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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二十九回 林文卿怒骂理下人 杜芷兰勇护心上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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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白府回来,便快到寒试了,我又要温习功课又要在艺华堂排舞,日日累得抬不起头来,加之夏天因小雪出事落下了新病,今冬便觉得格外体虚无力,整日里头疼心口疼。我只盼着赶快熬过寒试,回家好生歇歇。
今晨,我正梳头,云丫头突然推门闯到琮茗坞,将我拽起来上上下下瞧了一遍,道:“你没事罢?”
我一头雾水:“没事啊,怎么了?”
“昨日你怎得没回来啊?我与小瑷等到你半夜,吓死我们了你知不知道!”云丫头顿足道。
我愧道:“昨日你走了之后,我与灵雨姐姐复排时发现些瑕疵,便加紧改了动作,一排就快到子时了。东苑早就下锁我必是回不来,便跟着灵雨姐姐睡了一晚,今晨起个大早赶回来的。”
云丫头道:“吓死我了林丫头,近日咱们可得小心些,千万别独自走夜路。听说碧流城里有一家姑娘莫名其妙地丢了,不知是被山贼掳走还是被绑票了,我娘亲说官府查了半月也不见踪迹。快寒试了,咱仨可都得好好的,千万别出了岔子!”
我们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张独玉眉头一皱又要甩脸子,我忙牵了云丫头出来,与小瑷报了平安,约定日后我们三人要同进同出,万不可落单。
过了几日,学里皆没什么动静,一来钤玒馆在碧流城深处,与外头的联系并不那么密,消息总传得慢些;二来钤玒馆毕竟是官学,里头住的又都是姑娘,外人初入皆查得极严,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
就在我们都为寒试忙得焦头烂额时,又出了一桩大事。
魏诚不知为何死盯上了云丫头,许是云丫头太过貌美,招得他几次三番来纠缠,起初书房里追着还不算,还有几回竟跟我们回了东苑,直言要娶云丫头做续弦,惊得我们险些没一口气哽住死过去。
惊倒不是因他直言爱意,而是因为他实实在在配不上林丫头。
魏诚五短身材样貌平平,云丫头个头高挑身量纤纤,比魏诚还高些;魏诚资质平庸毫无才华,云丫头琴棋歌舞样样精通;魏诚不思进取事事依仗家里,云丫头拼命上进万事自己亲为;魏诚能进太虚书院全靠父母打点,云丫头是刻苦读书十几载一朝中榜。如此天差地别云泥相隔的两个人,我们惊他何处来的这样大脸,居然敢求娶云丫头,竟还高高在上认为是给足了云丫头脸面。加之云丫头身边还有位谦谦君子杜芷兰,真正是仪表堂堂,芝兰玉树,品行方正,虚怀若谷,对云丫头也是呵护有加,忠贞不渝,两位虽未说破,可也是彼此有意,我们几位好友也都心下明了。如此两下里一比,玉树在前,哪有人能瞧得上狗尾巴草!
若只是两人差距悬殊还则罢了,更骇人的是,魏诚比我们年长几岁,早已娶妻纳妾,据书院中与他相熟的人说,魏诚脾气极为暴躁,稍有不顺心便打人,前头一位正妻就因为芝麻大点的事不遂他意,竟被他活活打死了,人姑娘家来闹,他使银子动关系压下去了。家里外头的姑娘,稍有姿色的他便不放过,仗着家里有些权财,便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姑娘都巴着他盼着他,上赶着要进他家的门,竟还扬言云丫头能被他瞧上是天大的福气,若是不嫁那可是给脸不要脸。
我们三个皆不是爱惹事的性子,本以为躲着他冷着他,时间长了他便能有所察觉收敛,不成想他变本加厉,手段愈发激烈,这样赶考的关口,如此糟心事真真教人烦死了!
