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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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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国中心有盘地,首都居中,万川来归,名落渊;落渊中心有一潭,广覆万顷,深不可测,名幽镜潭;幽镜潭中有王宫,无根无定,飘渺若现,名隐玄宫;隐玄宫中有主殿,至深至正,至贵至尊,名潜冥殿;潜冥殿中居王君,起占问鬼神,落卦知苍生。
现任王君,姓江名悠,字润知。眼盲,多病,喜安静,厌生人。
此刻此人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一跃起身,侧首西北长眺望,实不能视物的眼睛中却有波光流转,激动之处轻咳几声:“苍天竟未弃润知吗?”
似想起什么,立时双手食指中指并拢,拇指按无名指,当空相交一叠画,手指划过的地方凭空拉出一碧水潭面,深不见底,平滑如镜:“玄武,起卜。”
语毕面前碧潭中有黑影渐凝,潭边水中伸出一条尖长蟒尾,玄鳞密排,整齐有序,那沉沉的黑竟似不能反光,倒要将周围的光全吸进去。只见那蟒尾缓缓地向潭中心一点,那碧潭泛出波来,纹理扭曲四散,似是最诡异的影舞。此时江悠左手向潭面一拂,右手掐指起卦。
正低头做算,忽闻殿外急报,顷刻有宫人俯身:“启禀君上,边关得报,西北海滩发现一外国客船搁浅,船体完好,而上空无一人,海关没有这船的备案。十分可疑。”
江悠皱起眉头:“结界快要破了吗?”结界依靠土地之力而建,别国人踏进他国土地,自身能力就会被全面压制封印。这也是长期以来四国从无交战的原因。今竟有别国船只越过边界跨入国境,而海关不知?
忽然心口一阵气短,引得一阵猛喘,惊得两个宫人忙将其扶落在榻,轻拍其胸。过了一阵这喘气得缓,才微颔首示意情况已知,手轻轻一拨,退了那报子。
“君上,可需服药?”宫人轻问。
江悠闭眼摆手,好一会,才轻道:“传旨,整顿都城,清街道,肃风气。三个月后,贵客到。”
宫人领旨退身传令。
整个大殿空荡仿似又只剩江悠一人。过的一阵,响起幽幽隐笑声:“失之交臂,竟在衍城。”
而这边,踏入衍城城门大半个小时的夏华,当街猛打了个大响嚏,喉咙都给抽得生痛,抬手起来擦眼泪:“谁说我?”鼻道管好麻……
当时街上就有人小声抱怨,唧唧咋咋:“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夏华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翻白眼,又望了望四周:“虽说水国重文,但这一街的书生也实在太夸张了点吧?敢情摆摊的都是读书人?”都挤满街了。
洛诣回道:“方才城门贴了通告,今天到后天是科举报名期。”举手指着街道远处一幢高塔,上挂一方红布,“估摸那房邸就是报名处。”
“原来是传说中三年一度的水国科举。”夏华大悟,瞄见一家珠宝行,门面亮堂,柜台罗列有次,上挂一匾“聚宝斋”,红底黑字镶金边,倒也有些气派,眼珠子一转,就这家吧!
衣食住行,样样都是一个字,钱。他们当务之急是把珍珠换银子。
只是夏华包里的那些珍珠们,颗颗都经她细心挑选,严格检验,精英中的精英,翘楚中的翘楚,别的大话不敢吹,反正她在金国王宫没见过这等货色。想要找一家能吃得下的,也挺困难,这逛了大半时辰,终于教她找到一家。
进了店门,伙计见两人衣衫半旧,根本不想上去招呼,也正合夏华意,直奔掌柜的先前,微笑道:“掌柜的,你们这里收东珠么?”也不等掌柜答应,自顾自从襟里掏出五颗珠子,朝那人面前一探。
纤纤红酥手,皎皎掌上珠,怎生个相得益彰。
饶是那掌柜见多识广,也一愣后,才回神观那珍珠品相。一观之下大吃一惊,好家伙!五颗明珠,是平常东珠两倍,颗颗等大,浑圆无缺,洁白无暇,光泽莹润,是宫里头也少见的上上等!
