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讨厌你但是》六出粒粒

12、第 12 章

　　阴暗逼仄的小巷子里，只有稍远处一盏昏黄的路灯，还夹杂着似有似无的惨叫。林野寺将宿秋逼进了角落里，右手还紧紧揪着他的领带，像捏着猫的后颈肉防止逃跑。

　　他另一只手撑着墙：“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偷拍我的照片？”

　　“什么？”宿秋缩成一团，那茫然且无辜的眼神又露了出来，真是看得人牙根痒痒。

　　林野寺甩了甩照片，喀拉作响：“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人是谁？”

　　宿秋看了一眼后，坚定地说：“死人。”

　　“随便就把人家给杀了是吧，”林野寺冷笑，“我说怎么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感觉有人在偷看我，果然是你在偷拍啊！”

　　宿秋镇定地回答：“这不是我拍的，我只是买家而已。”

　　“那谁拍的？”

　　宿秋咬了咬嘴唇：“……我不能说。”

　　“行，就当不是你拍的，你买这个照片是为什么？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我买的时候不知道是你。”

　　“这张照片分明是昨天体育课上的，你跟我说不知道是我？”

　　“我买的是图包。”

　　“哈？”

　　宿秋详细介绍：“你可以理解为包月，后续还会有更新。”

　　“好好好，黑色产业链这么完善了是吧，”林野寺被气笑了，“没别的好说了，直接把你扭送到派出所，侵犯了我的肖像权你就等着赔个倾家荡产吧！”

　　宿秋一脸烦不胜烦的妥协表情：“我把买图包的钱退给你还不行吗？”

　　“多少钱？”

　　“一块一张。”

　　“我的脸就值一块一张？”林野寺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就这张脸，往市中心转一圈儿，不是碰上星探就是撞到街拍好吧？

　　“价格又不是我定的，你跟我急什么。”宿秋瞪他，“这还有相纸的成本在里面好吗。”

　　林野寺怒了：“那我的脸岂不是价格更低了？”

　　“那你想怎样。”

　　“让卖家给我提价，十块一张!”

　　“神经病。”宿秋的嘴角轻轻一撇，抿出了一个向上的弧度。

　　“……”看惯了宿秋的臭脸，这还是他第一次从这张脸上看到些许笑意，林野寺愣了几秒才说，“你还没告诉我，你买这些图包是为了什么？”

　　“为了画速写。”

　　林野寺自我脑补了无数种理由，都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但他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网上的图片还不够你画吗？”

　　“没有我想要的。”

　　不对，都是普普通通的学生，有什么被当成模特来画速写的价值？林野寺眯起眼睛：“看你这熟练的样子也不像是第一次买，说说吧，你还买过谁的图包。”

　　宿秋的表情呆滞了一秒才说：“……无可奉告。”

　　果然。林野寺上前一步，他瞳孔中宿秋的倒影放大，映出对方不太自然的表情，“你在说谎。卖图包这种事情毫无商业逻辑可言，偷拍的成本太高，普通学生作为速写模特的价值太低，卖家撑死了也只有十几个美术生，买相机的本钱都挣不回来。就算撒谎，你也要撒个靠谱点的吧？”

　　宿秋单薄的脊背紧紧贴着墙壁，退无可退，又是一滴冷汗从额角渗出：“我怎么知道商家怎么想的？”

　　林野寺冷笑一声：“假设真的有这样的商家存在，抛开这个不谈，你总偷看我又是为了什么？”

　　宿秋脱口而出：“你发现了？”

　　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一脸懊恼地垂下了头。

　　“好啊，终于不装了是吧，”林野寺转了转手掌，收紧宿秋的制服领带，审慎地打量着宿秋，可惜只能看到对方毛茸茸的头顶，“老实说，你偷看我是不是因为……”

　　宿秋着急地抬起头：“不是，我……！”

　　“是不是因为暗恋我？”

　　宿秋：“……啊？”

　　他愣住，完全没想到林野寺会这么说。

　　林野寺也愣住。

　　一直盯着宿秋反应的信心满满的林野寺此刻也有些拿不准了，带着试探问：“不是吗？不然怎么解释你总偷看我？而且你还看耽美漫画。”

　　原来还可以这么解释？我偷看你等于我暗恋你？宿秋第一反应就是荒谬可笑和自恋，第二反应是，等等……暗恋？

　　宿秋猛地一激灵！

　　暗恋……搞基、出道、大卖！

　　林野寺困惑地皱起眉，喃喃自语：“不是暗恋我？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是的！”宿秋双手一把抓住林野寺攥住自己领带的手腕，迫不及待道，“是的，我暗恋你！”

　　“等等等等。”林野寺第一次见到这个洁癖主动触碰别人，吓得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对方却立刻大跨一步补上了这一步的距离，声音激动得以至于有点颤抖：“虽然很讨厌你，但是请和我谈恋爱！”

