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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误解 ...

  •   蛮族人没那么讲究礼节。小心翼翼的把她抱稳当之后,还是呵道:“胡闹。这里是魏朝的京城,又不是九黎族的领域,怎么还随便乱跑。是真不知道我们担心你吗?”

      “知道阿兄最关心我啦”,清秀男子说话,可嗓音一边变,却赫然是女子的声音。她一指楼内的两个人,撒娇道:“刚才那个被打的老东西找我麻烦,幸亏有那个打人的男子帮忙,不然我就被欺负了。阿兄得替我报仇啊。”

      “你啊”,内苏肯一点她的鼻尖,无奈轻笑,“你就是懒得动手,不然他还能欺负你?”

      和卓不乐意地哼道:“阿兄不许说。”

      内苏肯爽朗大笑,向楼内往去,端详着少剑星的身形,却不由得疑惑:“那人好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内苏肯完全没意识到,这就是他们当初绑架的人。当然,也不能怪他。当时本来就天色晚,不容易看清,再加上他们针对的对象是褚阳周而不是少剑星,就更不会仔细去看了。

      因而现在,他也没认出少剑星,只是笑着说:“是条汉子。”想了想,低声呢喃道:“而且他能摒弃族群的偏见,这种魏人恐怕就是将军想要招揽的吧。以后有机会,看看能不能把他拉到我们这边来,这样的话,统一南北也就方便许多。”

      他说后半句时声音极小,但和他距离很近的和卓却听得一清二楚,眼睛闪闪发光:“终于要开始了吗?”

      暮霭沉沉,内苏肯望着沉沉压在京都天顶的阴云,心中似乎闪过上万种思绪。但最后,一拍和卓的后脑勺,都化为一句话:“终于开始了。”

      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

      等少剑星回过神来,原本在一旁的清秀男子已经离开。他瞧瞧了被踩在脚底的酸儒,默默地又补上两脚,然后把善后的事情交给张一甲。

      而他自己,则兴致冲冲地往镇北将军府去,准备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知褚阳周。

      镇北将军府的兵卫还没有撤离,但这次少剑星入内,却没人再拦他。只有依旧守着门的无几上前:“参见平王爷,容我先去告知大人一声。”

      少剑星摆摆手,笑道:“我自己进去就好。”

      无几想着这人和将军关系亲密,也就没有阻拦,径直着另一个小厮引他入内。而抵达屋门时,小厮告退,道:“将军今日没有出府,在屋里歇着。”

      少剑星听罢,兴冲冲的准备进屋。可他的手刚搭在屋门上,却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将军,我们的人已经查清楚,是文丞相那边的人告的密。”

      少剑星霎时间大惊失色,气呼呼地,正准备冲进门责备那说话人抢他的功劳,却忽然又听褚阳周答:“我早就知道了。”

      推门的手一顿,搭在门板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怔在原地,所有的气都在那一刻消散。但这份消散却不表明毫无介怀,反而是将所有的怒气都化作极为诡异的冷静。

      尔后他听到褚阳周继续说:“文丞相近来有意拉拢京都营和边关军,但是我始终对他若即若离,没表现出过度的亲近。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刻意想教训我罢。”

      低沉的男声,也即是秦武渊,语气里含着疑惑:“为什么文丞相想拉拢您呢?”

      “最近科考刚刚结束不久,一帮新的文人学子入朝,向陛下要求全面改革,重整朝纲。文丞相似乎也动了心思”,褚阳周浅笑,“而他们改革的第一项,就是要求裁军,以减少军费开支。恐怕文丞相是想先拉拢我,希望我能配合他们。”

      仅仅一墙之隔,她的一字一句落在少剑星耳里,都格外清晰,却也格外伤人。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门板,恨不得把它烧为灰烬。

      内心的一个声音告诉他:「你看,你兄弟对你多好,明明一清二楚,却还把你当傻子戏弄。」

      另一个声音却软软地说:「不是哦,他或许也有什么苦衷吧。」

      「能有什么苦衷?就算有苦衷,就能把人当傻子耍吗?我看啦,你把他当兄弟,可他也就只是把你当个乐子看了」,依旧是愤怒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少剑星只觉得内心的戾气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烧愈烈,他尽力压抑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能生气,要平静,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可终究没压抑住,心底突然叫喊着:「成熟个鬼」,脚步就比他大脑更快地反应过来,冲进屋内。

      屋内二人一惊,但因为谁也没有防备,所以都眼睁睁地看着少剑星怒气滔天而来。他左手揪住褚阳周的衣领,左手捏成拳就想要揍他。

      褚阳周生理性地闭眼。眼睫毛颤动,苍白的脸颊现出几分虚弱和害怕。

      少剑星还是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下拳。他心底骂自己:「少剑星,你特么就是个废物」,尔后不由自主地缓缓松手。

      刹那间,从变故中回神的秦武渊一步上前,扭住少剑星的手臂,把他按倒在地,呵道:“魏剑星,你想干什么!”

