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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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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艺《TOP DANCER》节目后台。
男明星的待机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申易低头将造型师刚才给自己勒到极限的腰封调到合适的位置,像是不经意地搭话:
“易注擎天……”
他话还没说完,坐在一旁用吸管喝水的那位一口水喷到镜子上。
“哦,你知道。”申易抬眼瞥过去,冷淡道,“本来想问你知不知道。 ”
易擎天脱力地支起身子,从桌边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清理那片无辜狼藉的镜子。压低了声音,他拼命给申易使眼色:“知不知道你在干嘛?”
申易耸耸肩:“如果是担心节目架设的隐藏摄影机之类的话,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易擎天眨巴眨巴眼,左顾右盼一番,很快放松下来。团吧团吧手里的纸巾,他背靠梳妆台,单眼瞄准申易背后的垃圾桶,单手投射
——没中。
“嗐,现在粉丝就是爱这套。没有的事儿,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他走过去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靠在申易旁边的沙发上瘫坐下来,“她们也不想想,咱俩要真有一腿还能放在一个待机室里待着?嚯,那要是真的,岂不是干柴烈火!噼里啪啦!”
申易沉默了片刻。
“你这么一说,我现在觉得节目组搞不好真在这屋里装了摄像机。”
“——嘎?”易擎天又一次被成功地呛到,“哥,你逗我呢?你刚刚不是说这屋里没有的么!”
“清者自清,我只是让你别担心而已。”申易无辜地耸肩,“并不是让你放飞自我。”
易擎天简直要被他气得升天。
可是这会儿想到可能会存在的隐藏摄像机,他决定收敛起来,葛优瘫的身子不经意地坐回端正体态,继续做他安静的贵公子。
“女孩子为什么要磕男人和男人的CP?”
问这个问题的人是申易。
这句话问出来,易擎天转过脸去看他,看对方一副诚恳且认真的模样回望自己,憋不住嘴角一抽:“你问我?”
总是一本正经的酷GUY此刻也是用那张冷脸摆出求知若渴的表情:“这屋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可我也不是女孩子啊……”易擎天撇嘴,小声嘟囔。可想到这屋里也许还有隐藏摄影机的存在,甚至想到这会儿不大正常的申易也许也是节目组台本安排好的,他便想要尽可能展示自己充满智慧和风度的贵公子形象。
于是单手顶着下颚,压低了声线,易擎天打算瞎鸡脖信口胡诌一个听起来能说通的歪理:
“我个人浅见,这也许是出于一种自卑心态的爱慕。”
“又或者是在东方的传统和社会氛围里,女性并不会惯于对男性存有直接了当的爱慕乃至幻想,含蓄的性格内核和舆论环境都会使她们容易对自己的这种情绪产生羞耻感。于是转而将这种情绪投射到别人身上,让别人代替自己,继而幻想与对方相爱,而她则可以从这种映射中代入自己。却又达到了去羞耻化的目的。”
“男男CP的粉丝可能在这种自卑且矛盾的幻想中陷得更深一些。”
“当然了,其实我觉得每一个女性都是独立且美丽的。自信大胆一点表达对我的喜爱本身就是一件美好又勇敢的事情,当然……”
“愿意为我和申哥的友情而加油喝彩我同样非常欢迎。”
易擎天叽里呱啦说完。
堆砌了一番自己也不是特别明白其意的弯弯绕绕,大概能糊弄过去就行。
既照顾了唯粉的感受也试图对CP粉进行了渔场管理。
他以为这个回答没有80分至少也有70分。
可信心百倍转头看申易的反应,那厮却蹙眉陷入了沉思,完全没有给出任何reaction。
“自卑……地爱慕吗?”
申易自顾自念叨,有些疑惑。
嘴角却不自觉上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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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牛,你想进哪个社团?”下铺的赵瘦猴儿一边抠脚一边问他。
申铁牛推了推鼻梁上的两片啤酒瓶底镜片,抿了抿嘴:“额……还没想好。”
对面床的胡胖子不怀好意地咧嘴嘿嘿一笑:
“铁牛,听我的,跟我去同人社!咱俩的姿色大学就别幻想什么社团恋情、校园恋爱之类的了,得!跟我混,保证你有看不完的本子,怎么样?这个条件优厚不优厚?哈哈哈!”
赵瘦猴儿嗤他:“那还不如跟我去cos社混个后勤当当咯!真的妹子还不比你那些纸片人强?”
“呸!你懂个锤子,三次元的女生得花钱还会发脾气!二次元的美少女永不背叛!”