今日散学回来,我们在晨鸢坞喝着红枣汤驱寒,日日与魏诚一同上书房,膈应地我们反胃。
云丫头道:“这个魏诚行事太过了,本来我不欲与他纠缠,更不想给家中填堵,可他若是再这般放肆不知收敛,那我只能请我娘亲与几位相熟的大人出面,好生弹压弹压他。”
小瑷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到底是谁给脸不要脸!”
云丫头皱眉道:“他若只是对我有意,纵是我不喜欢他,也自当尊重感谢、好言相劝,可这重重行径,分明是无赖之举!”
小瑷将桌子拍得“哐哐”想,帮腔道:“可不是!你们说说他干的那是人事吗!还有脸说娶云丫头,我呸!这不是让云丫头往火坑里跳吗!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
我捋着小瑷的胸口,她气得太厉害脸都红了:“自古先礼后兵,咱们已经仁至义尽,忍让到这个份上不能再往后退了,若是还有下一回,必得当众说明,让他好好长长脸!”
云丫头狠狠道:“我也是这个主意,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左右芷兰也知晓根底,不会误会,真闹起来,我是不惧流言斜眼。快刀斩乱麻,此事若不早早撇清,还不知他往后还能做出何事来!”
我指尖轻击桌面,冷笑道:“我也真真服了这个魏诚,说到底,他能有这莫名的底气想娶云丫头,不过是因为他为男儿,自以为比女儿强千百倍。可我朝自开国以来,推崇男女同尊,三朝圣上率身垂范,后宫中唯有一后,皇后但有所出,无论男女,皆为后嗣,皆可承继帝业。近年来圣上已有意颁旨,官员少纳妾,只因处在这两朝更迭的前期,思想上总有冲突,老臣定是要阻拦废妾。可新晋一班朝臣,莫说姑娘们,便是太虚书院的公子们也是誓死拥护男女同尊,这废妾室尊女儿只是迟早的事。如今朝中大员皆收敛,心知肚明迟早有一日要废了这纳妾的陋习,魏诚大肆宣扬地纳妾不算竟还敢虐待妻室致死,真有一日闹腾起来,只怕他父亲也保不住他。”
云丫头接道:“林丫头说得极是。我朝虽男女同尊,但毕竟建朝不过几十年,到底还是前朝余毒未清,尚有不少人存着男尊女卑的念头,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仍有三妻四妾者。男儿有这念头,必定趾高气扬自以为是,女儿存此念头,难免低眉顺眼不思进取。若有一日,连这个弊病一势除了根儿,那才真叫清净呢!”
小瑷叹道:“可是真难。”
我道:“难是难,可总有人在往前走。旁的不说,咱们三个、灵雨姐姐算上小雪谢大哥芷兰行朗少游,并学里大半的姑娘公子家里,多是一夫一妻无妾,尤其是书香世家,三房五妾的更是罕见。这比前朝男尊女卑乌烟瘴气的氛围不知强了多少。再过些时日,咱们朝出位公主承继大统,做一国之君,掌天下朝政,那就真真是男女同尊呢!”
小瑷笑道:“要我说,女儿应为更尊才是!没有女儿,何来男儿?”
三人大笑。
回回谈起男女同尊一题,我便多有感触,满肚子的话要说,我们三人直谈了一个时辰方散,我又抓紧将其中精要之处笔录整理成文,存在书箱中,以待来日梳理成书。
操劳了一日,又是忙到半夜,困得头疼却有些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多久才睡过去。
今日上书房时不曾见芷兰少游,我问了云丫头一句,她说是高先生教他俩回去有事,昨日便告了假,如今在太虚书院呢。
左先生走后,我们拾掇好了预备回东苑歇歇,突然桌前一暗,抬头看时,却是魏诚带着几个跟班儿乌压压围过来。
“做什么?”我冷冷道。
“我找顾云深,与你无关,识相的赶紧滚!”魏诚抱着胳膊横眉怒目。
“无耻,我们走!”我与小瑷云丫头对视一眼,绕开他们走了几步。
魏诚使了个颜色,他手下便拦住将我们拦住了:“哎?”
