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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 ...

  •   是夜,金革凡居所,崇义殿。

      夏华找到了人,心安定下来,才觉得脚底处处痛楚。想来定是方才匆忙夜奔,慌不择路,教花木石块硌了脚,是以刚刚金革凡抱起了她,也没做什么声。不想这闷骚包,仗着天黑,一声不响把她带到自己寝宫。

      “喂……”刚想出声询问,便被人稳稳的一口亲在脸上。

      金革凡似是醉得狠了,步履不定,摇头晃脑,还咂咂嘴:“嗯,又软又香,这不是梦。”说罢唇角拉起满意的弧度,笑得深了,现出两个酒窝来,一双琥珀眼瞳,这时流光溢彩,纯和明正似三月景阳,深深看着她,哪里看得出丝毫醉意?

      夏华差点闪了神,勉力以手撑开些少距离,才问:“你到底醉是没醉?”

      金革凡听得她问,也不答,只悠悠然将她放下,解冠散发,脱去外袍,将那披风仔细叠好,才一偏脑袋,带笑睇去:“这真是个难题。”长长睫毛此刻根根分明,分外真切,被昏黄宫灯拉出魅惑阴影。

      夏华还想出声,他却轻轻凑到她耳边,浅浅轻吻:“莫吵了,佳期如梦,难聚易散,莫要吵得醒了呵……”低回嗓音,似是呵疼,又似恳求。

      如此哀切而熟悉。

      印象交叠,夏华猛地醒悟起,这把声音,早于午夜梦回时,听过了无数次。

      它有时轻轻叹息,满满疲惫。

      它有时柔柔笑起,隐隐期盼。

      它总迷惘焦虑,仿佛内心狂躁不安;偏又辗转难舍,好似满腹轻怜密爱。

      它一腔情愫,临了出口,却只得短短二字。

      “吾爱。”

      声声慢,字字真。轻轻切切,重逾千斤。

      往昔总疑是春梦,一夜成真,终非了无痕。

      夏华本来心潮起伏,却都教这一声压成了细细粉尘。

      过往里照面,这人总会对她笑,灿烂开朗仿佛世间没有烦恼。

      “革凡,你笑起来怎能这般好看?”那时,她常常情不自己,由衷赞叹。

      “若真心笑,总是好看的,对吧?”那时,便能看到一双弯弯月牙眼。

      那时,是真的不知,这样的人,也会难以入睡,也有忧愁苦困。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原来真的会有个人,行过墙外只管匆匆,无心装载,过耳不闻。

      也真的会有个人,千思万绪只能强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夏华一刹那觉得眼眶酸痛。

      “这鬼地方如此空寂。想不到你竟熬得住。”眼前人身上有磊落英气,沉稳似山岳,她便被迷惑了。依赖得惯了,便觉理所当然,便觉顺理成章。不曾想过,所有照护所有付出,都并非偶然。即使沉稳如他,也难免会有暗恨,独自生。

      “从前可以起来批奏,一夜总是容易过去的。但现在,却越来越难了。”金革凡闭起眼睛,额头与她密密相抵,鼻尖与她轻轻摩挲,“我的心渐空了。每见你一次,便要漏掉一些。可若真要狠下心来,从此困住你,又怕你会枯萎。夏华,夏华,我这要怎办才好?”眼底里无奈的疑惑,不舍的依恋,脆弱的认真,层层纠结波动,似要泛出片片涟漪来。

      夏华只觉得喉头哽住:“我从前曾听得人说,不要认真。认真的便是输了。”

      原来这寂寥荒野,从来不独她一人。

      金革凡闻言,将头埋于夏华颈窝间,圈着她腰,又笑了起来,疲惫懒慵,腹腔都听得隐隐回声:“不想我也会输上一次。可这一仗下来,输得心甘命抵,除却自己,又有谁怜?”

      她听得心颤,悄声道:“你怎不早说?”

      笑声停了,满室重归静寂,只余烛火噼啪。

      许久许久,直到夏华以为他睡过去了,才听得酸涩呢喃,轻得快叫人听不见:“要是说得出来,便好了。”

      她不禁莞尔:“那这时怎就说出来了?”

