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蝉都死光了》当年希理

17、17

　　“小杨，今儿来得够晚的，一会好好向各位赔罪。”公司人事部的大王笑呵呵地过来引导我进入席位，“各位老板，这是我们这次策划的负责人，杨子松，这次咱公司的这个项目由他负责。大家叫他小杨就行，别看他年轻，广告这行干了快七年了，去年市里公交车广告牌的大项目就是他整的，市里领导都说好。”
　　大王把我领到座位上，挨着张老虎，正对着张小北。我看了一眼张老虎，张老虎脸上有着苦涩的笑意，大王接着拍拍我的肩膀，“小杨，这位就是我们这次项目的甲方代表，张小北。你看也不知道你俩谁大，叫小张还是叫张哥，你俩一会自己算。”说完笑着打起哈哈，大家还算其乐融融。
　　我笑着起身，尽量不去看张小北。“对不起大家伙儿，今天路上堵了，让大家久等了，那这样，我以茶代酒，给大家赔个不是。”
　　说完我去拿桌上的茶壶，杯子还未倒满，就听见张小北身边另一个甲方代表起哄道，“以茶代酒多没诚意，年轻轻的别来这虚的，白酒满上！”他说完后又有几个跟着起哄的，我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给大王使了个眼色。
　　大王心领神会，“对不住了各位老板，小杨这人吧哪哪都好，就这点完犊子，酒精过敏，半杯倒，怕是喝了就谈不了生意了，要不然这样，我替他敬各位一杯。”说着大王倒了一杯白酒，刚想喝的时候，张小北面带笑意地转动着手里的打火机，然后刚才起哄的代表面带不悦，略有挖苦地说：“东北大老爷们不喝酒谈啥，没劲透了哦。”
　　张小北继续面带玩味地看着我，大王不知道怎么去接，一时愣在原地。张老虎清了清嗓子，“我看...”
　　“没事，既然各位老板开心，今儿是好日子，我就破戒敬各位老板一杯，预祝这次项目成功。”我抢过大王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白酒顺着喉咙一路火辣辣的烧尽心里，但我却感不到一丝暖意。
　　“够劲！牛逼，这才是待客之道嘛！”另一个代表哈哈一笑，大王顺着话头接过话来，酒桌再次热络起来，我缓缓坐下，只觉得对面的张小北笑意更加深沉。
　　有了第一杯，就会有第二杯第三杯。东北的生意历来如此，只有酒到位，啥都无所谓。一轮轮的推杯换盏，大王讲着我听了很多遍的下三路笑话，桌上一轮又一轮的爆笑，不知喝了多少的我只感觉头脑越发清醒，只是动作有点跟不上思绪。我尽力不去看张小北，只是每每目光扫过之时，都看见他就那样冷漠又玩味地看着我。带着轻蔑与不屑，带着居高临下的玩弄与嘲讽，好像在说，杨子松你怎么也有今天。
　　当大王一轮轮敬酒敬到张小北时，他旁边那位代表连忙挡住，“小张真酒精过敏，喝一口要住院那种。”然后大王笑呵呵地转向别人。我看着张小北品着杯里的雪碧，像喝红酒一样晃着杯子，看杯壁的气泡升腾，心里只有一句曹你妈。
　　张小北，你酒精过敏？我去你妈的。
　　恍惚中我就想起了高考结束的时候，赵三毛拿着老爹给的压岁钱要请我们搓一顿，一叠人民币换来一排伏特加摆在桌上耀武扬威。我和林语像模像样的喝了两杯便人事不省，赵三毛拉着张小北对瓶吹。之后的结局是，赵三毛背着林语，张小北背着我，在半夜三点打不到车的哈尔滨边走边骂，旁边是哭哭啼啼的张小南和唱着《酒干倘卖无》的陆雨繁。
　　不知过了多久，我恍惚听到张老虎在我耳边叫我醒醒，然后稀里糊涂地感觉上了车。又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冷风往脖子里吹，“操，关上窗户。”我迷迷糊糊的说。
　　冷气打了我一激灵，好像醉意都没有了。然后我才发现，我刚才迷迷糊糊坐在副驾驶睡着了，而张小北一脸嘲弄和不耐烦地开着车。
　　“停车。”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张小北转过头看着我，发出一丝冷笑。
　　“草你妈我让你停车！”我有些爆发地喊道。
　　之后便是一个急刹车，我的胃好像被人猛锤了一拳，翻江倒海。
　　“杨子松，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你？”张小北语气淡漠，有些愠怒地说。
　　我刚想骂回去，但呕吐物已经顶到了喉咙，只好哇的一声对着车窗外狂吐。一波接一波，把胆汁都吐出来了。新买的衬衣沾上了呕吐物，恶心心酸又无法摆脱，就像张小北。我突然不想骂他了，也不想说话了，我真的太累了。我用力扯下领带，解开衬衣靠近喉咙的扣子，让自己尽量舒服一点。
　　“开车。”我说完后便不再看他。
　　然后汽车打火出发，他没有再说话。窗外的冷风顺着车窗灌进来，我却并不觉得冷。
　　张小北把车开到了楼下，应该是大王告诉他的地址。我打开车门往出走，却脚步不稳一个踉跄。我听到身后的一声冷笑。我尽量保持平衡继续走，却栽栽歪歪，刚走几步险些又要摔倒。
　　正在我又差点脚滑摔倒的时候，忽然被一股力气扶住。
　　“滚。”我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吵架了。刚想说下一句，反胃的感觉再次袭来，对着花坛又是一阵干呕，我已经吐不出东西了。
　　“你他妈离我远点行吗？！”胃酸使我的嗓子哑而无力，骂人都没有气势。
　　“杨子松，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你？”张小北又说了这句话。
　　“我欠你行吗？张小北我欠你的行吗？你能不能放过我？我欠你的行吗？！草你妈的张小北，我欠你的，行吗？”醉了之后泪腺不受我的控制，明明是愤怒，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张小北不再说话，只是扶着我继续走。房门打开的时候，林语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虚脱的扑进林语怀里，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