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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不是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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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丞最后也没说为什么改变主意,决定拜入涂壁门下。
云锦时不是追根到底、纠缠不尽的人,见人不愿说也不会强求。
至于涂壁,虽然好奇心折磨得他浑身发痒,想知道答案更是门都没有。
执湘前来复命时,云锦时的房门半掩着,她敲了下门,得了回应便进去了。
云锦时正侧坐在床上,手里端着一小碗乌黑的药,冬日天冷,那药碗上蒸着一层雾气,整个屋里便都是一股子浓郁的药味。
执湘见她盯着药碗发呆,不由得道:
“云主,是否需要属下去寻几块蜜饯?”
云锦时就着碗沿喝了小小一口,顿觉舌尖发麻,整个嘴里都是苦味,眉头大皱。
“不必了,这里没有那东西。”
她捏住鼻子,慷慨就义般一饮而尽,一碗药下肚,云锦时苦得眼中泛泪,发狠似的把碗摔到一旁的小桌上。
执湘知道她每次吃药时脾气都不大好,但偏偏身子弱经常得受那苦,又是发憷又是心酸。
云锦时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才道:“去哪儿了?”
执湘脸上浮现一抹愧色:“属下无能,昨晚听到异动便顺着声音寻过去,结果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今日黄昏才醒来,却发现身处另一座山头,周围都是暗阁被迷昏的人。”
云锦时深呼了口气,低咒一声。
“属下一直未见对方露面,但凭这手法,猜测当是无情宫的人。”
“你猜的不错。”
“云主...您无碍吧?”
云锦时脸色一僵,顿时想起昨晚自己在沈丞怀里欲求不满动手动脚的样子。
“云主,您脸怎么红了。”
云锦时轻咳了下:“我无事,不过受了点风寒。”
“嗯,”执湘又想到什么,嗫嚅道:“云主,属下一路赶来,才发现沈丞...好像消失了。”
“哦,他正和我师父...”云锦时还未说完,突然听到门外一阵蹑手蹑脚的人声,眼神一厉。
“谁在外面!”
那人貌似吓了一跳,在房门上狠狠磕了下,“哎吆”惨叫一声。
云锦时和执湘相视一眼。
这声音,似乎是云暖儿。
执湘过去开了门,之间云暖儿额头上撞得发红,眼里飙泪,看上去可怜巴巴,却没了以往任性娇蛮的样子。
“云小姐,您怎么来了?”执湘不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平日云暖儿又总是来找茬,自然没什么好感。
“我来找姐姐不行吗?”见是个下人,云暖儿不自觉得蛮横起来。
执湘却被这声姐姐惊得瞪大了眼,天知道,云暖儿可从未喊过她家云主一声姐姐。
更让她觉得见鬼的是,那云暖儿看到里面的云锦时,顿时换做一副娇羞嗫嚅纠结慢吞的样子,仿佛看到的是自己暗恋的情郎。
执湘还保持着那副被雷劈过的表情,云暖儿却不管她,一步拆成两步挪到了云锦时身前。
她侧着身子,手指不安分地剪着,低垂着头,不敢看云锦时的表情。
“云姐姐,谢谢昨日相救,这是妹妹的谢礼。”
话落,不管云锦时接不接受,硬生生把一个荷包似的东西塞到了云锦时怀里,不等她回话,捂着脸逃也似的飞奔出去了。
云锦时:......
执湘:......
执湘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道:“云主,云暖儿这是换魂了吗?”
云锦时拿起云暖儿塞到她怀里的东西,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是个香囊,上面绣着几朵荷花,针线时密时疏,看得出来绣她的主人手艺精湛,香囊散发着一股清香。
“这事说来话长...”
——
执湘听她说完,表情变换莫测。
“所以云暖儿被云主捉弄,又把云主误以为是救命恩人了?她还真信了那两个尸体是鬼魂?”
