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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三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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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回忆)
这般的公孙熙总是与初次看见的公孙熙不同。
林妖娘总会情不禁地回想起那个时候的公孙熙,可奇怪的是,越想越想不起来。就好像有个叫忘的虫子把他的记忆吃掉了,他能回想起来的只是片段只言。不过不管怎么忘,他都没有忘记当时公孙熙对他讲的那番话。那番大胆的告白之言。
公孙熙听闻了三哥说跟华骝白义斗酒的人有一个儿子不亚于他的容貌。他好奇就来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小木屋前。
看到竹门,他就叹了声。
“何人有酒身无事,谁家多竹门可款。”
“风过竹门疑,原是客人来。”林妖娘淡淡地从紫藤架下走出来。
公孙熙望过去。
他是踏着夕阳而来。二哥三哥说他是傅粉何郎,小心太阳大了把他晒化了。他不懂为何太阳大了会把一个人晒化了,可是既然二哥三哥不愿意他早出门那他就踏夕而出也无妨。可是——他看到一个仿佛从云彩里走出来的人。那个人通体透明——他着(zhuo)着(zhe)素净的竹色衣,那颜色被晚霞映衬出多彩来——似乎是神仙准备着要回到天上一般的,飘逸。他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步,迫切地拉住了这个神人的袖子。
“你就是斗酒君之子?”
林妖娘看着这个盛他容貌几分的男子,又看着袖子,微微使上点劲将手背到身后去,微微笑着:“你是哪位?”
公孙熙这才想起自己已然失去了礼数,忙退了一步,有礼而又谦恭地道:“唐突了,在下公孙熙,七日前令尊与我兄长之马在酒肆斗酒,因故称是斗酒君。有失礼数之处,请多多包涵。”
“公孙公子客气了。”林妖娘淡淡拂袖:“不知公子找尊父有何贵干?”爹跟你们家的马斗酒至今未醒,你们家又来做甚?
“不,……”公孙熙笑了笑:“我是来找你的!”
不知为何,林妖娘并没有往日的警惕。若是常人在他面前打一个晃他就知道别人想要做什么,这个人说出了一般人想做的事情他都没有戒备起来。或许是这个人虽然有着绝艳的面庞,却一副单纯笑容的;倒过来说更合理点——虽然他有着一副单纯地笑容却有着一副绝艳的面庞。
“你跟我走吧。”
这个人——真是只是有着一张绝艳的面庞。
林妖娘发现自己还有些耐心。“平白无故的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不可以吗?”公孙熙认真地想着:“跟着我一起念书,我们一起探讨!”
林妖娘发现自己的耐心快到尽头了。“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念书?”
“你不喜欢吗?”
林妖娘即将到爆发的边缘了,突然听到后面门被重重地打开的声音。
灵令跌撞地靠着门板,看见世上无双的两双面庞。
一瞬间,记忆回溯到二十多年前。
冷淡的庸惋惜地对他说:你们两个,这世上有一个就是福,多一个就是祸。
急性的忍解说着:不是说你们是福星祸害,而是对你们来说,对你们各自的背景而言。
灵令微微一愣,他看见儿子看公孙熙那一抹眼神是不同以往的。
但儿子是儿子。
——老子是老子,老子的悲哀不会承袭到儿子身上。
公孙熙看着林妖娘莞尔笑道:“那我跟着你!我觉得我就是为了你而一直在寻找着。”
林妖娘看着公孙熙,笑容渐渐淡去。忽然他的笑容又重新绽放。重新绽放出来的笑容,又慢慢地扩散。最终他笑得全部的人,在场的偷窥的,都红了脸。就连灵令也不知为何自己红了脸。
后来灵令顿悟,妖儿是被公孙熙的那一句话给钓走了:
这公孙熙是以酒赌为丝,以灵令为钩,以公孙熙本人为饵,于是就钓上了林妖娘。
(举案齐眉)
初见到公孙熙时林妖娘所看见的是一个虽然言行有些与众不同的翩翩公子,可如今他怎么也想不到翩翩这个词可以用在公孙熙身上。
他看到公孙熙拿着毛笔左右端详着。一会左看看,一会右看看,一会拿到阳光下眯起眼睛看着——这不过就是一只他常用的画符笔,从二人在一起,这些个他身边的东西早给他看了遍。怎么好好地又看起来?