申铁牛插不上话,也没什么好表态的。
那两个正说着,窗外的广播里响起一串悠扬的音乐。
申铁牛那副厚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忽地就亮了起来。
自动屏蔽宿舍内吵耳的声音,只侧耳倾听,那有些老旧的广播电波里传来的温柔又恬静的女声。
胡胖子忽然注意到,停下和赵瘦猴儿的争吵,面露嫌弃道:“额,铁牛你知不知道你躲在反光的两片近视镜后露出这朵猥琐的笑容看起来有多变态?”
赵瘦猴儿一听,忙不迭停下抠脚的手,一骨碌爬起来顺着梯子也爬到申铁牛床沿围观他的尊容——“我的妈呀,看兄弟你不声不响地,倒是有点儿意思啊?人家播个广播你听着就荡漾了?”
他有些莫名其妙。
也有些恼羞成怒。
蹙眉撇嘴,笨拙地辩解:“瞎缩什么。额就四觉得森音好听,你们憋瞎缩。”
他越是一本正经,那俩就越是觉得好笑。
“光声音好听有什么用呢?说不定是个又丑又黑的大胖妞!”胡胖子故意激他。
申铁牛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已经放弃了跟他们扯下去,选择继续侧耳听广播里的女声开始朗诵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去中国的小船》。
“话说要知道这姑娘长得好不好看可太简单了!”赵瘦猴儿灵机一动,趴在申铁牛铺边猛锤他的床板,“咱哥仨去播音室门口守着不就得了!”
……
申铁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这两个闲人一起出现在播音室门口。
他听广播的时候其实从没想过那么多。可今天听胡胖子一提,却也开始忍不住会想象声音背后的那张脸到底是副什么模样。
那好像春风拂面、温柔带着些磁性的声音的主人,读故事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是像新闻台播音员那样的正襟危坐、严肃认真,还是像声乐老师教课时的声情并茂、生动活泼呢?
没有一张具体的脸对应,他怎么都想不出来。
虽然并不影响收听,可心里某处却又总是不自觉地会去想。
痒痒的。
“切,怎么这么慢?”十月末的傍晚,虽然已经微风渐凉,可还是有蚊子在校园花圃里转悠觅食,胡胖子忍不住开始不耐烦地挠痒痒。
“会不会搞错了地方啊?”赵瘦猴儿怀疑起号称情报通的胖子。
“不可能!”
话音未落,“吱呀”一声,石阶之上的那扇绿漆铁门被推开,门里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位女同学。
一个齐耳短发,穿着红色连衣裙;另一个梳着马尾,白T牛仔裤。
少女的青葱年华,本就是夺目又可爱的。
正值夏末傍晚,树荫遮顶、人迹罕至的校后门播音室里走出的这两位,映着浅金色的落日余晖乍然出现,都仿佛是被镀了金粉的精灵似的。
于是三个本来只是看热闹愣小子齐刷刷看傻眼。
姑娘们却被吓到了。
天快黑,这里本来人就少,然后被三个一看就是大一新生的臭小子堵门,换谁都要犯怵。
于是俩女孩不约而同退了一步。
白T马尾的女同学开口,紧张但不客气地质问:“干什么呢你们?”
申铁牛还在愣神,冷不防被旁边胡胖子一把推出来:
“是他!是他!是他要加入你们播音社!”
“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手脸并摇,“额没有,别瞎缩!额没有想要加入播音涩……”
“……”马尾辫沉默了。
红裙子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嗯……这位同学,我相信你。”
申铁牛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再转头一看,胡胖子和赵瘦猴儿不晓得什么时候撂下自己一个人,乘机溜了。
他有些无奈,抿了抿嘴,冲石阶上还并肩站着的两位学姐鞠了个躬,也转身要走。
却不想被人出声叫住:“等一下。”
心跳陡然落了一拍,申铁牛紧张地转回去,低头听候发落。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系哪个班的?”马尾辫从台阶上走下来,就站到了他的正对面。
她离他不过一臂距离。
白色的T恤衬着晚霞余晖落在她小巧的圆脸盘儿上,尤显得那张脸蛋格外粉嫩。
她从单肩环保袋里掏出一支水笔和一个本子,翻开似乎是在等着记录。低着头所以看不太清楚五官,闲适的晚风不那么冷也不那么热,拂动少女额顶柔软且微卷的发丝,裹着一股像是草莓糖的香气直钻进他的鼻腔。
登时觉得浑身绷紧,背后没出息地汗湿了一片。
他好像是第一次闻到这么好闻的香味。
虽然后来申铁牛知道,这个味道的香波在播音社的学姐当中非常流行,并不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味道。
可这也并不会撼动关于他在那个夏天傍晚里关于遇见最好听声音的姑娘和邂逅世上最甜美香气的记忆。
啊,原来从那个时候起……
自卑的他就开始偷偷地爱慕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