　　少年变声期的嗓音略带沙哑，但语气是那么的坚定和一往无前。

　　……如果把前半句删掉就好了。

　　“不对，你冷静一下，”第一次被男生表白的冲击感犹在，林野寺努力保持着理智在线，困惑道，“为什么你一边口口声声说讨厌我，一边还要和我表白？”

　　宿秋才是更加困惑：“我讨厌你和我想跟你谈恋爱有冲突吗？”

　　“有啊！冲突还很大啊！”林野寺说，“你要么讨厌我要么喜欢我，怎么可能又喜欢又讨厌？这对互补反义词怎么能同时存在？”

　　“那我问你，”宿秋的声调渐渐回落到了平时的半死不活，“你扪心自问，你是一个好人吗？”

　　“不是。”否则怎么会做出那些针对宿秋的一系列的事情。

　　“你是一个坏人吗？”

　　“也不是。”起码他还知道扶老爷爷突然熄火的三蹦子过马路。

　　“那不就得了，”宿秋面无表情，“你是一个又好又坏的人，没错吧？”

　　“还是不对，”差点被绕进去的林野寺抓住了漏洞，“这两对反义词不能类比，‘好坏’是极性反义词。”

　　“……”期末考语文50分的宿秋沉默半晌，“有区别吗？”

　　林野寺一秒回到讲题状态：“有啊，区别还很大，互补没有中间态，比如生和死，要么生要么死，半死不活也是生。而极性‘好坏’中间还存在着‘不好不坏’。”

　　林野寺讲得太通俗易懂，学渣宿秋也能听明白：“那……喜欢和讨厌中间不也还存在着无感？”

　　“那是对陌生人的态度，如果是恋人，要么喜欢要么就是讨厌，有时喜欢有时讨厌，那也是喜欢＞讨厌。”

　　宿秋被彻底说服了：“好吧……”

　　“你现在再看着我的眼睛说一次，”林野寺直视宿秋，他那双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眼眸似乎能把宿秋吸进去，“你说你暗恋我？”

　　“……”宿秋指了指前28段，“这不是你说的吗？”

　　林野寺后知后觉自己确实有点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我是在问你为什么突然承认，你的反应很明显没有往暗恋这方面想。”

　　宿秋面无表情：“我是被揭穿后的惊讶与害羞。”

　　“……看不出来。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就坡下驴顺着说下去了？”

　　宿秋沉吟片刻：“ 你真想知道？”

　　林野寺重重点头。

　　宿秋环顾四周，拽起他的袖子：“ 走。”

　　林野寺莫名其妙地被他拽着走了十几步：“ 走去哪儿？”

　　宿秋一指：“那边有个小旅馆，我们边做边说。”

　　林野寺惊疑不定地止住步子，竖起手掌：“ 等等，你刚刚是不是很轻松地说出来了很炸裂的话？”

　　“ 有吗？很正常吧，”宿秋不解，“ 我经常去旅馆做。”

　　林野寺觉得自己一定是理解错了：“是你自己去吧？是吧？”

　　“有时候自己去，不过大部分时候会带人一起。”宿秋想了想，“最多的一次带了三个人吧，虽然难度增加了，也很累，但完成了会很有成就感。”

　　林野寺倒吸一口冷气。

　　林野寺反手扣住宿秋的手腕，很细弱，他严肃地压低声音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宿秋手伸到身后，摇头：“ 我没长痔疮。”

　　“ 我的意思是……你家里有什么特殊情况吗？为什么要让你出去……打工？”林野寺的表情仿佛他才是有难言痔隐的那一个。

　　“我去旅馆不是为了打工啊，只是方便而已，在家里弄脏了还要清洗地板或者床单，很麻烦。”

　　林野寺表情顿时变得复杂又愧疚：“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这种情况，我为之前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道歉，但是接受就可以了。宿秋嗯了声：“ 没关系。”

　　“你要不想当副班长或者想换座位了，我会和班主任说的。”林野寺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就先这样吧，我走了。”

　　“你不想听理由了？”宿秋奇怪地叫住了他。

　　“我……还没做好准备，”林野寺又想知道又想赶紧走，一脸的挣扎，“我们去咖啡厅说不行吗？非要去……旅馆吗？”

　　“可是咖啡厅很吵，我不喜欢在那做作业。”

　　“嗯？”林野寺说，“等等，嗯？”

　　“怎么了？”

　　“我还以为……没事了，不，还是有事，你说在旅馆图方便是什么意思？”

　　“我在家里画180以上的油画不方便，会把屋子弄脏，所以画的时候会在旅馆开间房。”宿秋说，“ 比起租房子，这样会划算很多。”

　　一向巧舌如簧的林野寺难得打了个磕巴：“那、那你带那么多人一起去旅馆又是什么意思？”

　　“当模特啊。”宿秋一脸理所当然。

　　“……”林野寺咬牙道，“走吧，我们去咖啡厅，边．写．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