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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根棒棒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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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晋澜的眸光里闪着得意,挑衅地笑,有着满溢而出的恶意。
唐以君轻声道:“多谢您,您先忙吧,我的伤不是很要紧。”
说着,就转身出门,边走下走廊,边打电话给王叔,打算去校外医院处理伤口。毕竟是脸上,痕迹明显,家里问起来不好交代。
寒风刺骨,呼啸如吼,她接住几瓣雪花,按下拨号键。
“你怎么在这?”有少年的声音响起。
唐以君转头一看,焦安何胳膊弯和腰间夹着篮球,穿着短球衣,外面套了件黑色羽绒服,这么大冷天,满头大汗。
鬓边都有汗珠随着他的步伐,缓缓滑落,没入线条干净利落的脖颈间。
唐以君还没开口,焦安何就看到她额头伤口,皱眉道:“受伤了?不进去看医生拿药?”
唐以君解释道:“有人在看病。”
“你等等。”焦安何叫住她,“我正好也要拿点药。你不想等的话,直接拿药涂伤口就行。”
他风风火火地进了医务室,轻车熟路来到药架子上打算拿碘酒和绷带,余光瞥见了正坐在椅上的晋澜,冷冷地扫了眼。
“你打球受伤了?”晋澜问他。
焦安何不耐烦:“没长眼睛?”
晋澜一噎,就听见“碰”地一声,焦安何哐当关上门走了。
“小姐?”电话接通,王叔有些焦急,“怎么这个点来了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焦安何大步走向唐以君,在她面前晃了晃碘酒,道:“走,回教室。”
唐以君轻轻地道:“没事……”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是要我去接你吗?”
“你确定你没事?”焦安何以为她在和自己说话,皱眉道,“可别破相了。”
“打错啦。”唐以君对王叔道,“我先挂了,放学见。”
在王叔松了口气的声音中,唐以君挂断电话。
然后她解释道:“刚刚是在打电话,走吧,谢谢你了。”
* * *
唐以君的脸是陶瓷般的洁白,肌肤细腻,额角伤口有几滴血渗出凝固,怪渗人的。
教室里几乎没人,只有几个早早回来看书。
焦安何将药物往他桌上一放,然后指着他前面课椅道:“坐。”
看上去暴躁乖戾的少年,手上动作温柔地有些匪夷所思。
棉签上沾了碘酒,很轻的力道,在唐以君伤口边划过,如鹅毛亲吻,唐以君还是“嘶”了一声,显然有些吃痛。
“你哪里撞的?这么严重。”焦安何问她。
这小姑娘文静安分,可不像他们男生疯起来不着调。
唐以君眨巴眨巴眼,似乎在判断着眼前的少年能不能相信。
一块纱布被轻轻贴在她额角,焦安何因为抽烟而有些沙哑的嗓音在她头顶传来:“回去记得换药。”
他的身上有点儿烟草味道,不浓,但很渺远。
“嗯。”唐以君乖巧点头,“晋澜拿篮球撞了我一下,我没站稳,磕了。”
焦安何正在挽起袖子,打算处理一下自己手肘和膝盖上的伤口,闻言顿住,一点点抬起头来道:“你刚刚是说,你的伤口,是晋澜搞出来的?”
少年阴鸷的目光让唐以君吓了一跳,下意识点头。
焦安何厌恶地一撇嘴,冷笑:“她还是这么不干人事啊。你过来。”
焦安何慢条斯理地道,眼也不眨地处理他手肘处的伤口,“你用得着忍气吞声?”
唐以君耷拉着眼:“……这种事情,各退一步就行了。”
焦安何没好气地拿棉棒戳她额头:“你是退了,她可会欺你更甚。你家里不是有权有势么,让你那些哥哥姐姐随便哪个出来处理一下,不行?”
“啊痛……”唐以君嘶了声,软声软气地道,“我不太想麻烦他们啦,都挺忙的。”
焦安何道:“那你之后再被欺负了,可别哭鼻子。”
说着,拎起用完的碘酒瓶,砸进垃圾桶。
唐以君在座位上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怎么脾气这么臭……
* * *
唐以君额角的伤还是没瞒过去。
两天后周六,齐非池帮她补习,堂哥唐奕宽是个大闲人,担心找的这个家教老师不够负责,跟了过来。
唐奕宽迈着大长腿推开星巴克的门,皱眉道:“君君,不在家补习,跑外面干嘛,也不嫌吵……”他话说一半,脸色就铁沉地盯着唐以君的脸,问:“你头上伤怎么搞的?”
“不小心磕的。”
“磕在哪了?”
“水泥台阶边缘。”唐以君无奈道,“哥,你怎么来了?”
唐奕宽往唐以君边上一坐:“这不是怕你学习生活上还有困难嘛,组织送温暖来了,就这么不想见到哥啊?头上伤还痛不?”
