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香里说丰年（穿书）》是舟舟啊

3、周晏殊

　　顾远野很焦灼。

　　当年他刚从艺校毕业，因为外形还算比较出众，很快就有公司来找他签约。那时的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很快就会爆红，还特意练了签名，找各种角度拍给杜仲谦看。

　　杜仲谦在律师事务所实习，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可是他仍然是很快地回复了顾远野：真好看。字如其人。

　　七个字。让顾远野开心一整天。

　　可是现实很残酷，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人。才二十出头的顾远野也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唱歌是KTV水平，演技也缺少打磨。去录综艺节目，他的镜头只有一闪而过的半张脸。他的公司很快对他丧失了兴趣，转而把注意力放到了其他新人身上。

　　没有工作，渐渐连吃饭都困难了。杜仲谦的实习工资很低，养不活两个人。顾远野咬牙，拿着自己的简历，挨个去找导演和制片人，厚着脸皮赔着笑脸，求对方给自己个角色。

　　有一脸不耐烦直接赶人的，有笑着答应了转头就扔了简历的，也遇到过明示或者暗示某些规则的，甚至有直接上手揩油的。顾远野面不改色地把简历和照片整理好，继续换下个目标。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几年过去了。这期间和他同期出道的新人，有个别是真的爆红了，有一些是放弃了另寻出路了，更多的是和他一样兜转在各种小角色里，等待着梦想照进现实。

　　这样过了六七年，顾远野终于靠着大IP剧里的角色，稍稍地体验了下爆红的滋味。

　　可是他仍然焦虑。没有戏演的那几年，他焦虑吃饭，焦虑没钱，焦虑事业逐渐有成的杜仲谦会不会嫌弃废物一样的自己。好不容易他红了，有了点人气了，他又焦虑后续拿不出好作品，微博掉粉，黑历史被挖。

　　压力大得他几乎想逃。

　　没想到还真逃到这地儿来了。

　　他坐在四处漏风的屋子里胡思乱想。酒酒是不是正在一边骂娘一边四处找他？公司会不会因为几个剧组的索赔要求乱成一团？他微博的两百多万粉丝是不是已经在评论里给他点了很多小蜡烛？

　　他已经连续过了好几天吃了睡睡醒吃的日子。身上的伤逐渐痊愈，他却越来越焦灼。他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来到这儿，还有没有机会回去。如果平行时空是真的存在，那么在他之前生活的世界里，是不是已经有另外一个顾远野，完完全全地取代了他？

　　而此刻的他，顶着张陌生的脸，成了大家口中的周家老二周晏殊。

　　周家的三个孩子，老大叫周福全，小妹叫周小娥，周晏殊这个名字夹在其中，显得尤为拗口和生僻。据孩子的娘回忆，某天一个算命先生经过村落，看见了在泥地里打滚的周家老二，连连惊呼这孩子长得好，命格奇，实非常人。周老二那时才四五岁，小名叫二蛋蛋，大名唤作周福旺。算命先生吵着闹着要和二蛋蛋结拜做兄弟，未遂，又得知二蛋蛋的大名后，直说周福旺这个名字配不上孩子。

　　乡下人对这方面没多大忌讳，周家爹娘想，既然识得字的算命先生都说新名字的寓意极好，那就改叫周晏殊吧。

　　周晏殊很快长大了，相貌的确是出挑的俊美，可是在这个民以食为天的环境里，好像也没啥用。虽然有不少姑娘丫头惦记着，可是周家实在是太穷了，没人愿意把自家姑娘往火坑里推。只有个别像是嫂子娘家那样恶名在外的，向周晏殊抛来过橄榄枝。

　　周晏殊全都懒得搭理。

　　他大哥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他哪能再淌这种浑水。

　　大哥说亲到成亲的那段时间，里里外外花了不少钱。爹娘出去借钱的时候看了不少脸色。大哥成亲后不久，嫂子就吵着闹着把家分了。三间瓦房都给了小夫妻，周晏殊和爹娘小娥搬到了河边上的黄泥老屋。

　　大哥打算替爹娘分担些之前的欠债，嫂子知道了，又狠狠闹了一回。之后这事就再没人提了。

　　周家爹娘带着二儿子没日没夜地在田里忙活。好在那两年收成不错，交了租还能有点剩余，加上小娥负责喂养的家禽牲口也卖了些钱，慢慢地还了一部分欠债。

　　眼瞧着日子过得有些盼头了，可是这时候周晏殊被嫂子弟弟打了。

　　小娥一脸担心地看着顾远野：“二哥，你还有啥是想不起来的？你别急啊，慢慢想，想不起来的就问我。唉，先前你没醒的时候，赤脚大夫来过了，说你可能是伤着脑子了。果然，你连自己的小名叫二蛋蛋都不记得了。”