林妖娘瞥了公孙熙一眼,仍旧做自己的事。过了一会,他听到脚步声,嘴角微微上扬。
“林,我问你,这笔可以借给我用吗?”
早知道他会耐不住过来,林妖娘计算得逞微微笑了下:“那么多笔为何挑它?”
“因为它是赤笔!”
听到这个答案,林妖娘后背开始发凉。
上回公孙熙端着桌案,说是举案齐眉,说是亲爱之举。
这回……别是画眉吧!
“我看你眉色日益减淡,因而想给你画眉……”
林妖娘嘴抽了抽,他望着公孙熙,淡眉挑起:“我这眉色是……”他没有说下去,没有说是因为泄露天机的原因。看着公孙熙那淳厚的笑容,他的话也咽了回来。“……好吧。”
回屋时灵令探出脑袋,面容上带着坏笑:“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下山买粮的吗?”
林妖娘扬了扬米袋:“一会就去!”
进门之后,公孙熙兴致勃勃地让林妖娘坐在窗户台前。他们房里没有梳妆台,可有书桌也不知公孙熙从哪弄来的那些女子调妆所用的道具。
林妖娘顿了顿,忽然嫣然一笑。
这一笑,笑慌了公孙熙的心。
“我,我怎么了吗?”
林妖娘笑得更深刻了:“没有……你身上佩的玉呢?那个双鹤夺芝的寒山玉呢?”他说着伸手在公孙熙身上摸着。
公孙熙笑起来,慢慢地笑软下来:“……点……了什么穴?”
林妖娘对着公孙熙温柔一笑:“笑穴。”
“……为……什么……点我?……”
“熙,你的玉在哪里?”
林妖娘敛容抱着公孙熙。
公孙熙因为笑而一直在颤抖着,不能自已的颤抖着。
林妖娘将公孙熙往怀里深处抱着,在他耳朵边低喃着:“熙,你的玉呢?……”
公孙熙笑得眼睛跟着嘴一起疼,他想挣开林妖娘的禁锢,他想看着林妖娘的脸问他为什么点自己的穴。在他有了挣扎的意识时林妖娘解开了他的穴。
公孙熙缓定了情绪看着林妖娘。
林妖娘淡淡一笑,用他独有的道歉方式告诉公孙熙他错了。
公孙熙轻叹一声,他整理好衣冠后看着林妖娘:“玉被我当了。”
林妖娘看着旁边的调妆用具,勾唇一笑:“就是为了这些?”
公孙熙手一挥:“不要动了,我给你画眉!”
林妖娘果真不动了。他看着公孙熙颤颤悠悠地拿起笔,想了想便闭上了眼睛。
一炷香后。
林妖娘挑了挑眉,看着静水盆里的自己。
他几乎忘记了上回的事情——举案齐眉的悲剧是,坏了一只案桌,砸了一只锅。那只锅是无缘无故地受了连罪。公孙熙砸了案桌毁了饭食,结果匆忙地回去煮饭,就砸了锅——不过再想一想,自己又是何其的无辜呢。这眉毛更是何其的无辜啊!这几乎就是毁容——林妖娘发笑着,往日里总认为是这容貌害人,如今熙不真是帮了自己。
林妖娘挑了挑几乎遮盖了额头的“浓眉”,回头看着公孙熙笑了笑。
买了粮回来时,林妖娘将一物扔给了公孙熙。
公孙熙抓到手一看,是他的寒山玉,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