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之心人皆有》阿泠泠

6、第六章

　　“我是何不弃，何必的何，放弃的弃。”

　　傍晚扎营时那个骑士晃到姜扬衣跟前。

　　“他们都你的人？”他指指忙碌的王府属臣和卫士，在姜扬衣身边一屁股坐下。

　　姜扬衣双眼放空。骑了半天马，她双腿自动罗圈，疼得跟真的一模一样。

　　何不弃用肩膀碰了碰姜扬衣，“我说，你们慢腾腾的可不行，等大雪封山都得饿死在山上。”

　　姜扬衣有气无力看向山顶，一座座峰头白雪皑皑。好看是好看，走在上面就不太美妙了。作为社畜，在公司组织的旅行中她可以找理由推掉爬山，但是现在不可能，系统为的就是折腾她。

　　河边取水的几个人打了起来，你一拳我一脚，打得鼻血四溅。

　　何不弃看得直摇头，“你们得齐心协力。”

　　姜扬衣毫无仪态抓抓头，爱谁谁吧。要不是被系统逼着，她只想回现实，不想呆在这个连宗室都没法热水洗澡的逃难人生。诚王死后，王府人马失了主心骨，行事乱七八糟。可她有什么办法？但怎么跟一个NPC解释？她选择沉默。

　　樱桃端了盘小点心过来，趁转身的机会给姜扬衣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对救命恩人态度好些。

　　姜扬衣托着头，看着她跟何不弃社交，越看越好笑，少儿版红楼梦。

　　樱桃气得又丢了个眼神给她。

　　姜扬衣忍住笑转头看远处，话说回来，每天被可爱的小樱桃护着，好像不能洗澡也不算很惨。

　　暮光里少年五官精致，脸色苍白，唇角的笑意让整个人多了两分生气。

　　何不弃刚才在营地里走了一圈，已经摸清大致情况：诚王是京城里自杀的皇帝同父同母的弟弟，是血缘最近的宗室；诚王性情宽仁，日常喜欢吟诗作画；诚王与王妃情深意重，王妃死后没有再娶，膝下只有一对儿女，世子体弱多病，一年里倒有三百天在吃药。

　　还是个孩子，何不弃心里一软，温声劝道，“他们的生死荣辱与你息息相关。”他突然觉得了无牵挂真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由摸了摸鼻子，心虚地说，“难是难了点，挺过去就好了。”

　　唉，以为她是孩子吗，成年人都知道，人生哪有容易的。

　　姜扬衣的目光在何不弃的白衣上一扫而过。梦里出现的都来自她的潜意识，没想到她居然仍有颗少女心，等待白衣少年的拯救。

　　没治了。

　　姜扬衣话少，但何不弃能聊，一句接一句。

　　姜扬衣知道了他是北方人，学过武，旧岁跟家人不睦，在南方游荡，如今遍地乱回不去。再聊下去姜扬衣要怀疑人生了。她可以发誓，在她天真的可笑的懵懂的幻想中，绝对没有唐僧这号人物。

　　在姜扬衣忍无可忍重头再忍的第几次后，终于有人打破了一面倒的交谈。

　　西南王的人来了。

　　总管查过印鉴，姜扬衣接信展开匆匆一览，从右到左数行字，大意是得知诚王府的现况，悲痛不能食；邀世子一行南下避难，待清平之后再返。

　　送信使者是西南王的护卫，行了揖手礼后不卑不亢立在一旁，“某奉王命领诸位速往属地，路途辛劳，望世子多谅。”

　　姜扬衣还能说什么，跟做戏似的一套接一套，快迷糊了，从悉悉衣袍声到使者清亮的双眼，樱桃端出招待客人的酥糖，还有身边那个唠叨的白衣骑士。梦吗？比真实还真实，也许现代的她才是一抹游魂，误入水泥森林。

　　闹钟响第二次的时候姜扬衣才醒，浑身酸痛，尤其两条腿，活像在马背上摔打了一天，大概就是系统说过的训练。不得不说这玩意的神奇，姜扬衣觉得大脑关联着超级强大的数据库。她从没骑过马，但抓起缰绳自然而然知道该怎么控马，剩下的是把知识付诸实践。

　　“严格来说，训练的是情商。”系统电子音说。

　　“你怯懦逃避，缺乏韧性，无法承受压力，轻视自我价值；社交能力低下，无法识别敌友，是社会的底层。”

　　姜扬衣听不下去，“至少我勤奋劳动，总比躺平任社会毒打的好吧？”

　　听说过三和大神没有？

　　姜扬衣自认算是个有专业技能又肯干活的正常人。

　　“你缺乏内心自洽。”系统声音平静，“有的人虽然躺着，但不以躺平任捶为耻，更不觉得痛苦。而你，明明虚荣好胜，却能力有限，陷于困境的泥潭，既找不到突破的路径，也做不到放下二字。你觉得你强在哪里？”