当下抬眼细细观那卖主,只见伊人弯眼甜笑,说不尽的可亲,衣衫虽然旧朴,但色泽却是那最暗沉尊贵的玄黑;身后站一少男,背手垂眼,应是仆从,虽衣料奇怪,可也风华正茂一表人才。
面对此情此景,掌柜有说不出的诡异感,可偏生这二人做得自然无比,又叫人觉得本来就应该如是。
等得有点久了,夏华收掌,握住四珠,拇指食指轻掐一珠,在掌柜眼前一晃:“怎的?收是不收?”
收!今年贡品有着落了!掌柜大喜,忙招呼人落座。
原来这家竟是皇商分铺。
夏华看见有几成了,便暗自烦恼不知这世间物价几何,瞅着那掌柜看自己的眼神,跟看着个肥羊似的,心头念转,唬字诀!
这边掌柜摩拳擦掌,摆出个大大笑脸:“不知要价如何?”
夏华转眼一笑:“您看着给。”把一颗珠子递给他看。
掌柜拈着珠子细细瞧了一番,算盘噼啪一声,打出一数:“这个?”
夏华挑眉:“一颗?”
掌柜贼笑:“全部。”
夏华龇牙:“黄金?”
掌柜涎脸:“白银。”
夏华翻白眼:“没诚意。”收回珠子,起身要走。
掌柜猛拉:“别啊,这不议价么?您说个价?”
夏华回头:“再给你个机会,拿出点诚意来。单颗议价,拒收白银。”
掌柜眨巴眼,再噼啪作打:“这数?”
夏华把脸一绷:“欺负人呐这是?!”
掌柜苦恼:“那您给个数啊?再添再减不是?”
夏华轻笑,摊开手掌,五指翻动,那些珠子在手中翻滚转动,珠光环回,能把人晃花眼:“问问你的良心,莫要作践我的珠子。”
掌柜脸都塌了,再噼啪一打:“这个,不能添了!”
夏华也不说话,吩咐洛诣:“去,把那边的那个碧玉盘拿来。”待盘子拿来,右手托盘,放至掌柜面前:“看好咯。”
左手盘上一放,五颗明珠,丁零当啷,直落玉盘。立时珠玉作响,声声脆,宝光四窜,晃晃亮。她托盘右手一轻摇,那些珠子游走得更快,拉出道道荧光白影来,相互撞击,滚走玉盘,那声音光景,浑似白鲤戏荷塘,碧波次第响。
美不胜收!
见掌柜傻眼了,夏华笑出声来:“怎样?是宝贝不?”把盘子托近掌柜眼前,又再轻摇,诱声道“想要不?”
掌柜这时眼珠子忙不过来,直点头。
夏华把盘子一撤,珠子一捞,又全收入手中,贼笑:“我实在想卖,你真心想买,给个准数吧!”
掌柜都快哭出来了:“姑奶奶,我真心想买,可也得买得起啊!”说罢一咬牙一跺脚,噼啪一拨,拨完手指直抖,“这个,再多没了!真的没了!”声音都在颤。
夏华观得这表现,心中猛摇头,啧啧,可怜见的说!
当下爽快笑应道:“成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票要全国通用大银号。”还伸出右手去,握住掌柜的摇了几摇。
党中央致以深切滴同情,亲切滴问候,赶紧滴整理情绪,给她取钞票!
