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蝉都死光了》当年希理

4、4

　　把陆雨繁送回去后，我和林语边说边笑回到我住的地方，简单的两居室，去年让房东阿姨刷了遍漆，自己作妖换了扇大落地窗，结果一到冬天玻璃上霜啥都看不见。大老爷们活的糙，要不是陆雨繁隔三差五带着我妈来收拾一趟估计我就能长毛了。
　　好歹自己住落得清静，离上班也近，除了楼下大妈有点像□□教徒外没什么缺点，林语家里不方便，来和我做个伴也不错。
　　“妈的累死了，赵三毛那嘴是不是铁打的，人类基因研究学者真应该把他抓起来好好他妈分析分析。”我随意把鞋一踢，瘫倒沙发上，脑海里全是赵三毛喝到兴起拽着我逼逼的成功之道。
　　半天没听到声，我回头看时林语把散在门口的鞋一双双摆到鞋架上，顺便把门口攒了好几天的垃圾袋塞到一个大袋里放在门外。
　　“你不用收拾，哪天我妈来就收拾了。”
　　“收拾惯了，也不麻烦。”
　　“自己住，有点乱，你将就将就吧。”
　　“没事，在军队待惯了，有个地住就行。”
　　“扯淡，猪圈你也住？”
　　“行！”
　　“去你丫的吧，行个屁啊。”
　　说着我和林语相视笑了起来，林语笑得很干净，少了拘谨和羞涩。我费力从沙发上爬起，找了一套干净的被褥，喝了几口酒有点晕乎乎，分明天旋地转却感到头脑一片澄澈。
　　“来不急，明天再去买洗漱的东西，今天先用我的吧，洗洗睡吧，喝点酒还真他妈晕。”我指着卫生间的方向告诉林语，自己却把自己揉进被子里，睡意瞬间袭来。
　　“你不嫌我啊。”
　　我看不见林语的表情，但我能想象他羞怯试探的神情，小时候撒谎逃课骗老师被罚站时，他也是这样问我，你不怪我啊。
　　“妈的连裤衩都换着穿那么多年，我嫌你个屁啊。”
　　我有些困倦地嘟囔着，林语好像轻轻嗯了一声，又好像轻声地笑了。好像一股暖流流进心里，之后我便梦见小时候，梦里的林语不善言辞，瘦瘦小小，家里又穷，小孩子都不愿意和他玩。直到有一天这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冲到我和陆雨繁面前，有些害羞地问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之后这个小男孩便日日跑在我的身后，“松子哥松子哥”叫个不停，好像叫着叫着，我们就长大了，这他妈的狗日的时光。
　　睡到被渴醒时天还没亮，伸手一摸床头杯里的水还有一点点温度，胡乱的灌进喉咙，准备换个姿势接着睡时恍惚间看见一点亮光，一闪一闪。
　　林语坐在落地窗前，好像在看着外边，烟头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夜里格外温暖，我看了看手表，三点四十，北方的天还未蒙亮。
　　“多穿点，晚上挺冷的。”
　　我拿起一个毯子给林语，顺手接过剩下的半截烟，深深吸了一口，猛烈的味道忽然钻进气管，我剧烈的咳了几下。
　　“多久没抽了？”
　　林语把剩下的烟拿走，接着狠吸几口后在烟灰缸里掐灭。
　　“有一阵子了。”
　　林语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外面。
　　“松子哥。”
　　我心里有一瞬的震颤，好像什么熟悉的东西回来了。
　　“松子哥，你知道吗，我还有半年就熬出头了。”
　　林语又点了一根烟，我安静地听着。
　　“就差半年啊，我等了四年，就差半年。”
　　红色的光点在黑夜闪烁，我能看见他的眼睛。
　　“我就顺手扶了她一把，她就哭着喊着去找我们领导，说当兵的没见过女人，她哭得时候，有那么几个瞬间，我也想哭。”
　　“可哭有什么用呢，一开始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些天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他妈对不起谁了。”
　　夜色一点点寒了起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在一些时候，叹气都是无力的。
　　我搂过林语，才发现他的脸已经冰凉。人都说手凉的小孩没人疼，那心凉呢？
　　“日子还得过，别他妈和自己过不去。”
　　我拉起林语，有些话还是咽了下去。
　　林语老实地躺进被窝，向外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在军队摸爬滚打，一身腱子肉，身高早就超过我的愣小子，仿佛还是那个被别人说是没娘养的孩子时哭着来找我的小屁孩。我笑了笑，还是挨着他躺了下来。
　　“以前在我家玩得太晚，咱俩也一被窝睡，一晃多少年了。”
　　我有些感慨，岁月如梭，说得真好。
　　林语灿烂的笑了，在夜色中我看不见他的脸。
　　“十三岁在一个被窝睡，二十三岁还在一个被窝睡，没准等咱七老八十了头晕眼花不认识人，一掀被就找到你了。”
　　我说着笑了起来。
　　手机充满电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我伸手去拿，黑暗中一条信息跳出屏幕，时间在几个钟头以前，我们正在吃饭的时候，或者说是林语给赵三毛打第一个电话之前的时候。
　　一行小字跳动在屏幕上，细密而温暖。
　　“松子哥，我是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