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蝉都死光了》当年希理

20、20

　　和阳光相处不过二十分钟，我好像就明白了陆雨繁喜欢他的理由。
　　干净，儒雅。带着几分大多直男都没有的明朗和渊博，和我们聊天时大多数时间在聆听，言语间有着不带炫耀气息的温和笃定。长得不帅但眉眼还算周正，可以说这是一个和赵三毛林语我们几个完全不同的人，或者说和我们前二十几年生活圈子里的朋友都不相同的人。农村长大，凭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大学讲师的位置，没关系没背景，带着小说男主逆天改命的气息，所以让在浪子中流连忘返的陆雨繁第一眼就沉迷了。
　　我只能说陆处长眼光很毒辣，深知自己女儿的眼光与软肋，精准发射一招制敌，佩服佩服。
　　但就算他再儒雅，第一次相识的聊天场面也颇显尴尬，三个大男人在美发沙龙的长条椅上排排坐，身边到处是翘着兰花指的tony和抹了一头药膏神采飞扬的老娘们。我们东搭一句西搭一句，微博刷得我手机都没电了，于是我给陆雨繁发了一条微信：
　　“姑奶奶，行行好，我们真的撑不住了。”
　　陆姑奶奶今天心情明显不错，进去不到一个小时就顶着一头小自带蓬松特效飘发颠着小碎步出来了，通过得意的神情可以看出今天的陆奶奶和tony交流不错。陆雨繁看了我们一眼，跳过我和林语，异常娇嗔地对阳光说：“老公，你看我的新发型好看吗？”
　　毫不夸张的说，在她说完这句话，我瞬间一身鸡皮疙瘩，林语这傻小子哪见过这样娇羞的陆姐，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直。
　　“好看。”阳光温和地点点头，自然而然地挽住了陆雨繁的手，“下次我自己等你就好了，就不要麻烦杨兄弟和林兄弟了。”
　　在陆雨繁出来的一瞬间，我看见了阳光眼底隐藏不住的宠溺与笑意，声音中也温柔了很多。在见面之前我就在想，刚认识几天的两个人能有多爱，这个瞬间我就懂了，一见钟情的魔力，是真的挺爱。
　　“走，姐请你们喝咖啡。”陆雨繁挽着阳光的胳膊，对着我和林语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我俩表现还不错。然后二人便夫唱妇随的你侬我侬走在前边。
　　我看这一幕有些感慨。妈的，认识陆雨繁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在晚上九点听见她说一起喝咖啡。每次去酒吧我点调制酒都要骂我完犊子的陆姐，一瓶老白干撂倒一桌子男人的陆姐，竟然这种黄金时间请我喝咖啡，我只能说真是爱的魔力转圈圈，让陆姐分不清黑夜白天。
　　“松子哥，陆姐今天真温柔。”林语小小的寸头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我拍了拍林语的肩膀，“走吧，别看了，一物降一物，阳光这款就专吃你陆姐的豆腐。”

　　于是平常我喝罐装可乐都要骂我浪费的陆姐，掏出一张看起来就很贵的会员卡，对着我俩兰花指一翘，“随便喝，今天陆姐买单。”
　　“得嘞！”我接过陆雨繁的卡，拍拍林语，“小语今儿咱敞开了喝，别跌了你陆姐面。”
　　“喝个咖啡咋敞开，死苦的。”林语笑笑，“松子哥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给我奶奶喝咖啡的时候，老太太以为自己的病需要喝中药，难过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觉得阳光咋样？”远方已经点完单，找到位置刚坐下，还不忘给陆雨繁整理披肩的阳光和陆雨繁说说笑笑，美好的让我觉得不真实。
　　“挺好的吧，大气，有学问。”林语说，“而且陆姐很喜欢他。”
　　是啊，陆雨繁很喜欢他就够了。这些年我经常问陆雨繁，想和什么样的人过一生。心情好的时候，陆雨繁会说老娘还年轻哪想过一辈子；心情差的时候，陆雨繁会说杨子松你过好自己的狗日子再操心老娘。然后我就明白了，很多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陆雨繁放得下，林语不会提。他们都过去了，只有我过不去。
　　我哪里过不去呢？我经常问自己。
　　二十岁那年，我上大二。赵三毛高考一塌糊涂干脆一头扎进他爹的公司，陆雨繁高分进入本市最高学府，每天忙的顾不上化妆和油头垢面的理工男面面相对。林语在不咸不淡的师范大学读了两年之后正打算入伍，只有张小北和张小南的学校在我隔壁，不算远也不算近，张小南拉着张小北每周来看我。
　　迎新表演的时候，张小南做了超级大的灯牌让张小北举着，声势浩大地仿佛在看演唱会，尽管我在其中的角色只是一个串场的主持人；男生寝室不让女生入内，于是张小北便经常被张小南逼着十万个不愿意地拎着早饭站在我寝室门口叫我起床，每次起床看见张小北那张扭捏的脸我还要尽力压制住起床气。直到室友一次试探着问我，那个臭脸的外校男生是不是在追你，后知后觉的我才明白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姑娘对我的情意。
　　那又能怎么样呢？我陷入了“她只是我的妹妹”的俗套剧情，她陷入了“没关系我可以等”的痴女剧情。在电视剧里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当我拉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告白的时候，张小北疯了似的冲出来和我扭打在一起，喊着你还我妹妹。
　　在张小南失踪的那一年里我和张小北打了无数架，打到校医室和保卫室到最后双双拒绝我们的进入。最后一次打架时我没有还手，用手捂着正在流的鼻血，问张小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然后张小北看着我的眼睛，说了一句草你妈，离开了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