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翅》难乡子

2、怎么死的

　　慕轻霖说了自己烦恼，沈炎说：“我准备带他到黑市找大神问明原委。”
　　沈云娘说：“何必花那冤枉钱？我如今道行提升，也可核验一二。伸出手来。”
　　慕轻霖老老实实伸出手，沈云娘伸出纤纤鬼手，搭两根手指在他腕上，片刻后道：“怪道你不得转世！果然有人害你”
　　慕轻霖忙问：“前辈姐姐，怎么说？”
　　沈云娘说：“我查你三魂七魄不全，命魂受损，吞贼、臭肺、非毒三魄全无。慕轻霖，你生前可是体弱多病，寒热错杂？”
　　慕轻霖十分震惊，忙回答说：“姐姐说的不错，正是如此！”
　　沈炎道：“云娘，他这情况，倒像是被人扎小人扎死的。”
　　沈云娘点头说：“不错，我观他气息，应是十分年幼时就被人施邪术陷害。慕轻霖，你幼时身体可遭大病？”
　　慕轻霖想了一想：“我因是母亲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家人百般照顾，身体本来不错。只是八岁那年突然大病了一场，母亲到处寻医问药，才保住我一命。但自那以后就体弱多病。”
　　沈云娘说：“是了，你所中邪术十分厉害，按说你八岁那年就应该死的。但我在你魂魄中发现另有一道不属于你的吞贼，护着你，否则你连十八岁也活不到。”
　　慕轻霖迷惘地问：“前辈姐姐，你说的太高深了，我有些听不懂。”
　　沈炎忍不住说：“她的意思是，有人舍出自己一魄放在你身上保你平安，你才多活了十年。”
　　慕轻霖惊问：“谁？谁对我有此大恩？”
　　沈云娘说：“我不知。此魄与你颇为契合，应是你至亲之人所为。”
　　沈炎说：“不错！吞贼缺失，此人极易得病，这人是舍命在救你啊！你想一下，从你大病那年开始，可有本来康健的亲人突然体弱的？”
　　慕轻霖果然想了一想：“我只记得我大病时，大哥突然也病倒了。后来我好了，大哥还未完全康复。大哥从小习武，体格非常健壮，我还十分诧异。难道是大哥救我？”
　　沈炎问：“你大哥现在呢？”
　　慕轻霖黯然：“大哥病后不到一年，某次出猎，坠马而亡。母亲因此伤心好久。”
　　沈云娘叹息说：“那是自然。儿子是娘的心头肉，你大哥坠亡，做母亲的怎能不伤心？”
　　慕轻霖说：“姐姐有所不知。大哥虽是长子，却是二娘生的。二娘难产故去后，母亲把大哥养大的，大哥很孝顺母亲，对七妹和我也好。”
　　沈云娘当年作妾，受了正室好些腌臜气：“你母亲是正室，她倒好心。”
　　慕轻纱霖说：“父母婚后，五年没有孩子，祖父因此让父亲娶妾。二娘是母亲陪嫁丫头，和母亲亲如姐妹。”
　　沈炎家中虽然巨富，但沈老爷子却十分专情，并不曾娶妾，他有三个姐姐，因此十分不喜男人三妻四妾，受苦的都是女人。岔开话题：“既然你幼时有人救你，那你又为什么横死？”
　　沈云娘皱眉：“我也在奇怪，我只查出他是失血过多而死。慕轻霖，你把你生前最后的事情说说看。”
　　慕轻霖道：“那日我从外面回来，被惊马撞翻了坐轿，受了些皮外伤，当时流了几点血，按住一会儿就好了，就不曾在意。谁想回家后晚上睡觉前伤口突然流血不止，怎么也止不住，我本体弱，竟就死了。”
　　沈炎也奇怪，“人体有凝血功能，除非伤到筋脉，否则怎么可能流血而死？你伤口呢？我看看。”

　　慕轻霖掀起左臂衣袖，沈炎看他雪白小臂上四五道伤口，都是些寻常细小划伤。凝神思索半天，问他：“你仔细想想，你睡觉前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吗？有没有把什么东西擦到伤口上？”
　　慕轻霖仔细想了半天，突然说：“啊，我有时睡前喜欢用一些花溪香安神。那日曾有一滴香液滴在手上，恰伤口痒，我就挠了几下，然后那些伤口就开始大量出血，血流得又快又多，没等医生来，我就失去意识，然后就到冥界了。”
　　沈云娘问：“花溪香是什么东西？”
