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案业务司》油钵

2、第 2 章

　　火被扑灭后，天已经大亮。吴烨随便订了个酒店，草草洗了一下，散了散一身的烟熏味，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雨后微凉的夜，天和地像用墨晕染过一样，连成一片。天色很单调，一颗星星也看不见，但那轮圆月却格外明亮，月光照在前面的一座古代建筑上。

　　吴烨已经知道这是梦了，因为这个梦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他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沿着脚下的路，往前面的屋子走去。

　　他走近，终于看到了一扇门。以前的每一个梦都停在了这里，但今天却没有。他穿过门进入到屋子里，屋内烛火暗淡，只能看到屏风后影影绰绰的身影。

　　突然，那身影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轻叹了一声，“你还是来了。”

　　梦境嘎然而止，梦里的天地骤然轰塌。吴烨被电话吵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坐起来，经历了数秒的恍惚后，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电话还在聒噪地响着，是好友庞宽打来的电话。

　　“吴烨，你还好吗？你在哪？” 电话里传来庞宽急切的声音，想必是刚刷到了本地新闻。

　　吴烨调整了一下情绪，回道：“我没事，不过我家被烧了…… 我现在在我家附近那酒店。”

　　“人没事就好。”电话那头的庞宽松了口气：“刚看新闻吓死我了，死了四个人呢！”

　　吴烨没想到有这么严重。昨天自己身处其中时，大脑一片混乱。火燃了多久，烧得多旺，他竟迷迷糊糊无知无觉。但毕竟是亲身经历过，多了一分感同身受。他想，那些葬身火海的人，该是怎样的恐惧和绝望。

　　庞宽感受到了他情绪不佳，叮嘱说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跟他说。

　　吴烨很感激庞宽对自己的友谊。自从父母离世之后，他就成了孤家寡人。庞宽是少有的真心关心他的人。但庞宽是外地人，他自己都还住在公司宿舍，也帮不上什么忙。

　　挂了电话后，吴烨靠在床头放空了片刻，回味着刚刚的那个梦。这次他终于进到了那间屋子，看到了一个身影，还听到了一声轻叹。他用力回忆，却怎么记不起那是一个怎样的声音。

　　吴烨看了下时间，才10点，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他平移到床边够了够椅子上的裤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昨天那人说上午打电话给他，现在会不会太早。

　　他想，那人只怕跟自己一样，也是早上才睡的。还是等到11点再打吧。

　　素白简洁的名片上只有几行压印出来的黑色字，在厚厚的纸板上形成了凹凸不平的质感。吴烨用指尖抚过那几行字，默念着：“宗教事务局？秦述？”

　　宗教事务局是做什么的？是跟和尚或者道士打交道的吗？吴烨脑中闪现着那个人无可挑剔的五官和身材，怎么也无法将这个叫秦述的人跟和尚道士什么的联想起来。

　　待会跟他打电话，自己要说什么呢？他又会说些什么呢？

　　这时电话又响起来了。

　　“是我，秦述”

　　“啊？” 吴烨抓着手机的手也几乎微不可见地晃了晃。

　　“你一直没有联系我。” 电话对面的人说道。

　　“哦，抱歉，我才醒来。” 吴烨觉得自己的脸此刻有些发烫。

　　“需要你过来一趟。算了，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接你。” 电话里的人似乎有些焦急。

　　吴烨马上报出了所在酒店的位置。虽然连对方为什么要见自己都不知道，他依然感到了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吴烨想，这肯定是因为对宗教事务局的好奇，对，一定是这样。况且，守法的公民本来就应该全力配合公务人员调查。

　　他自嘲地一笑，“这可不是见色起意。”

　　吴烨在酒店门口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一辆黑色吉普车缓缓地驶近酒店大门。

　　他钻进后座，发现秦述也在后面坐着，开车的是个小姑娘，学生模样，留着齐刘海，带着很学生气的近视眼镜。

　　秦述今天穿的还是昨晚那一身，只不过那件平整精致的藏青色衬衫现在却有些皱了。他刀削般俊美的脸有些苍白和疲倦，估计也没有怎么休息。

　　秦述见他上了车，颔首一笑，朝前头开车的姑娘说：“小李，走吧。”

　　虽然吉普车的后座空间已经很大了，但对于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来说还是有些拥挤。他们俩的腿都伸不直，只能蜷着，在车辆转弯时总是碰到一起。

　　吴烨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假装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我们宗教事务局。” 秦述捏了捏眉心，没有再多做解释。

　　车辆平稳地停下后，吴烨一下车就愣住了，倒吸了一口气，这不是那个著名的亲王府吗？

　　眼前这座宅邸大门口的亲王府牌匾已经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大门两边白底黑字的“宗教事务局”和“宗教交流协会”的牌匾。