“好狗不当道!”我喝到。
“不识抬举是不是?”魏诚见状,伸手拽住云丫头的胳膊就要将她往身边扯,云丫头死命挣扎挣不开。
我急了,掐住魏诚的手腕劈面扇了他一巴掌,吼到:“松开你的爪子!”
魏诚懵了。
趁着这个空档,我拽着小瑷和云丫头拼命撞开那几个跟班儿冲到门外,他们很快便追了上来。
小瑷嗷得一嗓子传出了十里地:“非礼呀!救命呀!行凶非礼啊!”
此时正是东苑散学的当口,钤玒太虚的学生皆从书房中出来,人来人往最是热闹,小瑷这一嚎传遍了钤玒馆。有公子姑娘听到了立时围了过来一看究竟,还有我们同窗走了闻声又折回来的,魏诚见状有些慌了。我稍稍放了心,人越多越好,一来众目睽睽之下魏诚不好动手,二来此事迟早要闹起来,有同窗作见证,日后真有何事也有人证。
我趁乱低声道:“雪诺,快去太虚书院给芷兰大哥报信,就说魏诚又来找云丫头麻烦,让他快来!”有我们挡在前头,雪诺趁人不备偷空溜了出去。
云丫头见人多,魏诚不敢造次,定下心来大声道:“魏诚,今日同窗见证,我在众人面前当面告诉你,我顾云深对你无意,不愿与你纠缠,更不可能嫁与你,请你自重!我几次三番好说歹说你不听,再有下次,休怪我告上公堂!”
“哎,顾云深,我魏诚家财万贯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哪里配不上你!”魏诚叉着腰仰着脸。
说到“相貌堂堂”时,人群中有姑娘发出一阵嗤笑,魏诚还真是毫无自知之明,这样的话竟有脸在众人面前说出来。
云丫头从来敦厚不会吵架,起初好生讲理还罢,后来魏诚说了几句不好听的将她气懵了,只驳了几句便气得眼中含泪面色雪白浑身发颤。我本也是个嘴笨的,可自从去岁生了那场大病,不知为何反倒口齿利落起来,也不比从前胆小怕事了。见云丫头受了委屈,我气血冲头破口大骂:
“无耻狂徒!静仙的婚事岂容你胡言乱语!所谓中意不过是不听劝戒不知收敛死死纠缠无赖行径!如此不尊不重不仁不义之徒,你有何脸面来求娶静仙!”
小瑷接着帮腔道:“成亲关键你情我愿,我们静仙早已与你说明,你还死追着不放,这不是浑不讲理嘛!”
旁观的有位公子站出来主持公道:“诸位都冷静冷静,这位魏公子,强扭的瓜不甜,人家姑娘真不同意,也不好在众人面前闹得如此难看。”
几个回合骂下来,我摸准了魏诚的脾性,此人外强中干,空长了一副唬人的模样,其实口齿笨拙思维迟滞,我抓住他的弱势一句一句地驳回去,加上小瑷嘴快说话密不透风,不多时便噎得他没话说了。
“你们……你们太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谈论婚事,伤风败俗!”魏诚已然词穷。
“到底是谁不要脸!我们礼敬婉拒在前,你不停劝诫还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动脚,公然谈论姑娘的婚事,我们不过借诸位同窗见证之机与你说明。到底比不得魏公子日日出入青楼瓦肆风月之地,脸皮也格外厚实些。”我将云丫头护在身后,三人四手相扣。一触手便能察觉我们都是浑身冰凉心中战栗,可如今的情景,万万不敢露出分毫怯懦。
学生们一听这话,当即对魏诚指指点点面露厌恶。两馆是念书进学之地,来的皆是干干净净心思纯良的学生,乍听自己的同窗竟是流连风月场所之人,任谁也得侧目。
“我……我纵是出入青楼又与你何干!”见我当众揭了他的底,魏诚脸上有些挂不住,满面通红开始结巴,慌乱之中一开口就认了自己的行径,转对小厮们声嘶力竭,“你们都是死的嘛!把这个丫头给我拖过来撕了她的嘴!”
