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永不眠》叁疏狂

1、枉死

　　泊烟正往头上插着朱钗，铜镜中映出她朦朦胧胧的脸庞。

　　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这句来形容她正合适。

　　但只可惜，这张脸比红楼中的花魁如织还差了一些。

　　如织才是人间绝色，只叫达官贵人击破了头都想一沾其香。每次楼中的鸨母生气时，只要如织温温软软开口一句，她怒火便消了三分。

　　无怪人家是花魁。

　　将朱钗插在头上后，泊烟沾了香粉想扑在脖子上一些，屋外传来了丫头的叫声。

　　“泊烟姑娘，如织姑娘已经登台了，鸨母催你下楼准备。”

　　红楼是京城最红火的青楼，每日都有许多达官贵人光顾此地，今天也不之中怎么的，红楼生意比往日还要红火。

　　鸨母忙的眉开眼笑，安排了许久不上台的泊烟进行表演，就连京城第一花魁如织也要登台。

　　如织今日似乎要跳舞，泊烟不想同她争锋，因此没有选择自己擅长的舞蹈，只是准备了一支曲子。

　　听到丫鬟催自己，泊烟只能把香粉盖起来，道：“就来了。”

　　从二楼望去，红楼内座无虚席，男人们兴致高涨的拍手叫好。泊烟慢慢走下楼，站在楼梯边一瞥，台上的主角可不就是如织嘛。

　　她露着盈盈一握的腰，身形柔软，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一舞毕，如织下台，泊烟走到台边准备登台，二人肩膀轻撞。

　　如织看了一眼泊烟，眸中带着一丝不悦：“不知是哪个白面书生送了你这个劣质的钗，真是丢人。”

　　一边候着的丫鬟心里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这么多年来，泊烟如织每次相遇都会拌几句嘴，虽然没有撕破脸皮，但那股火/药味怎么都不能让人安心。

　　泊烟依旧像往常一样，没有被如织的话恼到，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钗，然后顺手拔了出来，直接放在了如织的手心里。

　　“姐姐喜欢，那就送你了。”

　　说完，泊烟弯着眉眼笑笑，抱着琵琶走上了台。

　　一支胡曲从泊烟的手下弹了出来，这种曲子明显没有如织的舞蹈吸引人，宾客们兴致怏怏，满心满眼都只有如织。

　　泊烟早就习惯了。

　　红楼每日接待的客人无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宾客中更是有一位朝中的大人——江侍中。

　　自然而然的，江侍中由如织伺候。

　　而泊烟却选了一个书生，书生只能勉强付够钱，老鸨收钱时眼珠子一直盯着书生看，恨不得直接把书生瞪死。

　　穷酸书生来凑什么热闹，挡了她红楼的财路。

　　泊烟可不管那些，她做事都顺着自己心思来，回房间之前还瞥了一眼隔壁的房门。

　　泊烟的隔壁就是如织。

　　书生进房后战战兢兢不敢抬头，泊烟将一杯酒塞进他的手里，末了还摸了摸他的耳朵。

　　“公子耳朵好红啊，是不是热了？”泊烟问着他热不热，却自顾自脱下了衣服。

　　然后泊烟一低头，就着书生的手直接将酒杯的酒喝了下去，还坏心眼的舔了舔书生的手指。

　　“奴唤泊烟，公子贵姓？”

　　“郑郑······”连话语都说不利索，可见书生真是紧张极了。

　　对付这种初入烟花之地的男人，泊烟极擅长对付他们。不过多时就将书生哄得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躺在床上满面享受。

　　这书生倒也有趣，他家有几亩薄田，勉强糊口。家中老父变卖田地只等这小儿子出人头地高中状元。

　　没想到啊没想到，进了京城还没往脑子里装知识，倒先来青楼解了裤腰带。

　　半夜泊烟悠悠转醒，她光着身子坐在床边，回头瞥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书生，勾魂眼中哪还有温情。