　　这是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亲王的府邸，纵使历经百年的风霜，依然还保持着当年的威严和贵气。

　　吴烨看了一眼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优雅的秦述，觉得只有这种地方才配得上他，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皱巴巴的运动服，又想到自己那间小破便利店，他顿时有些忐忑。

　　秦述见吴烨发愣，微眯起眼睛，有几分得意，“走吧。”

　　他带着吴烨进入大门，穿过了正殿和后面的几间过厅，期间还遇到几个人跟他打招呼，“哟，秦司，好久不见。”

　　最后他们走到了西边最里面的一处门口挂着“业务五司”牌子的院落。院落外面古色古香，屋子里却是非常现代的办公环境。大门左手边是几排办公桌，右手边是一间用玻璃门隔出来的会议室。

　　看来这里就是秦述的办公室了，里面跟其他机关看上去也差不多。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中年男子，秃顶，有点小肚子，着装风格颇像一年逛两次的某男装品牌。乍一眼看去，吴烨还以为自己高中班主任转向宗教事业了。

　　吴烨跟着秦述进来时，他正拿着保温杯站在饮水机旁边接水，回头看到吴烨，笑着说：“哟，人接回来啦？”说完还朝吴烨挤了挤眼睛。

　　这时，吴烨心里的忐忑才减轻了几分。除了秦述，这里的其他人看上去都很普通，还挺热情友好。

　　吴烨客气地朝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这是老何，我们的后勤主管。” 秦述介绍道。

　　“财务、人力、行政，都归我管。” 老何哈哈一笑，补充道：“入职手续找我办。”

　　还没等吴烨说话，秦述又朝小李喊道：“小李，把我桌上的资料都送到会议室来，顺便送两杯咖啡。”

　　秦述领着吴烨进了会议室，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昨天我问过你的那个平头花臂男，叫王子强，是三天三夜酒吧的老板李昌盛的马仔，他已经死于今天凌晨的火灾 。”

　　吴烨突然想起了昨晚王子强买烟时的反常，想起了他那双无神的眼睛。为什么会这么巧，死的是他？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这时候小李敲了敲门，送进来一叠资料和两杯咖啡。

　　秦述抿了一口咖啡，从资料里抽出一张照片抛给吴烨，“这个女人你见过吗？”

　　这是一张证件照。照片里的女孩五官秀丽清纯，尤其是一双细长含笑的眼睛，让人感到如沐春风。不过这种长相的女孩吴烨在解放路一天能见到一打，如果不是天天光顾的常客，他很难有印象。

　　吴烨摇了摇头，把照片递回给秦述。

　　秦述接过照片，“她叫林娇，是三天三夜酒吧的香槟推销员。” 接着又话锋一转，“我今天叫你来有两件事。在开始说这两件事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介绍一下我们业务五司的工作内容。”

　　秦述用格外郑重的语气问：“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吴烨本想说：“不”，但看着秦述认真的表情，他的脑子高速运转了一下，在排除了秦述是骗子和秦述有病的可能性之后，想起了他昨天看到的那个帖子。

　　鬼，难道真的存在？

　　吴烨犹豫了一下，说：“我没见过鬼。”

　　秦述直直地盯着吴烨，“没见过不代表没有，而且……我觉得你也没机会看到鬼。”

　　吴烨脑子里快速闪过那个帖子上的文字：四维生物，看不见，摸不着……

　　见吴烨满脸疑惑，秦述解释道：“不是所有人死了都会变成鬼，只有那些没能进入地府投胎，滞留人间的死魂才是鬼。寻常人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所以当被鬼缠上时会被潜意识催眠，成为鬼的傀儡。”

　　他顿了顿，说：“我们五司的业务，就是把这些滞留人间的鬼送到地府，投胎重新做人。”

　　秦述没等他反应，继续说：“前天我们收到消息，有一个死魂没有准时到达地府，这就是林娇。我们查到了她生前电话联系的最后一个人是王子强。”

　　“昨晚我本来只是去找王子强了解一下情况，却发现林娇果然是跟着他。但是后来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了。酒吧起火，王子强死了，林娇也不见了。 ”

　　吴烨听完目瞪口呆。王子强的反常居然是因为鬼！那鬼当时已经跟着他了吗？他打了个冷颤，不禁觉得有些后怕起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昨晚我尾随王子强，看见他进你的店的时候，林娇没进去。” 秦述的手指向吴烨，“你，或者是你身上，有让她惧怕的东西。”

　　吴烨迟疑地指了指自己，一脸茫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