　　顾远野干咳两声，没接她的话头，捡了不要紧的转移话题：“是不是村里的二小子都叫这个小名儿啊？”

　　小娥摇头，认真道：“不是啊，王家的二小子叫二蛋，张家的叫二蛋瓜子，孙家的是二笨蛋。二哥你和他们都不同，你是二蛋蛋，你有两个蛋。”
　　顾远野怀疑她在开车。

　　伤好了，可不能再躺着了。

　　——“既然来到了这里，有了新的身份，那就按照设定好的这些继续走下去吧。无论这是不是个虚妄的世界，无论陆续与我发生关联的人是否真实存在，我只要坚信自己是真实的，自己的感受是真实的，那么就没什么好害怕和担心的。用这个新的身份，活出自己的一条路。”

　　这是电视剧里的男主穿越到古代后，完全接纳自己的新身份时说的一段独白。顾远野当时在角落默默围观，默默感叹大男主的台词功底。

　　当时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段话竟然一字不差地契合了他现在的境遇和心情。

　　这个家里的境况堪称一贫如洗。既欠了债，又卖了牛犊子。老夫妻都快累出了病，仍是杯水车薪。

　　这个时代的佃户，不仅要交租，还要承担朝廷年年上涨的田赋。重重剥削后，佃户仅仅能填饱肚子，少有余钱。

　　顾远野摇摇头。

　　要不考取个功名？

　　顾远野继续摇头。自己当年的文化课糊得不忍直视，各科老师看见他就跟看见世仇似的。现在要他执笔写文章？可拉倒吧。

　　要不去学个啥手艺？木匠，铁匠，还是剃头匠？

　　这些可都是要费功夫去磨的。他没那个耐心，现状也不允许。毕竟周晏殊现在已经十七了，各个行当的师父都不大乐意带。

　　要来钱快，收入和付出成正比，比农活能轻松点的，想来想去，也就只剩做生意这条路了。

　　做生意，手上没本钱可不行。

　　顾远野看了看屋子，啥啥都没有，老鼠蟑螂都嫌弃了，拖家带口地准备搬家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瞧着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这晚顾远野又做了很多梦。梦里是他躺在医院的ICU里，全身插满管子，脸孔上横亘着数条狰狞的疤痕。

　　酒酒的胳膊打着石膏，在和公司汇报医院给出的进一步治疗方案。公司高层告诉她，顾远野的脸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苏醒，希望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到新人身上。至于顾远野，公司已经仁至义尽。

　　梦里有许多白色的影子晃来晃去。有知道顾远野的取向后和他彻底划分界线的父母，有面无表情的医生护士，有站在病房门口不发一言的杜仲谦。还有许多一晃而过的他记得或者不记得的面孔。

　　顾远野恍惚地想，啊，这就是在原来的世界里，自己当下的处境啊。

　　真惨。就算日后能清醒，估计自己也承受不了毁容的打击吧。

　　他在为自己的遭遇唏嘘时，一个发着光的东西咻地一下飞到了他怀里。

　　【副本已激活，闯关任务即将开启。玩家请选择是否继续。】

　　半透明的对话框下，红蓝两色的选择键不停地闪烁着，像是在催促他快做决定。

　　顾远野一脸懵逼：这是啥？什么副本？闯什么关？

　　梦境到这里，画面又变得混乱起来。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许多奇形怪状的野兽，顾远野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啊呜一口吃掉了。还有成堆成堆闪瞎人眼的金币，顾远野坐在钱堆上捧着金币眉开眼笑。

　　最后他是笑醒的。

　　顾远野揉揉眼睛坐起来，家里空荡荡的，约摸都去田上忙活了。

　　一只老鼠驮着几只小老鼠摇摇晃晃地往外走，根本不怕他这个大活人。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田里帮帮忙。一个东西突然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半透明的对话框。不停闪烁的红蓝按键。

　　顾远野瞪大眼睛。这东西不是梦里出现的吗？

　　他咬了下舌头。

　　妈的真疼。

　　靠，真是越来越玄幻了。

　　顾远野觉得现在就算那只老鼠回头对他说话，他都能坦然接受，还能跟它挥挥小手帕，让它找个油米不缺的好人家。

　　仔细端详了下那东西。他皱眉。这红蓝键上标注的怎么都是“继续”两字儿啊？不是说让他选择吗？敢情就是让他选择自己喜欢的色儿按啊！

　　顾远野深呼一口气，按下了蓝色键。

　　【玩家已确定继续，任务立即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