　　呵，死男人。

　　屋中烛火没灭，外边月光皎洁，泊烟赤脚走到廊上。

　　泊烟倚栏，抻着脖子向隔壁屋子看了看。

　　如织同她一样，夜晚时从不吹烛，可是今日隔壁屋中漆黑一片。

　　这女人······

　　泊烟只觉得奇怪，但困意不时袭来，她最终还是躺回到了床上。耳边传来客人的呼噜声，泊烟被吵得睡不着。

　　越看这书生她越气，最后索性伸了脚将他踹下了床。

　　书生被摔醒，借着幽暗的月光才勉强看清了泊烟的轮廓。

　　烛光映着泊烟光洁的脊背，她纤细的手正撩着发，大片诱人光景都隐在了黑暗里。

　　肩胛处还有几朵红痕。

　　书生喉结一动，声音还沉闷：“泊烟姑娘？”

　　书生倒是没有了白日的羞赧，此时目光灼热地盯着没有穿衣服的泊烟看。

　　泊烟从不怕男人盯着自己看，但她讨厌这些男人。

　　委身伺候为了两个钱就罢了，现在钱到手了，他们也就应该滚蛋。

　　“郑郎睡得香甜，奴家可不喜欢。”泊烟嘴角噙着笑。

　　书生眼睛直勾勾的：“那你喜欢什么？”他的手已经搭上泊烟的肩，不断摩挲着。

　　“楼下大堂的桌椅拼凑拼凑还够人睡半宿，你······”泊烟一掐他，“给奴滚蛋。”

　　书生嘴角的笑容还没收敛，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泊烟却又重复了一遍：“奴让你滚啊。”

　　偏偏这话还是她笑吟吟说出来的，简直就像是撒娇。

　　书生将泊烟推倒，泊烟一踹他的裆：“你在京城打听打听，睡我泊烟一宿要多少银子。昨天不过是人家心情不好，所以才想要你这样的小公子打打牙祭。”

　　“可你的钱实在是太少了，现在半宿已过，你摸也摸够了亲也亲够了，该从奴家的床上滚下去了。”

　　书生直接被蹬下床，抡圆了巴掌就要呼过来，泊烟肩膀一抖，直接扑到了书生怀里，趴在他耳边吹气。

　　“不要打奴家，今天只要你敢打我，明天你就会光着身子躺在坊间的大道上，你就别想考状元了。”

　　泊烟脾气古怪，半夜赶走客人这种事她干了不少，她已经抓准了这些男人的弱点。此时连唬带吓，书生很快就脸色铁青的抱着衣服从泊烟的房间走了出去。

　　此时恰好隔壁如织的房间传出了一声呜咽，在清冷的夜中极为清楚，泊烟站在房间的正中央，神情木木的。

　　夜中寂静，门外传来书生的叹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泊烟几步走到门口，倚在门上，声音冰冷，全然没有撒娇时的酥软：“再敢唧唧歪歪弄出声，奴家把你送到宫里当阉人。”

　　门外很快就没了声响，泊烟坐在床上听着夏夜的蝉鸣，一直到天亮。

　　天方亮，红楼中夜宿的宾客四散离去，丫头们忙着伺候宾客和姑娘梳洗，在楼间不住奔忙着，木制的楼板被踏的咚咚响。

　　江侍中美人在怀一夜，此时才打开如织的房门准备离去，来伺候自己梳洗的丫鬟被他关在了门外。

　　此时出门，那个丫头满脸惊慌失措，将铜盆从地上端起来就靠在一边。

　　江侍中扫了她一眼，没腰没屁股，不够格入他的府。

　　江侍中脚踏上楼梯，丫鬟才端着水盆进了如织的房，但紧接着下一瞬，清晨的宁静就被一声尖叫打破。

　　丫鬟跌坐在门口，铜盆的水洒了一地。

　　如织的房间一片凌乱，地板中央躺着一个未着寸缕的女人，女人胸口没有起伏，双眼瞪的溜圆却没有了生气。

　　已然变成了一具尸体。

　　如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