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色问爱》lilylee

32、三十二

　　某日，某渔户家中，有三人，在谋事，一村长，一洛月，一洛一。

　　说到最后，村长，也就是那九十老翁，长叹一口气：“阿一，你决意如此？”

　　洛一点头。

　　洛月作为下任村长兼旁听，垂头不语。

　　村长见状，又长叹一声：“也罢也罢，年轻人自有一套想法，何时听得进老人言？你要这样，便随你吧。”说完摇头不已，起身挑帘进内房去了。

　　洛月这才轻劝：“村长说得对的。夏姑娘天人一般，不是我们能强求的。你何不……看开点？”

　　洛一这才摇了摇头，笑道：“没关系的。那些都不是问题。”

　　洛月听罢，也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不再言语。

　　洛一等得一阵，也就起身想去了。这方挑帘，又听得背后一声轻语：“夏姑娘心肠极软，你要能……哭给她看，定能得她怜惜的。”

　　洛一一愣，好久好久，才回得一句，带点点涩意，散在风中，轻飘得很。

　　“那样她也会难过的。我总不愿她难过。”

　　语毕离去了。屋内一人，微愣不语。

　　翌日早晨，全村的人应夏华所求，在空地里集合。

　　夏华见大家都来得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喉咙，才笑着上前一步，说：“乡亲们，托大家的福，我的授字课程昨天已经全部完成了。每家至少已经有一人学会了，以后你们可以互学，也可以代代相教了。只望你们日常得空，便勤加练习，不要生疏了才好。”说到这里，顿了顿，“今天叫大家来，是想着大家已经识字了，就给自己重新取个名字。我帮大家记到这块大石碑上，以后大家再刻出来。以此作为洛家村的第一代族谱，作为洛家村的一个崭新开始。可好啊？”

　　“好！”村人们七嘴八舌，各腔各调，可说出来的，都只有这一个字。

　　夏华笑了，一拍手：“那大家便去商量吧？我在这等着，想好了就来给我报上。只限今天。我明天要告辞了。或者我走后你们继续添也是可以的。”

　　此言一出，本来喧闹沸腾的空地，一瞬间陷入死寂。村人们都停住了动作，只看向夏华，每人的眼睛里都有着不舍，可更多的，是悲伤。

　　许久许久，才听得不知是谁说了句：“也知道我们这里留不住人。可没想到那么快。”

　　夏华给这声音里的厌弃自卑吓了一跳，忙解释说：“不是的，你们这里很好。要不是外边有记挂着我的人，我就在这住下了。可我总要回到他们身边才好。你们也明白的，不是吗？”

　　“夫子，你走了我们也会记挂你。那你还会回来吗？”一小孩泪眼汪汪，提出了夏华最害怕的问题。

　　夏华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红尘反复，世途险恶，她怎能轻许未知的将来？她不想开口欺骗，可实话总是伤人。面对一双双等待答案的眼睛，她低下头去，努力想要组织恰当的回答。

　　忽然一把苍老慈祥的声音替她解了围：“乡亲们，不要为难夏姑娘。人怎能许下未来？或许明天一场海啸，将村子淹没，到时将是我们等不到任何归者了。每个人只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对自己负责。我今借立碑契机，立下村训，珍惜过去，活在当下，相信未来。”

　　夏华猛一转身，须发俱白的村长在洛月与洛一的搀扶下，笑微微地站在她身后。

　　振聋发聩啊！绕梁三日啊！真知灼见啊！警世名言啊！救万民于水深火热啊！！

　　夏华鼻子一酸，差点没扑倒在老爷爷农家裤下。还没展示出闪亮星星眼表达谢意，只见老爷爷一捋胡须，和蔼笑道：“明日送行，村里有薄礼相赠，还望到时姑娘万万不要推辞才好。”

　　恩人开口，小花哪敢推脱，忙笑应：“哪里哪里，多谢多谢！”

　　老爷爷慈祥地笑眯了眼睛：“绝不推辞？”

　　呃？怎么好像老爷子眼里一道精光闪过……？

　　夏华心下稍疑，但面对那可亲笑脸，又只能忙应道：“当然当然！”