　　慕轻霖说：“是用花溪草汁提炼而成的香液，香味优雅，又能安神，我很喜欢，时常睡前会在熏炉中滴几滴。”
　　沈云娘说：“这个香我不曾听过，是不是你们位面独有的？”
　　沈炎博览群书，突然想起一事：“我知道了！云娘，你可记得《本草纲目》？”
　　沈云娘说：“你忘了？我死的时候那本书还没写出来呢！我又不像你，不忙着修炼，天天去藏书阁花钱看书。”
　　沈炎说：“我看书也是有用的。书中记载，花溪草香味优雅，但汁液有剧毒，当身上无伤口时它对人无害，但一接触伤口就会引起伤口大出血，毒性极烈，不亚于砒霜，故此又名‘化血草’。中毒症状十分明显，中毒时，血管呈紫色。”
　　慕轻霖叫起来：“天！大人，我记得我开始流血时，抱剑、听琴两个人按住都止不了血，模模糊糊还听抱剑喊说我血管都紫了，难道我是中花溪草的毒死的？”
　　沈炎说：“花溪草香味优雅，我所在的位面，许多女子爱拿它做香料，甚至有人喜欢含在嘴里嚼。后来人们知道它含有剧毒，为防人中毒，早就全烧了，如今已灭绝几百年了。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慕轻霖道：“龙源大陆花溪草十分稀有，花溪草制成香料，价值昂贵，提纯的香液，更是非富贵之家用不起。也并没有听说有人因花溪草中毒。”
　　沈炎说：“这就是了。害你之人所用手法十分高明。他必熟悉你生活习惯，我估计你被马惊受伤，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人知你睡前爱用花溪香，只要有一滴沾在伤口上，你就死定了，神仙难救！”
　　慕轻霖脸色惨白，狂乱嚷道：“难道是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为什么害我？他没有理由害我啊！”
　　沈炎拍拍他：“你冷静些。说清楚，他是谁？”
　　慕轻霖半晌才镇定下来，颓然道：“大人，我有一心爱之人，花溪香液就是他所赠。他十分喜欢花溪草的味道，若不是因为他喜欢，我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喜欢用熏香。每次和他约会前一夜，我都点上花溪香。这样身上有花溪草的味道，他就喜欢。我那天外出，也是去和他相会。”
　　沈云娘怒道：“我知道男人才负心薄幸！没想到女子也有这样狠毒的！你这样痴心的男人，竟有女人不珍惜，还处心积虑害你！”
　　慕轻霖说：“前辈，我那心上人是男子啊！”
　　沈炎目瞪口呆，云娘反应过来说：“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也不稀奇，你这样人才，有男子喜欢也正常。只是他为何害你？”
　　慕轻霖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他抓住沈炎双手使劲摇晃，恳求道：“大人，您见多识广，您帮我分析分析！”
　　沈炎拍拍他，安慰说：“稍安勿躁！云娘善识人心，你把你生平讲述一遍，我们一起帮你。”
　　沈云娘苦笑一声：“我若早识人心，也不至沦落至此！罢了，你且说来听听。”

　　慕轻霖短暂的一生几句话就能说完。他所在位面乃龙源大陆，分东西两块陆地，中间隔着茫茫大海。慕轻霖出生在东大陆最大的龙族居住地，居民以龙族为主，夹杂许多少数民族。目前乃万俟氏建立的大冉王朝，开国百二十年有余。慕轻霖出身名门，父亲乃三品京官，他是唯一的嫡子，父母对他宠爱有加。八岁大病后一直不曾完全康复，时常生病，虽为世子，又有才名，却常年在家休养，年十八病殁。
　　沈云娘性急：“你说的太简单了，我实在想不出别人为何害你。”
　　沈炎精通兵法，他在冥界多年，长日无事，最喜欢去冥界藏书楼看书。冥界统辖宇宙之间所有灵魂，对各位面发展情况都有记录。慕轻霖所在位面目前处于高度发达的农业文明时代，生灵模样、文化习俗、山川地理、风土人物与沈炎生前位面极为相似，沈炎就多看了几本关于龙源大陆的记载，是以他对龙源大陆的情况颇为了解。他问：“你姓慕，与大冉开远侯慕氏可有关联？”
