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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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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夜
钟爱静谧的夜,明月高悬的时候,一壶浊酒,一柄清风。
记得,刚到天堡的几年,常被漠北的风声惊醒。一阵阵拍打窗缘的风,如泣如诉,和着野狼悲戚的吼声。每每这样的夜,总有一双温暖的手,为她理清额前的乱发助她入眠。
之后的日子,这样的夜晚,都是在练功舞剑中度过,偶尔出现在身后的是关怀却不解的视线。如今这样的夜晚,只有被唤作“清”的白狐和自己的三尺清霜陪伴。
自斟一杯竹叶青,清一跃上石桌,用湿润的小鼻子拱了拱琉璃的酒壶。这灵狐跟的她久了,连她嗜酒的毛病也一并学了去。为它也斟上一杯,取了块白绫边饮边擦拭着手中的琉璃剑。
这琉璃剑是她17岁的礼物,第二天便出任务,让它染上了殷红的鲜血。
至今仍记得那人临死前的表情,那双眼睛始终盯着她,至今仍然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纯粹的厌恶,鲜血的味道,尸体腐败的味道,让她厌恶。所以她之后便惯常用冰针取人性命,至少不用染了一身的血腥。
7年了啊,在这里已经七年。这里没有家人,没有亲情,只有冰冷,只有工事。外人总是觉得余苍对她是特别的,因这世上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只有宁沁自己知道,所谓的特别是以他的方式,特别严苛的训练,特别多的任务,自己的价值,在那人眼中到底是什么呢?
当年,为了那一抹温暖的笑偃,她第一次执着追寻。接下来的日子里,每每想到那一抹笑偃,那些心酸与疲惫都是值得的。往往讪笑他人过于执着的她,其实才是那个放不下的人吧。
当年那个连剑都拿不稳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变成了杀人如麻双手沾满血腥的妖女。这当中又有多少辛酸,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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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刀行厚重,剑走轻灵,你身子孱弱,研习剑法最为适合。这清霜三绝,我只使一遍,能学到多少便是你自己的造化。”那抹消瘦的身影,仗剑而起,舞了一地月华。那是唯一的一次,他亲自教授的武功,只一遍,深深刻在她的心里。以后的岁月,每月圆时候,宁沁也学着他的样子,以皓月为伴,舞一曲死亡之舞。渐渐地,竟也有了七八分肖似。
其实宁沁的所谓武功,大多是从最实际的打斗中学来的血的教训。简单,直接,毫不花俏。从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年开始,每日便与野狗关在同一个笼子里,开始只能萎缩在角落里,当她知道在她打到面前张牙舞爪的野兽之前,绝不会有人来理她的时候,她拿起了笼子中央的匕首。从与野狗缠斗得半死,被抬出来开始,日复一日这样的磨练。她或许真的是为杀戮而活,只一年的时间,斑斓猛虎也奈何不了她。算是最快通过第一关“囚兽”的。
第二关—“屠人”,四五个年龄肖似的孩子,同样每人一把匕首,每天战败的最后两人会被拖出去,至于结局,她从来没有问过。只知道每当那个时候,后山的狼群都意外的兴奋。毫不意外地,最为瘦弱的她,第一个通过这关的试炼。那时,余苍来看过她,沉默地注视着满身是伤的她良久,只说了句“何苦……”
过了两关,算是初试合格的孩子们,被聚集在一起开始上课。没有人知道她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其实是他们口中奉若神明的“主人”没有血缘的姻亲。搏斗、用毒、医理、兵器、易容,除了与别人一样的课业,她还必须参加商理、文学等等的额外课程。白天的课业结束之后,她习惯用晚间的时间来复习武功。那些年,东院禁地的典经阁是她一夜无眠的时候打发时间的最好去处。
就这样过了平静的5年。
最后的试炼,一张再简单不过的地图,一把匕首,地点是后山。取回制定地点的雕花盒子。10个孩子,只有两个胜出的名额。至于失败者,没有人关心他们的下场。
3天,是她生命中最难忘的三天。每时每刻,留意着对手的动向,食物便是野兔之类,打来皮一剥就是一顿午餐。收获清是个意外,最后一天,刚一入夜她便惊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观察了她许久,或许是把自己当成了猎物吧。她也不急,反正对手们已经消灭的差不多了,最后的黎明尚未到来,算是一点点余兴节目好了。收敛自己的气息,果然那抹幽幽的绿光逐渐接近。只见一只雪球一眼的白狐狸,一蹦一蹦地来到眼前。意外的,小狐狸窜到她的身边,用湿湿的小鼻子拱了拱她的手尖,摇摇尾巴,一副狗腿的样子。觉得有趣,将刚打的野兔分给它一半,小家伙回头用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大摇大摆地去享受晚餐去了。宁沁盯着它,讶异于小家伙只饮血而不取肉的奇怪行为。一摇一摆的毛绒绒的尾巴一扫,挡住了她的视线,原来害羞了。头一遭,宁沁毫无芥蒂的笑了,瞬间万物冰释的笑脸。只可惜天地间,看到这抹绝色的只有眼前一只小小的白狐。
原来真的不能松懈半分,只一个闪神,在听到绵密的风声已经来不及。劈头的细针袭来,只来得及卷了白狐险险滚到旁边的树丛躲避。右肩处传来酥麻,好像有人犯规了呢。不顾其他,立刻提气略向飞针发来的方向,一剑一声闷哼。应该刺中了,宁沁昏迷之前只来得及想到这里。再醒来,已是第二天的黎明,白狐卷曲在身旁。简单地运了运功,毒素还在,却奇怪地轻了许多,触及伤口处两个小小地几乎不见的牙洞,原来……
不能在多想了,越来越高的太阳,提醒她要赶快去寻找那目标的盒子了……
手里抓着作为目标的雕花盒子,昏倒之前,只来得及看清那抹灰白的身影。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险险地落进他怀里。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莲院的寝室中,听说那日伤她的人已经被下令天葬,这个时候,怕是只剩下白骨了。桌上放着一把通体透明的琉璃剑,意外地,那只小狐狸还在身边。为什么呢?是关心她,还是无法容忍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呢?不敢过高的估计自己的价值,自动归类为第二个答案。
现在想来,那样的日子好远好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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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阵夜风袭来,月白色的身影就这石桌入眠。
灰白色的身影,踏月而来,放缓脚步,轻轻将熟睡的人抱起,向莲院飞掠而去。
白狐打了个喷嚏,把头往华丽的皮毛里又埋了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