“什么叫误以为,我拿那两个尸体吓她是还她下药害我,这两者相互抵消,后面自然算是我善心大发救她了。”
执湘表情抽搐,云主和善心两个词放在一起,总觉得无比诡异。
“至于把人看做鬼,大约是云相和柳夫人把她保护的太好了,从未见过横尸遍野,或者哪怕一个死人,才会相信那是鬼魂吧。”
执湘点了点头,云暖儿的确就是那种养在深闺里的小姐,没有见过人心险恶,不仅养成了娇蛮任性的性子,更容易受人蛊惑。
但这种人,可以说是墙头草,善恶一瞬间,既能受乐无情的驱使,陷害他人,也可以体会到别人的关心,产生一点良知。
想到这,执湘也不纠结了,她想到云锦时刚刚的话。
“云主,您刚刚说沈丞在做什么?”她来之前还怕沈丞失踪云主会怪罪于她,不想云主是知道的。
“我师父,涂壁大师回来了,沈丞,已拜他为师。”
——
这一天,沈丞一夜未归。
感业寺一个小僧过来传话,说离境大师请她过去小叙。
离境大师是感业寺住持,云锦时想了一下,穿上衣服独自与之见了一面。
她随着小僧来到见面的地方,离境正对着巨大的观音像,手中拿着一串佛珠,四周烛火燃到一半,这个夜晚,风平浪静,连烛火都没有一丝波动,寂静无声。
小僧向她躬身行礼,退下,关门。
“离境大师。”
离境回了身,他的眉毛,长胡都是灰白,看得出苍老,但目中神色清明,那双眼睛看向自己,仿佛看尽一切。
“凤施主。”
云锦时眯了眯眼,他竟一上来就戳破了她的身份。
“大师说错了,小女子是云相之女,自是姓云,凤是国姓,不敢罔上。”说这话时,云锦时眼中明明灭灭,似雨非晴。
离境大师摇了摇头,“凤施主不必隐瞒,凤千锦,先皇和先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老僧不会认错。”
云锦时沉默片刻,眼中带笑,既未点头也未否认。
“那不知大师今日请我来此所谓何事。”
“凤施主不必如此敌意,老僧远离世俗,此后更不会参与世俗。”
“老僧今日请施主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老僧希望凤施主远离不日前来到你身边的少年。”
“什么?”云锦时皱眉。
“不知大师此谓何意?”
离境转身看向巨大的观音像,“凤施主天生带有凤格,而您身边的那位少年却是紫薇帝星转世,自带龙命,二位施主若是不在一起,则能各登巅峰,但若相聚,则会影响彼此的命格,甚至有性命之虞。”
“龙命...凤格。”云锦时漠然道:“自古龙凤相携而行,大师为何说会相互影响?”
离境转身,锁住云锦时的目光:“凤施主说的没错,龙凤本该相辅相成,怪就怪在,风施主身上,还带着一丝龙命。”
“荒唐!”云锦时冷笑,转身欲走。
离境叹了口气,“凤施主二十亡故,灵魂却回到十年前,重生为今日之你。凤施主,老僧可说错了?”
云锦时紧握住轮椅扶手,浑身泛起一阵冷寒。
重生之事,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
她有时甚至以为,那饱受折磨的岁月,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是不是父皇母后的过世,让她恐惧到生了幻觉,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魇。
可是每每一身冷汗醒来,那彻骨的疼痛仿佛就在昨日,那日复一日的折磨清晰到每寸肌肤都深刻地记住,每一场噩梦的尽头,都是从皇城的千层台阶上滚下来。
她怕了,她狼狈地从皇宫逃了出来,她逼着自己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可她依旧不断的否认。
她亲爱的皇兄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父母呢!她的皇兄怎么忍心让自己这般痛苦呢?
那是不是梦!
那是不是梦!
不是梦。
云锦时闭上了眼,颤抖的手指覆上苍白的脸庞,遮住一切情绪。
此刻,她终于清楚。
原来,真的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