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蝉都死光了》当年希理

5、5

　　赵三毛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陪陆雨繁做美甲，穿得像北美猩猩一样的店员和陆雨繁从LV的某款新货聊到母系社会的起源。我在一旁听得百无聊赖，几次逃跑未果后我暗自起誓，只要有人能拉我出此苦海，我就叫他爸爸。
　　于是，我接起电话，喊了一句：爸爸你好。
　　电话那头的赵三毛愣住了，按常理以他的智商，大脑大概会被我这句话喊死机。果然，半分钟后，他试探着问：
　　“你，你是从未来穿越来的？”
　　我：“...”
　　“儿子，你妈的名字是张末吗？”
　　在感觉我的大脑也经历关机重启之后，我振作精神，回了一句：
　　“赵三毛你个大傻逼。”
　　良久后，赵三毛恍然大悟，气急败坏地骂道：
　　“老子差点就要问我爸死后给我多少钱了！”
　　“有屁放。”
　　“晚上老地方，哥请你们喝酒。”
　　赵三毛说的老地方是一处有着悠久历史的‘老地方’，据我妈说早在解放前就是小年轻幽会的据点，那时候门口有人放风，只要哨声一响无论两人裤子脱没脱都要立马分开立正站好齐唱《大海航行靠舵手》，阵势比今天的衡水中学课间操有过之无不及。然后时代变革，几经易手，最终变成了一家招牌响亮的，能吃麻辣烫能打麻将的，高端商务酒店，俗称居委会老年活动中心。
　　“我去你丫的。”
　　“我东西都买好了，你和陆雨繁快着点！”
　　然后我义正言辞地站在陆雨繁面前，以光荣的少先队队长口吻郑重通知陆雨繁：
　　“不是我催你，是赵三毛真的等不及了！”
　　陆雨繁慌张的给美甲收尾，一边收拾东西往车里跑一边埋怨，甚至有几个瞬间我都听出了哭音。
　　“这人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打120了吗？”

　　我和陆雨繁赶到的时候赵三毛和林语已经到了，张末在一边小心地擦拭着一会要用的碗筷，我轻轻拽拽陆雨繁的手，示意她温柔一点。
　　陆雨繁翻了一个白眼，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上去，常年车水马龙的居委会今天罕见的一个人没有，空荡荡的活动中心除了几只野猫就只有我们五个会喘气的。
　　“怎的赵总，看不出来，这也吃上人间的烟火了？”
　　我随手拿过一个盘子，把从烧烤店买好的吃的一股脑倒在上边，一个不小心油溅在了袖子上，白衬衣瞬间一片油黄，心疼得我赶紧擦了擦。
　　赵三毛看见我的狼狈样翻了个白眼，然后有条不紊的把一样样小菜端上桌。
　　“你这毛毛愣愣的操性这辈子都改不了。”
　　我不满的瞪了赵三毛一眼，但没法反驳，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他说得对。
　　思考之中，林语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然后小声说：
　　“松子哥，你脱下来我去给你洗了吧。”
　　“不用，晚上回家再洗。”
　　“晚上就不好洗了。”
　　“没事，你今天咋样，工作顺利吗？”
　　“还行，挺轻松的。”
　　我和林语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然后陆雨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插了一句“我还活着呢”。
　　“吃吧。”赵三毛和张末也上了桌，赵三毛随手开了几瓶啤酒递给我们，然后莫名其妙地开心起来。
　　“这是哪出啊？”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
　　“我昨天做梦梦见小时候咱几个围着老年中心藏猫猫，然后杨子松一个跟头摔进了林语奶奶的尿盆里，哈哈哈。”
　　赵三毛笑的直捂肚子，林语和陆雨繁也跟着笑，张末也笑，最后连我自己也笑了起来。
　　“妈的你兴高采烈叫我们来就他妈因为梦到我摔尿盆子里了？”
　　我气恼地吃了一口鸡腿，陆雨繁擦了擦笑出的眼泪，也端庄了起来。
　　眼前麻将桌上随意摆放着街边买来的小吃，桌下野猫乖巧地吃着食物碎渣，赵三毛唾沫横飞地抖着我童年的趣事，陆雨繁笑得凶猛忘记了自己精致的妆容。在这个我们来过无数次的地方，我有时想，这才是我们最初的样子，干干净净。我们为最傻逼的事笑得开心，为最痛苦的事难受流泪，这才是我们应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