　　行吧你说得都对，要么干，要么忍。姜扬衣喃喃道，“社会达尔文主义。”

　　“稍微有些不同。”系统对姜扬衣的指责并不在意，“本系统赞成社达的理论，社会进化离不开生存竞争，人只有适应环境并且在斗争中进步。但是，比你前男友好的地方是，本系统给你成长的机会，甚至给了你人上人生活的体验。”

　　“不要不承认你没有抱怨过父母的无能，本系统面前，无所遁形。也没必要羞愧，你是人，是人就有情绪。”

　　姜扬衣没有可辩驳的。偶尔，闪念之间，她想过假如父母能够给出一个更好的环境。但每次闪念之后更多的是自责，父母已经是世上最好的父母，尽他们所能努力让她生活得好，不能贪心。

　　系统可能意识到对于姜扬衣灵魂的拷打有点过了，安静了片刻才又出声，“抓住机会，看好你哦。”

　　姜扬衣，……

　　谢谢您了。

　　和电子音在脑中的对话没有影响姜扬衣洗漱的速度，一刻钟后她衣着整洁出了门。

　　到病房时周护士已经做完叶展的起床日常，他坐在客厅特制的椅子里，手边有一盏热茶，虽然他连触碰茶盅都做不到。

　　姜扬衣拿起贺医生准备的资料，挑了一本外国的爱情小说读。

　　周护士听得比他俩认真，时不时停下手里的毛线问后来呢。

　　后来男主仍然选择死亡，他无法忍受瘫痪之后每况愈下的生活质量。

　　周护士不满地说，“好死不如赖活，贺医生怎么选这种书。”

　　贺医生就是这样的人啊-姜扬衣想，骄傲的贺医生，怎么可能接受样样都要依靠别人的生活，与其那样，他肯定宁愿选择死亡。

　　周护士也想到了，悻悻地低头打围巾。织了几针电话响了，她走过去接。

　　“是，挺好的，应该快了。”

　　“嗯，好的。”

　　脸上带着笑，可牙齿却咬着唇，肩背也紧绷。

　　不是个让人愉快的电话。姜扬衣想。

　　果然下午叶展午睡，在厨房忙碌的周护士偷偷哭了会。

　　本想倒杯水的姜扬衣连身都没转，悄悄地，原模原样退回书房。她在抓紧时间看资料，边看边做笔记，把引起情绪波动的段落做好标注。

　　“扬衣姐-”周护士红着眼睛进来，不过还记得给她带了杯柠檬水，“你知道公司的事吗？”

　　姜扬衣僵了一下，摇头，“不清楚。”

　　周护士没注意姜扬衣的表情，自顾自道，“昨天柏总来，说集团要变天，叶董跟丁董事长的离婚已经上日程，所以这阵子丁董事长没空管叶展。”

　　姜扬衣在公司上班时隐约听说过大老板的八卦，无非共患难易，同富贵难，具体细节就不知道了。

　　她安慰周护士，“这里有你，有贺医生，我们安心等丁董事长忙完。”

　　周护士情绪低落，“这里靠集团拨款，如果丁董事长被夺权，可能这里就没办法维持了。”

　　姜扬衣不懂周护士的担忧，哪怕丁董事长丢了权，也还是有钱人，哪怕生活条件不如现在好，也不至于供不起叶展。

　　“你不知道。”周护士不好直言，集团大笔资金支持着实验运转，要是叶董占上风，估计会推动教授进行最后一步实验。到时要是失败，世上就没叶展；要是成功，世上还是没有叶展了。她含蓄地说，“叶董还有一个儿子，叶展的弟弟，同父异母的。”

　　姜扬衣瞬间想到无数小说的现实的故事，无不带着金钱色彩。

　　“不是你猜的那样。”周护士猜到姜扬衣的想法，她不好讲东家的事，还好贺医生说姜扬衣已经接受报酬，也算自己人，“叶展的弟弟有很严重的自闭，根本不能跟人正常交流。”实际情况还要严重得多，叶慰欢有攻击性，还有癫痫。叶董不想承认这个儿子，丁董事长也有她的打算，两人的婚姻才勉强维持下来。

　　周护士没办法和姜扬衣说得太详细，不过焦虑一旦说出口，也就失去了压迫在心头的沉重感。

　　她打起精神，“不管了，该看电影了。”

　　这天下午看的电影是科幻片。

　　周护士看得直摇头，“不懂，冰天雪地的，轨道不用维护吗”她又说，“太压抑。贺医生是怎么了，挑这种电影？”

　　昨天的主题是努力地活，今天也不知道巧合还是贺医生的安排，怎么书和电影都讲的宁为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