几个小厮得令便要上前,有几位公子立时上前挡住,横眉冷对。
“你行为不检自然与我无干,可这是钤玒馆不是万花楼,这风月场所的种种行径若是带入女学中,是对姑娘们的大不敬,更是对学问对先生们的大不敬,这便与我相干了!若不是为了静仙,方才说你的话讲出来都嫌脏了我的嘴!”我上前一步盯着魏诚,他如今已被激得口不择言,再有几句,他内心最污浊的心思也该露出来了,“文卿与姐妹虽不敢妄称博学,自入馆也是日日发奋不敢稍有懈怠。魏公子,您自视甚高,认为顾静仙配不上您,那敢问入学两载您可有何拿得出手的成就?”
魏诚在学里一向表现平平,这句话刺了他的心点了他的死穴,他气得浑身发颤,果然道:“你……你们这样的女子,只会舞文弄墨,野心太过,断不会有人要!识相的乖乖与我回家,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比读书进学强百倍!我早说这女学就是伤风败俗之地!伤风败俗之地!姑娘家的就应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太要强的女子不招男人喜,老子能瞧得上你这是给你们出路,不是抬举是不是!”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此派言论狂妄悖理,早就被女学视为痈疽毒瘤,魏诚公然大肆胡言,得罪在场众人。钤玒馆中的姑娘进学皆为了有朝一日入仕报国,他这一番话真真是犯了大忌讳。
我知他心中一直存了这样的心思,立时回击道:“我们有野心又如何!自己的能耐能称得上自己的野心,这叫有志气!我们又不比那被束住了手脚的前朝小妇人,一应吃穿用度皆靠男人。我们自己上女学争功名入朝堂,挣了俸禄不但养活自己,还能供养家人!你目浅志短配不上我家静仙,不代表太虚书院里的公子都如你一般睁眼瞎!再者,堂堂女儿自食其力,顶天立地立于世,首先并不为了有男人要,而是自己先成人成材!不自爱,如何能指望别人尊重!端他人饭碗终究是仰人鼻息。照您的说法,这钤玒馆上千的姑娘皆是抛头露面不知廉耻之人,朝堂上一半的官员皆是违背天理之恶徒?魏公子这话上污朝廷官学英明,下损姑娘们清誉,既如此看不起钤玒馆,说明你与顾静仙本就不是一路人,苦苦纠缠也不过是垂涎她美貌,内心如此混浊龌龊你有何颜面在太虚书院进学!”
魏诚早已气得失去理智,咆哮到:“你你你你你你你这么牙尖嘴利的,泼妇!定然没男人要你!定然嫁不出去!”
我冷笑道:“呵!我用不着男人可怜收留,再者,你有眼无珠又何见得天下没有明理之人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仨日后都不嫁人,凑在一处那也是日子快活似神仙,比跟了你在家生子伺候公婆低眉顺眼忍辱受气强一万分!”
一篇话顶得他伸脖子咽唾沫翻白眼:“都是你把静仙带坏了!好好的不学,整日里跟着你这样的小女子厮混还有个好?”
我立时接道:“所以我说你头脑不清。不是我将静仙带坏了,而是我们根儿上便想的一样,所以才能一处做知己好友。你连这都想不明白,还有脸来与我论理?”
魏诚见吵我吵不过,拨转矛头对准云丫头:“就你这样的模样,能嫁给我那是天大的福分,你想聘给谁?我将话撂在这,今日我娶不着你,日后谁敢娶你!”
“我娶!”
身后一声威严的嗓音,不是芷兰还能是谁?
