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另一个世界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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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场大病过了几个月，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唯一没有恢复的大概只有认知吧。
我的视觉好像出了问题，左眼看见的是和以往完全相同的世界，右眼看见的却是腐肉地狱。
所有一切都染上了腐肉般的颜色，如同烂熟透了的果实，软糯黏腻，恶心。空气中是内脏传来的独特气息，往常惹人怜爱的飞鸟变成了血肉怪物，叫声沙哑，传来无意义的呢喃。
左眼和右眼看见的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开始我以为是幻觉，觉得这东西太过于根深蒂固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但后来直到我出院后才明白，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世界被割裂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正常，一部分是异常。
左脚踩着硬邦邦的路面，右脚却踩在血肉菌毯上，液体扯出黏腻的丝，仿佛有生命力一样，拉的很长才依依不舍地断裂。一瞬间我开始怀疑世界的真相，怀疑自我的存在。我有想过哭泣，为这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而哭泣，但是很遗憾，最后我还是没有哭出来，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一切。
不过幸运的是，身边的三个朋友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无微不至地关怀我，幸运的是，我还能看见他们身为人类的样子。我忍不住注视着他们，想要把他们的样子一直记在脑海中。
不正常的怪异开始扩散，有时候我的左眼开始失明，视力恢复之后，左眼中充斥的血肉更多了，已经逐渐无法看清事物本来的颜色，但却不感觉害怕，或者说属于正常人类的情绪已经渐渐离我而去。
我对情感的把控出现了问题。对于现状的改变，我有点随遇而安的样子，人类好像只要有一丝生存下去的希望就会不断强迫自己发生改变，对威胁自己存在的事物感到习以为常。我明白了这一点，但内心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庆幸。若不是这样，我恐怕会在腐肉地狱里变成疯子。
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正常世界的感官。
视觉、触觉、听觉、嗅觉全部被污染。
人类变成了怪物，身上是腐烂的茶色，糜烂的肉色，蚯蚓般的皮肤充满生命力地扭动，让每个表情都变成噩梦的深渊，绿色的粘液充斥着蜗牛般的脚步，只要行走就会留下一条痕迹。
而我，只能告诉自己。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人类的概念变成了怪物。这是我所生活着的世界，现在它改变了，我应该也要被它改变。
我扔掉了家里所有的镜子。我假装自己也是这种生物，以此自欺欺人地生存下去，我对自己的演技可是相当有自信，自信能够完美地复现着我曾经的行为模式。
我原以为，我之后的人生也就是这个样子了，直到我遇见了沙耶。
在一片糜烂之中仅存着的人类少女，浑身好像都在发光，既美丽又神圣，让我的内心产生了想要接近的想法。
她的存在使我关于人类的记忆开始浮现。
就像在某个充满阳光的午后才存在的场景。美丽耀眼的少女把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笑容天真纯洁，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你，她穿着白裙子，永远纯真，永远美好。似乎触手可及，又好像一个遥远的梦境。
“小幸。”她叫出了我的名字。
虽然感到莫名熟悉，但我应该从来没有见过她才对。我盯着她伸出的手，肌肤柔软而细腻，手指纤细修长如同羊脂玉。我把手放在了她的手掌上，是人类的触感。
“带我回家吧。”少女笑吟吟的，声音像幼猫一样甜美，浑身散发出温柔的气息。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把她带回了家。
“我是沙耶哟。”一般这么说的人名气都很大。但我确实没有听过关于“沙耶”的信息。
少女撑着下巴，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她的发色和眸色都很异常，是一种偏蓝的绿色，有点像萤火虫发出的光芒，很漂亮。头发很长，两边垂落的发像一对猫耳朵一样耷拉着，高兴的时候还会微微翘起，跟有生命一样。
沙耶好像认识我一般，对待我的态度极其熟稔，总是喜欢贴在我的身上，用那稚嫩的胸脯温暖我的手臂，或者窝在我的怀里，双手揽住我的脖子。我本来挺反感肢体接触的，但竟然对于她的触碰而没有厌恶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她天生带着惹人怜爱的气息，或者我对于这样娇小粘人的女孩子没有一点抵抗力。女生之间，本来就习惯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的。她这样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大概是其他人追逐的对象吧。