      话刚落音,腰间的手猛紧了起来:“你找我来了!你这狠心呆头,竟自己找我来了!可我却这般醉,连真假也辨不出来……又不能醒酒,只怕一醒这光景全没了……我好生恼火呵……”颈项又被蹭了两下,“若这番欢喜,只是黄粱一梦,那说出来又有何损失?若不是梦……若真的不是梦……我这连篇醉话……换得你一丝心慈了么?”

      一番话,断断续续,百转千回,却毫不含糊,直掏心窝。

      前时寂寞来得既凶且猛,在这举目无亲的世界,惊得夏华好似失心疯,只想着要找个可亲的人来陪伴。不料最后误打误撞,却得来衷肠尽诉。夏华心中起伏跌宕,无以名状。看看倚在身边的人,若不是几分醉意,这些话只怕打死他也不会说的吧?她想要再开口,却发现此刻无话可说,只得轻叹一声。

      金革凡听得叹声,抬头看去,轻轻摇起头来,吻向她眉间:“吾爱,不要忧愁。难道少得这点怜悯,人便要活不下去?千万莫要这般看轻了我。”

      “不是的。我此刻已懂得你心。可正是懂得了,才更觉得对你不住。”夏华见他就要误会,慌忙解释。

      金革凡此刻心灰意冷,哪料到等来这么一句?一愣之后回过味来,不禁喜逐颜开。

      这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光华,明晃晃真有如云破日出。旧时欢笑,哪里有一次比得?

      夏华看得呆在当场。

      金革凡心里狂喜,见她此刻呆样,竟觉得比平日更要可爱几分,哪里还忍得住?当下抱着她旋了一圈,猛地伏身扑倒:“小花,亲上一亲!”笑容暖暖,酒窝深深,眼神欢喜狡黠。此时神情,活脱脱是个顽童,要讨糖吃。

      夏华被他猛地扑倒,哪里做得了反应?眼睁睁见他就要亲下,却忽然浑身一软,直摔自己身上,脱力一般。

      给这猛地一压,她一呛,猛咳起来,差点没有进的气:“你作死啊!这要杀人么?!”

      语毕狠狠推翻压在身上的死鱼,还附送一脚,给他踢到内铺去,翻身反扑:“竟敢美人计?看压!”

      金革凡明显也给自己吓到,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随即抬臂掩目,哭笑不得:“没想到!真没想到!”

      夏华才不理他,再一扑压上他胸膛,势要一报还一报:“没想到什么?真没想到什么?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金革凡对这攻击丝毫动静没有,手还一直不肯拿下来:“没想到你这呆头竟懂人心……没想到你这呆头竟能得乾……天啊……”

      原来这世间看定乾坤,是要在情动之时。得坤者一旦动情,便会浑身脱力,再也无法抵抗,而得乾者则安然无事。

      。。。。。。。。。。。。。。

      哇哈哈!哇哈哈!!哇哈哈哈!!!!

      解放区滴天是明朗滴天呀~解放区滴人民好喜欢呀~~~~!!!!

      呀个嘿嘿一个呀嘿!!!!

      夏华此刻满心惊喜欢畅,难以言表,只恨不能开出花来,伏倒在革凡身上猛滚猛笑。

      好一会儿,才听见革凡极不正常地微声道:“小花……莫要再动了……”

      夏华这才抬眼一看,好家伙,手犹自不肯拿开,露出来的半张脸涨得跟煮熟虾子一个样。

      她控制不住笑得更欢,手一刮他下巴,调笑道:“美人啊,笑一个,便什么都依你!”

      却见那边涨得脖子都快要粗了。

      这才翻身下来,只捉着脸猛亲了一下,俏声说:“这下可连本带利讨回来了。啊啊,竟闹得这般晚了呢,今晚先睡吧。”原来她只是个嘴上凶的,一点实干能力都没有。

      言罢圈起那人的腰,粘进他胸膛:“这以后要是睡不着,只管把我摇起来。早上替我轰走你家小霸王。嘻嘻,生日快乐。那披风毛是可以拆卸的。晚安。”

      她心下满足,很快进入甜睡。

      许久许久,才见那人拿下手,回抱怀中睡虫。替她解了满头珠翠,松下了腰束。

      “可恶。”

      低低一声咒,也不知骂的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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