众人闻言皆朝后望去,芷兰分开人群端端正正走到云丫头身边,牵起云丫头的手,沉声道:“静仙如何不堪,我倒要请教这位公子,说得有理便罢,若无理,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云丫头霎时红了脸,转而露出了笑意。我与小瑷对视一眼,哇,机缘巧合,这层窗户纸就这样捅破了!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魏诚骂道:“你是何人?敢在此口出狂言!顾云深她不守妇道,我骂她两句又如何!”
芷兰朗声道:“静仙于上礼敬孝顺自己爹娘,于下与我用情专一,如何不守妇道?再者,妇道一词已是前朝的流毒余孽,魏公子是本朝人,又在这太虚书院上学,如何还满口胡话?真要讲妇道时,也得问问自己,可曾守了夫道?”
魏诚瞠目结舌:“什……什么夫道,听都没听说过!”
芷兰笑道:“魏公子既未听说过夫道,那芷兰更是从未听说过妇道。天道公正,没得听说只约束女子不约束男子的。既无夫道,何来妇道?二者本该相生,不可缺一独存。”
我悄悄与扶霜道:“芷兰大哥就是会吵架,声音不大,但掷地砸坑,听这一句一句辩的,真是无可挑剔!我也得好生学着,下回再有人敢欺负我们,就骂死他!”
扶霜低声道:“姑娘今日已是一鸣惊人了,扶霜还真未瞧出您还有这一手。”
魏诚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你瞧瞧你找的这个小白脸,手无缚鸡之力能指望他干什么?只怕将来还得你挣钱养活他罢?”
小瑷尖声道:“芷兰大哥是高先生高足,才华横溢文武双全,你哪只眼睛瞧见人家手无缚鸡之力!真若动手,只怕你十个加起来也不是芷兰大哥的对手!”
云丫头接道:“男人被女人养着没脸,女人被男人养就有脸了?但凡有志气要脸面的,谁不是自食其力?我们二人同心,其利断金,用不着谁来养活谁,这众人皆看得明的道理,只怕魏公子是不懂的。”
众人大喝一声“好”!
魏诚见芷兰来了,众人又偏向我们,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气急败坏道:“林玳艺,顾云深,甄可瑷,你们给我等着!滚滚滚,都给老子起开!”
说着,他带着小厮扒开人群落荒而逃,围观的学生们皆在后面喝倒彩,有唾骂魏诚的,有赞我们勇气可嘉的,有叹人心难测的,过了好一阵子方渐渐散去。
人渐退了,我方发觉自己面红发烫,手却冰凉。三人皆是赶鸭子上架,头一回将脸面撇了大闹这么一出,如今事一了,浑身力气都如同被抽空了一般。
芷兰不放心我们,一路送回了东苑,他不能进屋,我们便在东苑小花园坐了坐回神。
我们三人方坐下,芷兰便起身对我与小瑷作揖行了大礼道:“今日多亏二位姑娘护着静仙,芷兰感激不尽,日后定当尽心相报!”
“芷兰大哥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小瑷忙道,“云丫头与我们是挚友,本就是以命相护的,这算什么!”
我掩口笑道:“芷兰大哥今日是因祸得福,快些回去准备聘礼,待到云丫头出馆便可成全一段良缘啦!”
云丫头一肘子捅在我身上,笑骂:“就你话多!”
芷兰朝我感激一笑,转而认认真真盯着云丫头道:“静仙,你放心,我既有此一诺,便会一生对你好!”
云丫头笑道:“我信你!”
