道‘残忍’二字可真是稀罕。那跑堂伙计只是正巧与你撞见，挡了你上楼的路，你却要家丁将他手臂废掉。当真是心狠手辣，嚣张拨扈至极！”
　　一直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青音却在此时开口，百里逍遥不曾见到之前的情景，现在听她一说，顿时冷然道，“韩魁听令，我命你立刻回府面壁思过，一个月不准出府半步，若有违令，廷杖伺候。今日在这酒楼闹事的定安侯府家丁，一律杖击一百，发配西岭，永不准再踏入王都，有违此令者，斩！”
　　他话音刚落，围观食客纷纷击掌叫好。大家忍受定安侯府的欺压多年，从来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太子殿下发话，为百姓出头，令大家一解胸中闷气。顿时，整座酒楼都沸腾起来。
　　青音含笑看向百里逍遥，正好对上他扫来的目光，却见他清润的眸中掠过极微淡的精光，如夜空星芒划过，只一瞬，便又不动声色的转了过去。
　　韩魁听到百里逍遥对自己及侯府家奴的处置，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甩袖仰首，倨傲狂妄的说道。
　　“哼，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再有不对，也是我定安侯府的奴才，要管教也是我定安侯府的事。还请殿下息事宁人，不要多管闲事的好。不然，我姑母那不大好交代吧！”
　　百里逍遥听他提到俪夫人，眉头微皱道，“多管闲事？我身为奚国太子，倒不知奚国上下还有何事是我不能管，又是管不了的？小侯爷不妨说来听听……”
　　他看着韩魁，语音清淡，唇边一抹微笑似霁月清朗，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风雅之感，似乎没有半点生气动怒的迹象。那韩魁适才搬出俪夫人来压制他，本就是为了试探，现在听他语气，似乎不如先前那般强硬，言语间就更加肆无忌惮，有恃无恐了。
　　“奚国上下诸般事宜，唯有我定安侯府的事情，殿下还是少管为妙，省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今日之事，全由那女子引起，我会将她带回侯府处置……至于我府中这些家奴嘛，小惩便好，也犯不着发配西岭啦！”
　　说完，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百里逍遥，大喇喇的朝着青音走去，一伸手就要去拉她衣袖。青音看着他狂妄得意的脸色，不怒反笑，见他伸手来拉扯，竟也站着一动不动。
　　韩魁色迷心窍的凑近青音，右手几近触及青音皓腕，“美人儿，跟小爷回府吧！”
　　一道劲风倏忽而至，伴着冰寒刺骨的剑气，韩魁还来不及反应，头顶束发的玉带便被利器削落，掉在他脚边。随后，一大缕头发飘然落地，覆在那玉带上。
　　韩魁傻傻的看着地上的玉带和头发，探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下一秒，他气急败坏的转身指着百里逍遥叫嚣道，“百里逍遥，你……你……你想要小爷的命……他娘的，你们都是吃屎的！小爷都要被人削脑袋了，还杵在那不动，给我上啊！”
　　韩魁一手捂着头顶，气得直跳脚。他手下一众家丁听到他的喝骂，先还心怵着不敢对太子下手，如今见自家主子一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的模样，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齐齐向百里逍遥攻去。
　　杀气近身，百里逍遥淡淡一笑，右手一探，袖底白芒毕现，一柄长约六寸的宝剑已然在手。那剑身细长柔韧，其上纹路曲折婉转，似有烟云流波缠绕，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小心他的云澜剑！”韩魁一见那柄宝剑，不由得大喝一声。侯府家丁本就人人皆知云澜剑的厉害，此时又听得韩魁的叫声，不由得都慢了手脚。
　　只这一瞬，便见百里逍遥身形急晃，闪电般切入敌阵，云澜剑顺势横扫，一股冰寒剑气砭人肌体，如万重劲浪扑面袭来，将众人震得连退数步。
　　百里逍遥剑势未收便“嗖”地后退，逼近身后一名壮硕家丁，右臂弯曲，反手一晃，云澜剑挟一股阴寒真气自他手下透出，剑柄正好撞在那大汉胸口。
　　“啊……”那大汉大叫一声，往后跌坐于地，一手捂住胸口，“哇”一声吐出好几口鲜血。
　　百里逍遥仗剑急进，蓝色身影快如幻象，闪身逼近两名家丁，左腿急扫，在地上划出半轮圆弧。那两名家丁正欲举刀砍下，却被他绊倒在地，手中大刀把持不住，双双向同伴身上砍去。
　　阿贺见状，一声怒吼夺过身边一人的长剑，朝着百里逍遥的后心刺去。却不料耳边传来“嗤”一声轻响，一道莹白晶丝从斜刺里窜出，缠上阿贺手中长剑。同时，一抹碧影随风飘至，青音左手牵制晶丝，右掌聚敛真气，直往阿贺右肩拍去。
　　阿贺身手自是不弱，他先前见过青音出手，知她武功不容小觑，此时与她对战自然不敢大意。当下收回剑势，改刺为挑，欲将剑上的晶丝挑断，右半边身体避实就虚，在原地一个侧旋，避开了青音的掌风。同时，他左手五指成爪，使出小擒拿手扣住青音右臂，左腿飞弹，踢向青音小腹。
　　青音右臂被压制，一时挣脱不开，此时见对方踢来，便借力使力，撑着阿贺的手向上一跃，身体腾空飞起，一个后翻避开阿贺攻势。同时左手晶丝收回，真气凝聚于掌，幻化无数冰刺射向阿贺面门。
　　阿贺连忙撒手后退，饶是如此，已有三四枚冰刺射中下颚。此时身后恰有同伴被百里逍遥踢飞，撞上他的后背，两人一同惨叫着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不出半个时辰，酒楼里杯盘狼藉，桌椅倒地，剑光血色，惨叫连连。青音与百里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定安侯府一干家丁打翻在地。韩魁看着这些原本气势凌人，凶悍无比的手下如此惨状，心中惊惧无以复加。他面如死灰的看向百里逍遥，却见他剑眉飞扬，星眸含笑，神态自若的看着满地滚爬的一众家丁。
　　咽了口唾沫，韩魁抖抖索索的蹩向楼梯口，想趁着此时混乱，无人注意偷偷溜走。却不料那绝色的女子不知何时飘至身旁，冷不丁在他耳畔轻声道，“这便走了吗？不多留会儿？”
　　韩魁本已被这场打斗吓得神魂俱散，这会儿又被青音吓唬，当下眼前一花，脚底打滑，竟“骨碌碌”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他一路哀嚎着从二楼滚到一楼，收势不住撞倒了好几张桌椅。等到停下来时，早已鼻青脸肿，满身疼痛不堪，几欲昏死过去。
　　阿贺和其他几名还能爬得起身的家丁，从二楼逃命似的飞奔而下，从地上扶起摔得神志不清的韩魁，将他背在背上，一路头也不回的奔出酒楼，跳上门前停着的侯府马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