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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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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天边的弯月被浓云掩住。
青城孤儿院。
醉醺醺的男人踢开孩子们的宿舍。
“起来,都起来。”中年男人大喊。
这里的孩子本就睡不安稳,被巨大的破门声骇得惊起。
“你,你,还有你下来。”男人手指抽风似的在空中胡乱点着:“嗝……把明天活动上的表演再排练一遍。”
几个被点名的孩子互看一眼,片刻后利索地爬下床,就着单薄的衣裳赤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
男人随意找个处地坐着:“开始啊,还等老子给你们喊拍子打节奏?”
语毕,几个孩子当即手脚并用跳起舞来,这舞蹈不难孩子们也练了许久,就等着明日领养的活动上表演以增加被挑选中的机会。只是此时被男人吓得够呛,又加上冷风冻得哆嗦,舞跳得跟群魔乱舞似的。
“呸。”中年男人嗤了声,眯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几个孩子:“跳成这个鬼样子换了老子老子都不想领养你们,更别说那些有钱人。”
几个孩子不敢动了,眼底盈满深深的恐惧。
“你。”中年男人指着眼前一排孩子里个儿最高的男孩:“老子让你跳舞,为什么不动?是听不懂话,还是老子没给够出场费?”
男孩没说话,黑如曜石的眼静静看着中年男人。比起旁边冻得发抖的孩子们,他好像感觉不到冷,站得笔直,朦胧月光从窗子跳进来笼在男孩的脸上衬的他面色晦暗不明。
“我他妈的……”
中年男子撑着起身,歪歪扭扭地走上前对着男孩的小腹就是一脚。
“啊!”其他孩子吓得四处逃窜。
男孩重重地摔在地上却一声不吭。
中年男人这一脚踢地极狠,男孩挣扎了几下才得以在男人面前重新站好。
这么近距离下男人看清了男孩的脸:“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被送回来5次的小余门啊。哦不,你已经14岁了吧,过了最佳收养的年龄,准备在咱们孤儿院混吃混喝赖到18岁是吗?”
男人揪住余门的头发,另一手在他脸上拍了两下:“孩子们,这崽子是要喝你们血扒你们筋吃你们肉啊,你们说怎么收拾他?”
宿舍静悄悄地,不知是谁用着稚嫩的童音说:“打他。”
余门依旧没吭声,眼皮都没掀一下,别说是挨打,就算再加上一个‘死’字变成‘打死他’,余门都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中年男人一拳打在棉花上,胸腔里的火蔓延至周身。他推了余门一把继而宣布余门的审判:“打吧。”
刚刚还为余门惊叫的孩子们此时同仇敌忾,纷纷上前对余门拳打脚踢。
那最动听的童音却学着最恶毒的语言。
“打死你,贱人。”
“去死吧,不要脸!”
男人看戏一般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这场围殴持续了近半个小时,行凶的孩子们都累才停下来。
男人鼓掌:“干得不错,老师……嗝……老师提前祝福你们明日领养顺利。”
顿了顿,男人停下鼓掌的动作,目光在屋内扫了一遍:“被领养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孩子们答:“知道。”
“乖。”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被有钱人收养后要回头‘帮助’老师,你们要是想背叛老师,老师就会告诉你们的养父养母,你们的亲生父母是杀人犯,是吸毒仔,你们是阴沟里老鼠生的鼠崽子,你们天生就是垃圾,你们在孤儿院欺负同学,没有哪个家庭愿意收养你们这种人。”
比起男人自身制造出的恐怖,听了这番言论的孩子们此时的恐惧深达眼底,四肢百骸连带肌肤里密密麻麻的毛孔里都充斥着恐惧。
男人的警告带到,临走前拽着余门走出宿舍。
门被关上,孩子们回到床铺,走廊里不断发出声响,孩子们却在憧憬明天的收养活动。
“hei,tu。”
男人打够收手,朝余门脸上吐了一口唾液,骂骂咧咧地走了。
余门指缝里都是血,他五指扣着墙壁借力站起来,看了眼男人离开的背影转身往洗手间一瘸一拐地走去。
孤儿院的洗手间在每层楼最里,余门每走一步肺腑都发出撕裂般的疼痛,临近洗手间时他捂着小腹蹲了下来,不知过了过久,他才咬着牙重新站起来扶着墙壁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洗手间里走。
继而拧开生锈的水龙头,双手捧着水往自己脸上浇。
一遍一遍,想洗净脸上恶臭的口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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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贺枳已换好衣服走出门。
怕她发病做傻事,贺父贺母在别墅一楼给她收拾了一间屋子。贺枳已走出门时,贺父就睡在沙发上,大理石茶几上摆放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周围散着一圈烟灰。
贺枳已绕过贺父走到茶几前弯腰拾起一根早已熄灭的烟头,皮肤上顿时传来炙痛顺着神经一路侵进大脑。
“一一?”贺父惊醒:“又做噩梦了?”