      褚阳周也才回神,瞧见秦武渊的动作,忙阻止道:“秦武渊,放开他。”

      秦武渊不是个听话的,他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是非观和对错观来判断的人。他觉得少剑星意图不轨,即便褚阳周吩咐他,他也不会听,仍旧把少剑星按在地面,语气加重地吼道:“说,你想干什么!”

      少剑星被姿势不雅地按倒在地。

      他想张嘴骂秦武渊“以下犯上”,但他的脸颊紧贴着地面,完全无法张口。他想摆脱秦武渊的控制,可无论他如何挣扎,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跑来跑去,却始终没办法从锅里逃脱。

      少剑星目眦尽裂,眼角发红。无力感和屈辱感就像泄洪的水一样涌上他的心头,他似乎又回到了被蛮族绑架的那一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无能为力,只能恳求别人的保护,只能仗着家世和地位来苟延残喘。

      他忽的就失去了挣扎的意志力,瞬间气力尽失,瘫倒在地。

      勉强能够下床行走的褚阳周吃力地别开秦武渊的手。她的力气本来就小,也是因为秦武渊先收了力,她才能勉强别开。

      所以,等褚阳周先去把少剑星扶起来时,却见地面湿漉,似乎是流淌的泪水。

      她一怔,明白,是少剑星哭了。

      他们俩不是爱哭的人,从小都不是。因为他们都明白,没有依靠的孩子,也是没有资格哭泣的。当别人家的孩子能够倚仗父母的宠爱肆意妄为的时候,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承受别人的鄙夷,也已经学会了如何在被人殴打之后,笑着说:“你看,我今天没哭哦,一滴眼泪都没流。”

      可就是这样的少剑星,哭了。

      褚阳周内心忽然升腾起一股无名地怒火。她自被前镇北将军褚星河收养,就已经学会了忍耐和克制。而在养父意外去世,接任为镇北将军之后,她就更加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维持住一副温和有礼的假面具。

      但她今天,却没能压制住。几乎是尽全身力气把秦武渊踹了一脚,冷冰冰地吐出:“滚”。

      秦武渊没见过这样的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想解释:“褚将军,是他先……”

      但褚阳周冰冷的一眼扫过来,平日里刻意收敛的睥睨千军外马的气势也就跟着倾倒而来。秦武渊汗涔涔一片,舌头打颤,知道她不会再听自己的解释,愤然摔门而去。

      室内顿时寂静起来。

      褚阳周无言地将他扶起,果然,他面上水渍一片,也沾了满地的灰尘。她忽然就想起了他们初见时的场景,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勉强扯出笑容,试图安慰他:“半脸水,半脸灰。少剑星,你怎么还是……”

      “没长进,是吗?”没等她说完,少剑星冷淡地打断她的话。

      褚阳周口唇半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能出声。许久,她才缓缓闭紧。

      “褚阳周,你究竟把我当什么呢?想哄的时候哄一哄,不想哄的时候就丢在一边”,少剑星扯着嘴角,眼里再没有愤怒,只有满目的虚空和死寂,惨然一笑,“如果你不在意我,为什么不干脆对我狠一点呢?可如果你在意我,又为什么要把我当傻子一样逗弄呢?”

      “我不是”,褚阳周张口想要解释。

      但她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少剑星却摇了摇头:“不必了”。顿了顿,他垂首,掩住神情说:“因为我自己知道,无论你做过什么,但凡你一解释,我就会原谅你。”

      少剑星神色漠然,心道:「可是下一次,我还是会继续难过,继续伤心。就像被吊在悬崖边的人,明明知道无法解脱,但总存在着一丝求生的侥幸。」

      “算了吧”,少剑星退后退后两三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近乎恳求,“你放过我吧”。说完这话,他不敢再看她的表情,逃也似的离开了镇北将军府。

      在门外守着的秦武渊看见他离开,走进屋来,却发现向来温和平静的褚阳周,此时却是眉头紧拧,神思焦虑。

      秦武渊劝慰道:“将军,你没错,这种纨绔子弟,就该让他们多吃点苦头。”

      “你也这样觉得吗?”,褚阳周摇摇头,同样是惨然一笑,神色竟和少剑星像了七八分,“可我不是这样想的。”说完,不由自主地重复一遍:“可我不是这样想的”。

      她只是希望避免将他卷入泥潭,却没料到,到头来,反而把他拉入了另外一个痛苦的深渊。

      「对不起」,她冲着他的背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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