　　慕轻霖道：“家高祖正是开远侯。”
　　沈炎有些了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将你家中情况和生年大事一一列出，我或可帮你分析一二。”
　　慕轻霖问：“不知大人所谓生年大事，指的是什么？”
　　“就是你认为的重大事件。”
　　沈云娘取出纸笔，慕轻霖想了片刻，提笔疾书。他在自述中提及自己略有才名，这时才看出他没有吹牛。沈云娘生前是名妓，见过不少才子、名士，看慕轻霖那一手俊逸灵动书法，就胜出她所识之人。须臾写完，沈炎与沈云娘一起展纸观看：
　　慕轻霖，高祖慕基，开远侯。（大冉开国皇帝万俟一世大赏宗室功臣，封七王十亲王六公十二侯二十伯。大冉尚武，所封公侯中除开远、成平二侯外，其余皆为武将。）曾祖慕麒、祖慕尚、伯父慕永安皆世袭开远侯。慕轻霖父慕永熙乃慕尚嫡次子，娶妻南慧，大冉国著名富商南毅次女。南毅祖父南平正是成平侯，开国十年辞官罢爵，告老还乡，定居房州。其子南桓利用房州水陆通达、土地肥沃优势，广蓄田宅，发展商业，后来更开通海运，至南毅时，南家已是房州第一富商。慕家至慕尚，三代为相，慕永安体弱，只袭爵位，不曾出仕。慕永熙则少有才名，不凭祖荫，以科举取官，累官至刑部右侍郎。
　　慕家与南家有通家之好，慕永熙十八岁那年，南毅至京城亢州办事，在慕府做客，见慕永熙器宇不凡，十分喜爱，与慕尚定下婚姻之约。慕永熙与南慧婚后，夫妻恩爱，只是迟迟没有子嗣，慕永熙不着急，慕尚却着急。慕永安体弱，常年休养，慕尚担心慕家人丁不旺，与南毅通信后，命慕永熙娶妾。父命不可违，慕永熙先纳南慧陪嫁侍女兰汀为妾，一年后生下慕云霄，后又纳三妾，生下两子一女，为慕惊雷、慕飞霜、慕开霁。直到穆云霄六岁时，南慧突然有孕，生下慕轻霖。以下为是慕轻霖按自己生年写的大事记：
　　隆盛十年春（隆盛为万俟五世年号），慕轻霖出生。时年穆云霄六岁，慕惊雷四岁（三娘生）、慕开霁四岁（四娘生）、慕飞霜一岁（五娘生）。
　　隆盛十一年夏，四娘生女慕繁花。
　　十二年冬，南慧生女慕白露，五娘生子慕长风。
　　十三年秋，三娘生子慕晨月。
　　十四年秋，慕尚殁。慕永安袭开远侯，慕永熙升刑部右侍郎。
　　十八年春，慕永安殁，慕永安只有一女，时年九岁，无子。皇帝念及当年开国功臣唯开远侯为文臣，且三世为相，特恩赐慕永熙袭爵，升右都御史。慕永安一妻两妾及女慕寒雪由慕永熙赡养。慕永熙袭爵前，慕轻霖大病。
　　十九年夏，穆云霄坠马而亡，时年十五。
　　二十年春，慕轻霖满十岁，被立为开远侯世子。
　　二十五年春，春宴遇皇六子颢王万俟天舒。大冉地域广大，按二十八星宿分为九野二十八州。九野分别是：钧天、苍天、变天、玄天、幽天、昊天、朱天、炎天和阳天，万俟五世以九野为诸皇子封号。
　　二十六年夏，闲云别院养病时再遇万俟天舒。同年，慕永熙升右相。
　　二十七年夏，与万俟天舒定情，时常暗中幽会。
　　二十八年夏，中花溪草毒，亡。
　　沈炎看完说：“你八岁那年大病，发生在你父亲袭爵之前还是之后？”
　　慕轻霖道：“大人的意思是？”
　　沈炎说：“我看你朝风俗，王侯嫡长子都年十岁受封，你不早不晚，恰在你父亲袭爵之时被害，个中因由，难道你不曾思量吗？”
　　慕轻霖惭愧道：“我体弱，只在家读书休养，凡事有父亲母亲，向来不曾以恶意揣测别人。那次也只以为自己生病，不曾多想。”
　　沈炎摇摇头，慕轻霖这个性，怪不得被人利用。他说：“是不是穆云霄救你，这好查明，待我明天当值时去转生台查阅一下他的情况就能知道。”
　　沈云娘性急：“那万俟天舒为何害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第一天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