贺枳已把烟头扔回烟灰缸:“天亮了。”
“昨晚,睡得好吗?”贺父坐起身试探着问。
“嗯。”贺枳已目光始终在那些烟头上。
“怎么了?”贺父发现了她的异样忙猜测了一个想法说:“闻不惯烟灰味吗?爸爸这就收拾。”
“不是。”贺枳已这才偏头看着贺父:“我只是在回想被烫得滋味,朱丞上辈子经常拿烟头烫我。”
贺父找来垃圾桶手忙脚乱地把烟灰倒进去:“爸爸再也不抽烟了。”
“没事。”贺枳已笑了下:“没什么好怕的。”
她不介意用直言前世的方式潜移默化影响贺父贺母。
贺枳已今天穿的是一件连帽的卫衣,牛仔裤把完美的腿型显出来,脚上是现如今少年们追逐的运动潮流款,比起在家的颓废今天的贺枳已终于有了朝气。
佣人已经备好早餐,贺枳已吃饱了待贺父贺母吃好后才问:“什么时候去孤儿院?”
贺父不忍拂了贺枳已的热情把碗筷一推说:“我换件衣服就可以出发了。”
“好。”贺枳已颔首。
贺父回房间换衣服时,贺母跟了上去。关门前她偷偷摸摸往楼下望了眼,确定贺枳已没注意到自己时才轻手轻脚合上门压低了声音:“你疯了?一一万一看见丞丞情绪激动怎么办?我不管,我就这么一个一一,我宁愿她一辈子在家里,也不想她出什么事!”
“不会的。”贺父叹气:“有你我在能出什么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让人跟着总可以吧。”贺父套上一件毛衣,绕过贺母取下衣架上的羽绒服:“一一已经愿意走出门了,这是好事,你别用所谓的爱耽误了她的病。”
贺母站在原地,她何尝不知道贺父所言有理,只是她真的担心女儿会做出过激的事。她这边兀自思虑,贺父已经安排好保镖,推门走了出去,整个人扶在二楼走廊的栏杆上朝一楼喊:“一一啊,外面冷再加件衣裳。”
“哎。”贺母叹气紧跟上去,大不了她待会想办法检查贺枳已身上有没有携带什么尖锐的东西。听见贺父让贺枳已加衣,贺母赶紧下楼在贺枳已房间里随意找了件外套。
“一一,听话啊,再加件衣裳,要是觉得热一会儿脱了就是。”贺母挤出笑容,见贺枳已没有拒绝便大着胆子上前替贺枳已拢上外套。
贺母把贺枳已里面那件卫衣的帽子掏出来,细细整理在外套外,做好这一切后贺母才松口气,贺枳已身上只有个手机。
今日是个晴天,浅蓝色的天幕缀着白云,日光给云层镶了一层金色的边。
别墅外的大院落里,劳斯莱斯幻影在原地待命。
“今天我开车,一一好久没坐爸爸开的车了。”贺父抢在佣人前替贺枳已打开后座门,贺母凝了贺父一眼,用眼神询问他是否安排好跟着的保镖。
贺父正要作答瞅见贺枳已投来的注视。
“你妈吃醋呢,我还从没亲自给她开过车门。”贺父笑着解释。
贺枳已收回目光偏头看另一边车窗外的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父母死后她就被朱丞关在房间里,只能透过小小的窗看外面不变的斑驳矮墙,父母还在时的家被朱丞彻底改造,似乎是通过这种方式理所当然的把贺家别墅变成朱家别墅。
贺母看到劳斯莱斯幻影后跟着的几辆车才放心下来挤上车挨着贺枳已坐下。
她看见终日面无表情地贺枳已面上出现了不屑的笑意,便问:“一一啊,在想什么?”
“腊梅和蔷薇。”贺枳已平静地说:“腊梅寓意忠实、高洁、坚强,我在想他怎么有脸把蔷薇砍了种上腊梅。”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贺母担忧地看着贺枳已,一颗心如跌入寒冬冰窖,刺人心骨。
贺父从前视镜看见贺母眼圈又开始大幅度泛红忙转移话题:“今天正是青城孤儿院一年一度的领养活动,院方会邀请很多商贾参加,会有很多爸爸的朋友出席,我们一一这么漂亮,叔叔们一定羡慕死我了。”
“专门邀请有钱人或捐款或领养。”贺枳已语气淡淡:“不亏是他出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