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埋》冷感

2、屠宰

　　真要追溯起来，这事还得聊到半世纪前跨国跨领域的一次科研合作。
　　全球叫得上号的物理学家化学学家生物学家高分子材料学家……等等一堆人，发表了一个联合声明。
　　大意就是，好消息，咱们发现新物质啦。
　　它没固定形态，常温常压下可自由扩散，分子能级高不可测，因能吸收所有能见光显黑色，所以呢，一般被称为暗物质。
　　这玩意也不难搞，能自然附着在高等生物体上，提取方法也已经研究出来了，再配合一定科技手段，就可以用它造房造车造武器，密度能模拟目前最高水平的人造材料。
　　对，模拟。
　　这玩意稀奇在什么地方呢，那就是它能同化为自己所接触到的任意其他物质，纯度越高模拟越复杂，条件达到连动物器官都可以拟化。
　　果然脑洞有多大，科技就有多发达。
　　几月后一条新闻登上各大版面：首例暗物质眼角膜移植成功。
　　自此各种暗物质人体器官种植一发不可收拾。那几年科学医学井喷式发展，人类喜滋滋地迈入新纪元。
　　理论上，只要不断补充，暗物质体就能永垂不朽。
　　永垂不朽的大脑和心脏啊，想想都刺激。
　　人类或将得以永生。
　　全世界都躁了，联合“造神计划”出台，大规模的造脑实验应运而生。
　　荒谬的是，他们成功了。
　　用暗物质人工合成的大脑产生了意识。
　　不过，是在人体外。
　　这些拥有独立意识的物质大脑，在实验室里吸收了足够的暗物质，拟化出了人体形态，集体逃跑了。
　　大批量的物质生命，穿着“伪衣”，混入了人群。
　　因为披着人皮，它们看起来与人类无异。
　　只有一个区分方法；
　　它们不会拥有心脏。
　　物质体不以心脏支撑的血液循环为生命基础，所以即使级别高的物质生命会拟化出肠胃和肺来模拟吞咽和呼吸，它们也不会选择拟化 出无法从外表识破的心脏。
　　而且没有那么多高纯度的暗物质能让它们浪费。
　　要维持自身形态，它们必须进补――通过残杀其他高等生命体，通过相互吞并。
　　因为暗物质的广泛应用，人类一定程度上都受到了物质污染，这些物质生命会狩猎人类，以保证自己生命的不朽。
　　它们凶残暴虐，同时具有高等智慧，甚至拥有直接转化暗物质，使其成为接触过的任何物体的能力，级别越高，能力越强。
　　不朽，凶悍。
　　人类造出了神，现在却只想毁灭它们。
　　但再凶残的物质体也只能够依靠物理打击，无法像真正的神一样翻云覆雨，满屏特效。
　　它们的身体不死不灭，而意识能够被剥夺。方式是摧毁它们的大脑，回收他们的物质。
　　为维护自身的安全，人类做出了反击。
　　各国成立了专门部队来反狩猎这些怪物，以弥补因天真和高傲犯下的错误。
　　人类姿态狼狈地滚进了新纪元。
　　王选所在的“黑鹰”，是华国官方猎物军团，它将华国的整片土地切割成18个区，由其长官分守统领。
　　原实验区附近为重污染区，分为下八区，拥挤着贫民和草根兵；距离远的为上五区，拥有着高贵身份和高等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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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选这倒霉催的就是个八区的下等人，属于死一个不少、拿自个血肉，拖住物质生命体往上区扩散的炮灰。
　　不被待见惯了，就不知道上面什么毛病，突然给搞了个全军体检。
　　走多了套路，王选知道这可能又是次面子工程，用来打造上级平等团结关爱子民的形象。于是照例配合演出走走形式。
　　没想到这随口一说随手一查，竟然真在他八区军营里逮出了两个人。
　　一个王选，一个就刚被拖走的漂亮姑娘。
　　那姑娘被审的时候没耐得住气，一只左臂当场物化，结果被有备而来的上区人拿装备直接锁了。
　　姑娘级别不低，幸亏在狂化之前先下了手，否则真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定的。
　　被锁住了趁热就得往delta送，等着她的就一个下场。
　　毁灭大脑，回收物质，所谓的“灵肉分离”。完事再将那团死物当作军方武器能源，狩猎她的同类。
　　经济环保啊。
　　……
　　不过有一点王选想错了，这不是天牢，这是屠宰场。
　　……