步出店面,夏华细看这五张黄金一万两的银票,满意点头,自己揣三,余下那俩递给洛诣:“零花,收好。”
洛诣顺从点头,乖巧收好:“遵命,受教。”
两人相视而笑。
这进城前,夏华便将自己底细跟能力和盘托出,实话实说了,料想着会把人吓上一吓。可没想那洛诣稍一沉思,只“哦”了一声表示信息收到,又眨巴着个星星眼看着她。
夏华受不了这崇拜热度,又吩咐他在自己身边随意即可,有什么危险异样记得第一时间闪到自己身边。
不想洛诣赞同后句,否定前句:“仆人就是仆人,规矩不能乱。”
夏华可不管规矩乱不乱,只管自己过得自不自在:“那就,在适度范围不要过于拘谨。规矩太严格我十分不习惯。”
反驳主人吩咐算不算乱了规矩?当然这句话小花只在心里念叨。
洛诣温纯一笑:“喏。”
于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初步定型。
去完银号兑完银子的夏华,满大街溜达,享受口袋里有票票的满足感。
水国通用货币,有黄金,白银,贝元,壳角,沙分,碎毫。
一两黄金=十两白银=100个贝元=1000个壳角=10000个沙分=100000个碎毫。通常10个沙分已经能换上满满一桌任吃到饱,1个壳角够两人上等客房轮翻地换,平常生活物资多按碎毫买卖,贝元已经算是大票子了。
50000(金)=5*10的六次方(贝元)=5*10七次方(壳角)=5*10的八次方(沙分)=5*10的九次方(碎毫)
原来她这漫天要价,竟然是见血封喉,绝地一杀。夏华喜出望外,衡量了下自己存折,嗯,勉强算个暴发户了!袋里还有十颗珍珠,怀中还有两张银票,跟洛诣50个壳角10个贝元一人一袋挂在腰间。
不是没有扒手小偷强盗,不过谁能带着恶意近夏华身?丫一整个人型移动夹万。洛诣总是离她五寸,给她罩着,人又机灵,咔,安全有保障,乱走不心慌!
夏华看着大街上的店铺,有钱不花心痒痒,转眼看看洛诣的衣裳,笑道:“换换你的衣裳吧。喜欢哪家?”
洛诣低头道:“随您的意。”
夏华一龇嘴,自己向来把这人当小弟当朋友,这么一下还真角色交换不过来。不过看这人的死脑袋,算了,过一两天自己就习惯了。耸耸肩,挑着自己喜欢的一家就进去了。
一溜眼,挑三套,便叫洛诣去试。
衣铺老板,哪个不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看夏华虽然衣衫简朴,可那一身墨也似的玄黑,万万不是假装,只一打眼便挑下三套精细货,便料定来者是贵人了,殷勤招待着:“小姐,给您家夫侍挑衣裳吗?”
夏华只笑笑,不作答。
这边洛诣试完出来,竟也是一身的黑。虽没有夏华的至纯至暗,可与普通人相比,也赛出不知多少个马头。他适合儒装打扮,一副衣架子身材,博带高襟,宽袍大袖,看得夏华眼睛分外舒爽,当下笑脸如花:“你这样打扮很好看。”
洛诣听得她赞,脸红了,大眼睛里有光斑洄闪:“仙姐姐,这话当真?”
夏华真心赞叹,开声脆笑:“骗你作甚?”当下问价,付了那三套的钱,“你前边走,我后边能捡一路眼珠子呢。”
洛诣被她夸得脸上潮红,心内欢喜激动,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了。
夏华看着他那呆样,喷了:“这家就这三套凑合。走,再去别家挑得几套。今天叫我家阿诣迷翻一街。”说完上前拖着他就走了。
洛诣任得她拖,紧跟出来。
夏华心头正爽,一出门口看见不远处高塔上飘着那块大红布,报名处这时并不多人。
想到阿诣的聪明敏锐,想到自己的辛勤教导,再再想到口袋里的钱没花光就归金国去,浪费人才钱财,都是极大的犯罪。
于是她嘴一咧,作下了个自己日后肠子悔青的决定:
“阿诣。检验你学习成绩的时刻到了。去报名参加科举吧。”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