“找到小幸啦。”她眨了眨眼睛，笑的一脸幸福。
身为怪异生物的沙耶留在了我的身边。情感失控让我能够理性地去思考沙耶是什么样的存在。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她才是个真真正正的怪物。虽然脑子里这么想，但是行动中却是很喜欢她的接触的。
人类毕竟是视觉动物嘛。如果能让自己过的开心一点，自欺欺人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沙耶在给我做饭。
真高兴我的味觉也失灵了，不然是怎么忍受那些脓包的汁液一般的饮料和腐烂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死尸的主食。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很脆弱，想着沙耶什么时候会离开，毕竟像我这样无聊的人没什么意思，她却住了很久，每天都一副高兴的样子，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你为什么要呆在我身边呢？”
“诶？当然是因为我爱着小幸啊！小幸是沙耶的珍宝。沙耶也完完全全属于小幸！我眷恋着你的温柔，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心情永远不会改变！”沙耶理所当然地说。脸上还有着少女的娇俏，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却依旧直率。
诶？爱吗？
我完全没有想象到她的理由竟然是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好像在跟我开玩笑一样。但她认真的表情却让我也不由自主地变得认真起来。
如果爱能把她留在我的身边的话，那么我会爱她。我恶劣地想。
“那我也爱着沙耶。”
沙耶歪着头理所当然地回答：“那当然啦！”
意外地好骗。
我完全不明白爱是什么东西，虽然就算没有沙耶在身边，我也能生存下去，但毕竟开心地生活比不开心的生活要好多了，我偶尔也是想要追求一下生活质量的嘛。
和沙耶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秋季。时间依旧于指尖缝隙缓慢流淌。
每日最期待的就是回家。能够在路的尽头看见她灿烂的笑容。她挥舞着娇小的手臂，白裙子被阳光染上了羞红的颜色，在一片糜烂的血肉中，唯有她纯洁无瑕，纤尘不染，如同心灵的港湾，如同最后的庇护所，如同壮丽的史诗。
她的笑容足以照亮秋季最阴郁最悲伤的日子：就是那种阴雨绵绵，你泡水湿透的鞋子在碎石子路上啪啪作响，街灯不眠不休地照在通往上学之路的那种日子。
我第一次想知道她口中诉说的爱是什么东西。
强烈地想要弄明白，想体会到和她同样的世界。
她说，她爱我。
她说，她最爱我。
感受着她冰冷的体温，在漫天月色下，说着甜言蜜语，十指相扣。
我以为我们的生活会像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她却轻轻地问我。
“小幸想看见正常的世界吗？”
“沙耶呢？”我把选择权交给了沙耶。
“明明是让小幸做决定啦！”她苦恼地揉了揉头发，耷拉的猫耳翘起来，一副“小幸真过分”的表情，不满地控诉我。
“沙耶也不会害怕我做出你不想要的决定吗？沙耶不会……”讨厌看见我害怕你真正的样子的姿态吗？
“没关系的，小幸。我知道的，小幸不会离开沙耶，就像沙耶离不开小幸一样。”她温柔地拥抱我，嘴唇贴在了我的嘴唇上，不带任何情谷欠，虔诚又圣洁，我不知道她在祈祷着什么，只知道她的唇如同娇艳欲滴的花朵，柔软芬芳。
醒来的时候，世界恢复了正常。我急切地想要找到沙耶，我害怕她离开，第一次害怕的感觉如此强烈。
“沙耶——”
“怎么了，小幸？”嘶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太好了，她没走。
她的触手端着肉汤，像蜗牛一样地前进，一半是貌美的人类少女，一半是蠕动的肉块组合成的怪物。我低着头注视着她，竟也不感到害怕和恐慌，反而有一点怀念。
“沙耶，沙耶，沙耶。”无端地想要呼唤她的名字，甚至忍不住想要落泪。
“我在呢，小幸。比起被全世界污染，小幸还是只被我污染好了，我也希望小幸能够活的更久一点，照顾好小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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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究竟是什么呢？
无数人前赴后继地追求着它，自以为得到了真正的爱情，并为它感动得落泪。
爱是陷阱，刺破你的外壳，把血淋淋的内在暴露出来；爱是泥潭，让你陷入其中无法脱身；爱是软肋，拥有它你从此不再无所顾忌。
但是啊，即使如此，爱依旧美丽。
它是我们的锁链，我们的羁绊，我们的未来，因为爱，星川幸和沙耶的命运从此连到了一起。
爱是沙耶，爱是星川幸，爱是我们之于彼此。
徘徊世间，孑然一身，如同幽灵般的噩梦，不知道自己到底存不存在。
我希望有人爱我。
我希望有人明白我糟糕的内在依旧对我不离不弃。
现在，我找到她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另一个世界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