　　此时剥离椅上电流滋滋作响，姑娘的胸膛起起伏伏，被隔离固化铁枷锁住的嘴里，噫噫呜呜地发出类似女孩的□□。
　　这画面看着让人有些不忍，但也只有人形能让人感到不忍。若她只是一团黑不溜秋的物质体，闹得再欢腾估计也没人心跳加速。
　　不知道姑娘是不是也清楚这件事，再怎么挣扎歇斯底里，她还是尽力勉强维持着人样，起码形状没崩。
　　紧锁的口枷突然解了封，姑娘略一愣神，张大了嘴喉咙里滚出几句嘶吼。
　　像微量颗粒在空气中的共振。
　　戴着白口罩的人慢慢地挪过来，眼神带点雀跃带点嫌弃。
　　他看看姑娘的耳朵还健在，伸手敲了敲防弹玻璃：“听得见吗？”
　　似乎是愣了一下，姑娘脸上的两个黑洞缓慢地移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你完善了我的图谱。”那人举起里的芯片。“有肠胃，有呼吸道，甚至有泌尿系统……如果不是你自作聪明干扰检测器让物质值低得前所未见，或许真的没人能发现得了你。”
　　那语气就像是人类发现了自然孕育的新物种，却洋洋得意地宣扬着自身的功绩。
　　他半曲着膝，而没有放低造物主的姿态。
　　“G-049，你的编号下来了，怎么样，还满意吗？”
　　“……”
　　“……高芸，我叫……高芸。”
　　姑娘好一会才找回人类的语言，睁着空洞的双眼，下意识地反驳。
　　男人不置可否地继续道：
　　“这么高的评判，希望你的纯度能对得起它。”
　　似乎被戳中了逆鳞，姑娘哀鸣了一声，嘴里发出物质和声带的混合震动：
　　“……恶心……虚伪！”
　　“别忘了。”那人嗤笑着，双手交叠颇见优雅：“你用的是我们造的脑子，披的这张皮也是我们的样子。”
　　“你千辛万苦变成人类，却又骂人类虚伪？”
　　姑娘终于被他激怒了，殷红的嘴唇撕裂变黑，内脏上涌化作利刃，狠狠捅向男人的方向。
　　男人被吓了一跳，直到物质刃被防弹玻璃隔绝，发出蹦的一声震响，他不留痕迹地站住了脚，有些后怕又掩饰心虚地抹了抹胸前的衣襟，露出个厌恶的笑容。
　　“你看，外表装得再像，也不过就是团脏东西。”
　　姑娘把物质刃收回了体内，嘴唇从怪物的巨口重新变回小巧可爱的形状，颜色透着柔软的殷红。
　　她浑身上下颤抖着，竟然在悲鸣。
　　“……在你们的身体里，你们称我们为奇迹；长腿跑到外面，就成了脏东西……你们用我们造鼻子造眼睛，又还嫌我们脏！！！”
　　因为没有泪腺，这一切像哭不出来的蹩脚演技。
　　男人置若罔闻地按动了剥离的按钮，隔离椅后伸出几根机械触角，捣入了姑娘的大脑，试图破坏她的神经中枢。
　　为防止意识被剥夺，物质体会选择物化其他拟衣部位来修复大脑，而此时也是吸收暗物质的良机。
　　用于刺激的机械触角不会给物质生命一个痛快，它们要诱使其物化，直到剩下一个干瘪的头颅，再完全摧毁大脑机制。
　　姑娘的身体已经被吸取了一半，看起来像氧化的苹果。但这个过程始终没有变得安静，她徒劳地挣扎嘶鸣流动，即使连手脚都快失去，她也没有物化神经。
　　她保留着痛觉。
　　太不可理解了。
　　男人揉了揉耳廓，然后阻断了实验室的声波。
　　这原本是最精彩的部分。这些怪物会牺牲自身较为不重要的部位去弥补，所以越最后留下的对它们越重要。
　　有的是眼睛，有的是脸，有的是发声的喉咙。
　　而姑娘保留了痛觉――被利刃插入大脑不断凌迟的痛觉。
　　男人不清楚她有什么执念，反正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大脑中枢最终被切断，提取出的暗物质被保存在隔离弹头里，原来的椅子上什么也不剩，触角穿过无法工作的大脑，因失去电流的支持，僵硬在空中。
　　男人哼着小调检查数据，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B+级，转化率73％，难得的宝贝。”
　　他伸了伸腰，想起什么，笑容诡异：
　　“听说还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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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是高级物质生命体，王选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