我与小瑷在一旁奸笑不已。
“话说回来,今日闹了这么一出,你们日后可得万分小心,这个魏诚心狠手毒,定会报复。”芷兰忧心忡忡,“从今日起,你们上学散学我都接送,不能让他有可乘之机。”
“这是官学,他还敢做什么不成?”小瑷撅嘴道。
“芷兰大哥的担心不无道理,你瞧他今日气急败坏的那个样子,不做些什么倒不是他了。”我也知道魏诚此人行事狠辣,可是今日若不如此,云丫头日后的处境就艰难了。
小瑷托腮道:“也是,我还真真是后怕,今日那样剑拔弩张的情景,林丫头还不顾安危与魏诚理论,我生怕他一时气血冲头伤了你。”
云丫头一听这话又红了眼圈,拿帕子拭了眼泪道:“我心知林丫头是为了我好,魏诚都闹到这个份上,若不在众人面前将我的无奈处境说清了力争清白,那我的名声也就彻底完了。林丫头今日的说辞,明明白白是激将之法,引的魏诚说出心里话,将他的老底都揭了,大家清楚他是个什么人,日后他再生事,也没人会相信他的话了。”
云丫头是个极聪明的人,我的心思从来也瞒不过他。
我拉着她的手笑道:“魏诚平日里便行事狂悖,树敌颇多,有不少学生都知他不是个好人,否则今日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站在咱们这头。”
小瑷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口中念到:“我魏诚……相貌堂堂一表人材,那里配不上你……哈哈哈哈哈哈……”
听此言我们愣了一愣,旋即也笑得滚作一团,方才紧绷的弦儿瞬间松了下来,想想今日的疯狂之举,真不像自己平日的作风。
“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我们云丫头才气无双,美若天仙,性子又极好,必得是芷兰大哥这样文武双全又会疼人儿的才能配得上,他居然还腆着脸说要娶云丫头回去做续弦?!”小瑷托着云丫头的下巴色迷迷道,“这样的才华,不留在馆里好生进学成名成家,早早回去沦为黄脸家婆,那才是暴殄天物,把上天的恩赐生生糟践了!”
我掩口弯腰作呕吐状:“快别提了,此言一出险些没给我恶心死。”
云丫头翻了个白眼:“他上回不还腆着脸让我回去传宗接代,还道什么趁着年轻多养下几个,等老了生不出来便没甚用处了。若孩子是他生,那我一万分愿意多生几个!”
芷兰气得满色通红,“呼”地站起来:“这样的无耻狂徒我方才真应该要了他的狗命!我娶静仙,从不为了传宗接代;将来迎静仙入门,也并不是因为她宜室宜家,而是因为宜我真心。”
云丫头忙道:“这我早知道,左右我以后的日子与他无干,理他做什么。”
小瑷啐道:“说什么老姑娘没人要。可巧,我爹爹说我们家的人该着不能早婚,我娘亲我姨母我大姐姐二姐姐皆是过了笈礼方才定的亲,但皆是觅得了如意郎君,所以爹爹说,只要人好,多等些日子不怕的。”
我笑道:“甄伯伯倒是通透,如今馆中进学的姑娘多是世家大族出身,父母还尽有囿于世俗的,未上学先订亲的有的是。有些公子人品好的倒还罢了,最怕到了年岁便急急塞一个所谓门当户对实则品行不好,那还不如不出阁。”
云丫头击掌笑道:“我原也是这个主意。因着爹爹不成器,家中内外皆是母亲操持,连俸禄也尽是母亲所出,我是厌恶透了这样的爹爹,断不会再寻个不成器的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我笑道:“就是,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若不是情投意合之人,我宁可一辈子不出阁,起码落个逍遥快活!”
“啧,那可不好,你一辈子不出阁,可教小白公子怎么处呢?”小瑷调侃,三人笑作一团。
事后,我与小雪讲起此事,小雪一面担忧我的安危,一面叹到:“我只当唯有我存了这个念头,却不想原来杜公子与我一路心性。我朝不愿育有儿女的夫妻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你若不喜孩子,那咱们便不要孩子,你若厌倦朝堂,等事一了,咱们便寻个清净去处。”
我托腮道:“我想去养生堂抱养一个女孩儿,教她弹琴,跳舞,写诗,习武。”
小雪刮了我鼻子笑道:“我也喜欢女儿,那就这样说定了。”
此事之后,魏诚干脆告假好一阵子没来上学,定是损了颜面不愿见人,我们也乐得清净。
此乃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