　　当下皆大欢喜，拉着小花告别的有，取名儿的有，教训娃儿的有，求婚的都有，总而言之，场面热烈，闹腾得一地鸡毛。

　　乱糟糟！

　　小花拉着阿一给她挡人，躲在石碑下歇息，突然给一小孩扯住衣袖：“夫子，你给我起个名字吧？我总觉得我起不好……”正是那小光。

　　夏华笑了，摸摸阿光的头：“不行呢。一个人给你取名字，那就意味着那个人要对你负上责任。就像父母给儿女起名，长辈给小辈的昵称，夫妻之间的爱称，还有主人给奴仆的赐名。总的来说，你不可以乱叫别人给你取名字的哦~~”

　　阿光闻言，听话地点点头，又转身自己回去苦着脸思考了。

　　啊~！聪明的小孩就是讨人喜欢！

　　夏华满意地转过身去，对上洛一一张略有所思的脸蛋：“仙姐姐，你给我取个名吧？”

　　倒！又要解释一遍？！夏华黑着个脸：“刚刚我跟阿光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所以才叫你取。”大眼睛眨眨，纯良得很。

　　完全不懂这人逻辑。夏华一个白眼翻过去：“不行，自己的名字自己取。我又不是你的谁。”

　　洛一听到这句，轻轻笑了起来：“仙姐姐，你还是先想好一个吧。”

　　“为什么？”小花很奇怪。

　　洛一也不答她，只笑道：“难道换一个名字，我在你心中，就不是阿一了么?”

　　“当然还是啊。”

　　“那我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大碍呢？”

　　“……”

　　“那我这个没有大碍的名字，谁来取，又有什么关系呢？”

　　“……”

　　“那这个没有关系的谁，是你，又有什么所谓呢？”

　　“……”谁说聪明的小孩讨人喜欢的？！怎这么没文化？！

　　夏小花给这段似是而非的强盗逻辑绕得两眼直发黑，赶苍蝇似的把这人轰走：“去去去，只剩一天了还不给我安生，给我挡人去！”

　　这乱糟糟的一天终于结束，夏华回屋里沾床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大晚了。

　　糟糕！夏华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匆匆忙忙梳洗完毕，背上给自己准备好的小行囊，里面装着一大堆东珠，还有她的首饰跟那套宫装。总得有路费回去不是？回去了总得有证据证明正身不是？

　　这急急地奔出来，却四处不见阿一身影。

　　跑哪去了？还想着道别的说……路上屋里也没个人……

　　夏华挠着头，好生纳闷，缓缓走到村口。这才猛地看见村口乌压压的全是人。

　　囧！该不是全体来给她送行的吧？！天啊这等多久了？！

　　夏华又惊又歉，一路小跑而上。跑至村长面前，气喘吁吁：“对不起我起晚了！！”边说边想找洛一来剐上一眼，怎不叫人起床啊？

　　村长仍旧慈祥，呵呵直笑：“没关系，我们也刚到齐~”伸出手来，细细地抚了抚夏华额角，撩好她耳边乱发，“娃，注意身体，平平安安，得空时想想大家。”

　　村长的手很粗，磨着她的皮肤，沙沙的。夏华不知怎地，眼角有点酸：“嗯，我会的。”

　　“你的礼物也准备好了。可不许不收。喏~”村长笑眯眯，往某个方向一指。

　　夏华顺势看去，只见洛一，手上拿个小包袱。

　　“哎哎~真客气了~~那我就恭纳不谢了啊~~”夏华笑眼去接那小包袱。

　　谁知那洛一把包袱一藏：“这是我的包袱。”

　　“……啊？”

　　洛月一旁看不过去了，咳了一声：“阿一就是礼物。送给你当小仆。”

　　。。。。。。。。。。。。。。。

　　囧！搞毛啊？她看着像人贩子拐子婆咩？！

　　夏华嘴唇发青脸色发紫手慌脚乱忙要推辞，话还没说出口，只见老爷子眼露精光，两手把她小手一握：“绝不推辞~”

　　“。。。。。。。。”

　　洛月重重地拍了拍她肩膀：“不许买卖~”

　　“。。。。。。。。”

　　洛一走过来，轻轻地在她耳边笑，又是那种怯怯的声调：“仙姐姐，我的名字想好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