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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五十 ...

  •   纵观古今中外,有许许多多诸如天才总是寂寞英雄总是末路忠良总是早逝红颜总是薄命的血泪故事,它们发人深省,它们让人扼腕,它们叫人叹息,它们引人感怀,它们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上演,试图教导世人一句无奈而残酷的潜台词:任你才比天高貌比花娇,不如天生命好。

      小花当众发飙,甩纱离席的拉风行为,任是三家老大,也不得不叹一句:够屌!

      当然,马上惹了一大群人看不顺眼。可第二天还没来得及动作,整个王庭的人便都听到自己幻兽道:圣兽有令,花月乃玄武认定之水国王妃,不予尊重者后果自负。

      这般好命,生生让三家子顶级贵族也见识了一回啥叫“上头有人”,一帮心比天高的王亲国戚们忍得眼珠发红脖子发痛,却还真的一点脾气不能有。

      临了末了,没言语了,只能认了。

      至于江悠病危又活转的情况,有人欢喜有人叹。欢喜的自然是江家,毕竟这样一来王君还是他们家的,另两家表面欣慰,背地不知叹气多少回:又丢了一次风水轮流转的机会。

      现在这两个中心话题人物,趁着天气晴和,正事不干,摒了所有人,只两人泛舫潭上。

      夏华自是不肖得说,越发的无法无天,散发宽袍,倦倦蜷着,任清风拂面,春光笼身,那慵懒闲适的意态,舒展得淋漓尽致,而江悠,一身病气去了八成,腰带松松系着,也散了冠,懒懒依着栏,捧书静读,那自在风流,衬着晴天碧水,仿佛世上无事可扰。

      “喂,我说,你这一个月也好得差不多了,还不去上朝。等下我又该被人说妖姬惑君了。”夏华终于觉得歇无可歇无需再歇,对这个一天到晚老在自己身边粘着的闷骚人士做出理性建议。

      “感冒伤风一个月,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的惯例。”江悠眼也不抬,只在嘴角勾了笑,“这次可是生死危殆,最起码也要赚回个一年半载。”

      夏华对天翻个白眼,他是放假,可她一天到晚被人这样有意无意的粘着算什么?连体婴吗?偏偏又能理解他的举动,有气只能在心底叹,接着说起一件盘算了挺久的事:“我离开之后,好好照看阿诣。你欠他的。”

      江悠闻言眉一挑:“我怎就欠了他了?”这亏啊欠啊的有他个什么事?

      夏华斜眼看他:“没欠?有本事叫这船底的王家御用水兽抬个头我瞧瞧?”

      原来这船底引舫的水兽正是当初叼着夏华游海的三眼大黑鳗。夏华偶然得知,大吃一惊,旁敲侧击打听才知道这三眼鳗竟然是御用水兽,幽镜潭中特产,专供王室使用。

      这下再笨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可以理解江悠为了生存而作出的举动,但充分理解并不等于要无条件原谅。事实上算起硬账来,他这事真真做得不够地道。最终,他得偿所愿,她也算……有赚,整件事里,只可怜了最无辜的那人。

      想到自己与洛诣之间的种种,夏华一声叹。是对是错也好,不必计较,是爱是痴也罢,不必揭晓。可她对他总是有责任的,即便这后不能时刻身边照看,也该尽力为他争取最大保障。

      江悠闻言,眼睛终于离开了书本,细细观了下她的神色,见眼前人无惊无怒的平静模样,才闭眼仰躺下去,轻声道:“玄武君护他安全,我保他衣食无忧。”这种非常话题,眼观太不保险,他决定还是全力听声辨心。

      “就这样?你不觉得有点不够分量?”淡淡讽刺声起。

      江悠苦笑:“我掌礼、刑部,我父亲掌户部,沈得望掌吏部,汪清掌兵部。卿卿啊,你的郎君可没法一手遮天,说赏就能赏。”说到这里,顿了顿,“除非……”

      “怎样?”

      “他为我们所用。”先泡个十年八载,混个脸熟吧,老家伙们眼尖心黑手段硬,啥都不缺就缺良心。他们不顺眼的,任是天纵奇才,也是个坐冷板凳的命。户部吏部不在他手上,他再有心也没多大用。

      听到那边没什么声响,江悠思量了下,干脆接着说:“叫他再好好表现下,我也许能把沈长纯指给他。这是最快最好最省事的路子了。”笑了笑又道,“小纯很不错的。相貌性子家世都是一等一,没得挑。年岁也相当。当然,看中另两家的也可以。考虑下?”

      考虑什么?逼婚?她可没那胆子。

      夏华光是想像一下阿诣对这种事的反应,就要冒冷汗:“这种事你跟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他主人。婚配之事,当然由你来指。”

      夏华只嗤笑一声:“我从不做勉强自己或旁人的事。”

      “那是你命好。”

      夏华一翻白眼:“少废话。扯我作甚?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没?”

