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烟火》绀蓝

11、第三只眼（二）

　　“咳咳，同志们，”班头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一脸装模作样地站在音乐教室的大控制台后面当着联欢会的主持人，“我们今天霸占这个巨大而豪华的音乐教室，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的音乐张老师对我青眼有加——”底下嘘声，“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胁迫某人露一手！大家欢迎——自称——‘X中有史以来最大帅哥’：苏维童鞋！”
　　老师们看着开始起哄的一小群人，感叹了一下“现在的孩子”。
　　苏维把话筒抢过来的第一句话是：“我抗议，我哪年哪月也没报过半个节目。你们不能看我长得帅就欺负我。”
　　班头拍拍他的肩膀：“人民群众相信你。我们偷窥到了你下了音乐课在钢琴旁边恋恋不舍比比划划的一幕，注定了这一天的到来。”
　　苏维比了个手势，那意思大概是“你等着”。

　　苏维几乎是没怎么花力气，他随便挑了首歌来了一个现场弹唱版——那对一个练了十二年钢琴的人来讲完全是一个小case。况且苏维K歌的水平不算极品也算中上，这样一搭配倒显得不坏。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得到了那么热烈的掌声。

　　“你小子！要不是你哥我没看到你练钢琴，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们是不是？屈才呀小苏！好东东要拿出来晒啊！”班头在一片掌声中冲他大声嚷嚷。
　　苏维觉得有一点骄傲，好像是……之前的自己等待已久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真实的，落进了身体里那个空空的大洞，发出沉闷的回响，尽管这声音不可避免地有那么点苦涩。对，应该不只是这样，还差一点。
　　他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胃痛的缘故，从很早以前开始就伴随着他的那种兴高采烈、有点浮躁炫耀但是也让人神采飞扬的情绪、包括自己说“看我帅吧”那种有点2的感觉，都跟随着这首钢琴缓慢地化开、流走、渗入龟裂的地表，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那实在的景色如此荒凉。
　　“真没想到。”坐下之后，何杉杉在他旁边轻声说。
　　“我会弹钢琴？”
　　“嗯。”她剥开一个桔子，“老实说，我也会。但我觉得那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想吃吗？”
　　“谢谢。我怕我再吐出来。”苏维靠着椅背，看着何杉杉若无其事地剥出一瓣桔子放进她自己的嘴里。
　　他闭上眼睛。

　　……
　　“苏维，来来超准的心理测试。”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肯定不是小学，小学没人跟自己谈这些。那大概就是初中。初一？或者初二？
　　“……渴望独立自主自由洒脱，但还没有摆脱他人的阴影。那第三只眼随时监控着你，你的一举一动在儿童时期是为具体的他人满意，现在是为让这第三只眼满意……”那个一天到晚翻着少女杂志的女生大声念着。
　　“这是什么意思？”女生自己看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苏维耸耸肩。
　　……

　　如果说为具体的他人满意，苏维能列举出一大串。首当其冲是自己老爸。老头子从小到大没承认过自己什么地方，如果自己做了一件事他说不出什么话来，那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表扬了。
　　靠在椅背上的高中生苏维，觉得大概了解那第三只眼在什么地方了。也许他只是想获得承认：同班同学的承认（我有，他想）；自己老爸的承认（有生之年不要奢望这个了，他想）；还有最后一个——他想让自己承认自己。
　　所以自己的性格才会那么夸张，苏维伸了个懒腰。有点困难。

　　何杉杉把桔子吃光了，脸上仍然是那种若无其事的神情。
　　“如果我觉得什么事对不起他们，那就是没有达到他们的期望……”
　　苏维想起她说过的话，觉得那就是何杉杉一直以来吸引着自己的味道。
　　会很困难。不过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