      她走了之后总不能还叫人当宫侍,太委屈了。可上朝堂吧,又太显眼,万一把不该招的招来那可麻烦大了。说是世将有乱,可这“将”字范围太广,万一等到人老死了这世间还是没动静,那就又给贼老天生生涮了一回。夏华越想越烦,眉头都皱了起来,不自觉地举起手中绢扇,轻啃那扇边。

      江悠这时睁眼一看,也皱了眉,举手拨开那扇:“莫要咬。脏。”

      个洁癖。夏华白他一眼:“脏也是我啃,与你何干?”净管些可有可无的。赶紧给她想正事!

      不想江悠听到这句,眼神都硬了起来,一个扑身上去把她压住了。夏华还没来得及反应,眉间唇间便各自落下了一个亲吻。

      “这便干我事了。”江悠说罢,便躺了下来,搂上她腰窝在她身侧,对她耳语:“卿卿。与我一起时不要老想着旁人。”语调轻柔又霸道,甜蜜又哀伤。

      夏华对上那欲语还休的眸子,心里百感交集,到了最后,只能付之一笑,转眼去看那碧水潭面。前些日子她撒的水莲种子,沾了生化地气,长势喜人,现在已经在水面冒出尖来了。

      “卿卿。早还家。陪我看水莲花。”

      “好。”

      当天晚上,两人照旧睡觉前卧榻聊天,聊着聊着,江悠忽然来一句:“我考虑了一天,要不叫洛诣去王祠当司者吧。”

      王祠司者,大白话,守坟头的。

      夏华闻言白眼都懒得给了,只把眉毛挑高。叫她十八廿二青春年少风华正茂要才华有才华要相貌有相貌的阿诣去守坟?!也不奢求千里马遇伯乐,可万没想到遇上个江瞎子!

      江悠见她神态,轻轻笑了起来:“乍看是个委屈人的差事。可做得好,威望要比别处高得多。我国十分尊重亡者冥灵。你想想,满朝文武就伺候我一个王君。可司者伺候的是历代王君。虽然他们只剩灵牌,可代代余威积下来,任是现任族长王君,也要给几分薄面。总司者一职从来都是个空编。三家谁也不肯让,结果谁也没争到。”

      小花眨眨眼睛,这倒有点意思。

      “由于伺候的是亡者,不需出什么风头,也就不会过分引人注目。平时除了负责重要祭礼,还能参加文书典籍编撰。住在王祠里,那儿的浓郁王气也可掩盖一下他的幻珠气息。”江悠这时也对她眨眨眼,“最重要的是,这职位绕过了吏部,直接归礼部管。”

      言下之意,就是润知君能全部一把罩,旁人甭想动阿诣一根毛。

      夏华听到这里,也笑了:“听起来凑合。”

      江悠轻蹬她一脚:“别不知足。这事我说了不算。还得劳烦玄武开口,才能压住场。”

      小花抬眼,见神识潭中玄武那带笑眼睛,猛打了两呵欠:“甚好甚好,有劳,有劳~”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那双澄明安静的大眼。她知他不曾怨怪,可这并不代表自己没有责任。不可挽救的裂痕,自村人死去,便出现了。最美好的时光,过去了。

      心底微凉,有气郁而不得发,最终只能默然闭眼。

      这女人对至尊神明简直没有一丝应有的敬畏。江悠给她老神在在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看了一阵那安稳睡颜,忽然心里微痒起来,便轻轻凑到她耳边,吐气如兰:“卿卿啊……”

      不想那小花猪没点动静,似已沉沉入梦,气得他差点举手就要掐,这时忽见她眼睛开了条缝,斜斜睇着,幽幽笑意,活色生香:“眼看手勿动。违者必有惩罚。”

      江悠“呵”地笑出声来,凉凉手指已经抚上了她眉边鬓间,继而划过耳旁颈侧,画出最暧昧的微凉痒痕:“违者怎罚?”

      夏华勾起嘴角,伸手于眼前人后颈轻轻一捞,把他耳朵拉近了,才一字一顿,细细柔柔道:“违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是时,清风入帘笼,鸳鸯交颈项,夜虫鸣幽潭,细说夜未央。

      能作乐时且作乐吧。春末夏初了。

      莫问林花为何总要别春红。
      莫问最初的执着为何不能坚持到最终。
      莫问最纯洁者为何总是伤得最痛。

      答案太过残忍,以至于每个懂得了的人,都三缄其口,沉默是金。

      毫无污垢的纯真于世不容。它美好,它柔弱,它是每个人心中不愿放弃又不可挽留的梦。

      它终须以腐朽湮灭,证其真实不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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