唐以君:“不疼了,没事的。乔老师,坐。”
齐非池在一旁没什么表情地站着,等唐奕宽示意性抬了抬下巴,才坐在了唐以君对面。
“我看看他教的怎么样,看完我就走。”瞥见唐以君抵触的神色,唐奕宽摊手投降,“我上午还约了人呢,马上去赶场子,不影响你时间的。还是说君君待会也带你去耍耍?”
唐以君:“……”
她连连摆手,堂哥的赶场子,百分之九十九是声色场所,也就嘴头说说,不敢带她过去的。
唐奕宽装模像样听了十来分钟,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唐以君松了口气。
然后抬头见齐非池在看她,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啊,我哥他人有点想一出是一出。”
“你被你家里人保护地很好。”齐非池突然没头没脑说了句。
B大校园里,唐奕宽高调、有钱、玩得疯,身边玩伴男女皆有,没一个超过两个月,分手时有死皮赖脸还想跟着他的,都被唐奕宽拿钱甩脸,尊严踏烂。
如此对比,齐非池觉得,在唐奕宽这种人眼里,他妹妹才是“人”。其余女性,最多是个玩物。
* * *
唐以君还真没猜错。
她堂哥匆忙去的,是声色场所。不过是和朋友合伙开的大酒吧,上午开业,他得去剪个彩。
盛唐酒吧目标是青少年人群,唐奕宽兴趣乏乏,对沙发对面人道:“连个陪的小姑娘都没,清汤寡水的。盛二,老子当初就不该猪油蒙了心给你投资,这以后得是个钱窟窿。”
在家排行老二的盛津翻了个白眼:“感情不是你撺掇着要开酒吧的。要小姑娘,喏,下面都是。”
下面都是来消费的年轻人。
好多年纪不大的少男少女,不像成年了的样子。
同样来捧场的钱笙抿了口红酒:“哎,都是些不到十八岁的,别禽兽啊。”
“营养不良的搓衣板,谁感兴趣。”唐奕宽还真不喜欢太小的,处理起来麻烦,他嗤笑了下,起身,“我出去醒醒酒。”
走到一半路过拐角,见到个高中模样的男生,将个浓妆女生堵在墙角,唐奕宽心里一笑。
小年轻人。
他正准备视若无物地错身而过,就听到焦安何冷冷的声音:“她头上的伤你打的?”
“她自己撞台阶上的,关我屁事!”晋澜伸手推他,“见过几面的女生就这么放心上,焦安何,我满打满算倒追了你三年,都没见你眼皮子动一下。让开!”
唐奕宽心想:“哦……给女朋友找场子的。”
但下一刻,唐奕宽就恨不得把“女朋友”这三个字咽回去。
因为他听到焦安何警告道:“别动王小君,否则你收拾不了烂摊子,还要把我家拖下水。”
唐奕宽:“……?”
他倒是知道君君用的假名,还当面嘲笑过忒俗气,乍一听到,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停住脚步。
又听了几句,唐奕宽怒火噌地就起来了。
他妈的就说那帖子怎么来的呢——
害他在君君那里抬不起头来。
焦安何还打算说什么,肩膀上就被人拍了拍,回头一看,是个面沉如水的男人,长眉,斜飞的桃花眼,长得还挺帅的。
“让让。”这个男人把他推搡到一边,然后居高临下地寒声问晋澜,“君君的那个论坛帖子,是你找人发的吗?”
焦安何想起这熟悉感哪来的了。
那是和唐以君如出一辙的眉眼。
他心里想:“这就是那个不靠谱的堂哥?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的不靠谱。”
晋澜一时没认出来这人就是当天差点撞了她的“飙车党”,瞪着眼道:“你哪位?别多管闲事。还是说你也是王小君的姘头?”
一个俩个的,怎么为她出头的人这么多?
唐奕宽反手就甩了晋澜一巴掌。
焦安何一看笑了,识相地躲远点,有些乐见晋澜吃瘪。
他和晋澜的关系说起来很复杂。
晋澜她妈是个小三,三了焦安何母亲,等病床上的焦母过世后,就大张旗鼓嫁到焦家。附带了个拖油瓶——晋澜。晋澜从小近墨者黑,才初中就谈了不下十个男朋友,见到焦安何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被他迷得不行,死缠烂打非得同他谈恋爱。
焦安何恨死这母女俩,没给过晋澜好脸色,但每次又不能做太过,至少不能揍晋澜——他上头还有个爹在盯着呢。
所以唐奕宽这顶响的一耳光,让焦安何浑身舒畅。
晋澜当场就发飙了:“你有病啊?!他妈的打女人,你还算东西吗?”
唐奕宽甩了甩发麻的手,冷笑道:“晦气玩意儿,嘴里不干不净的,打你是给你脸。你还没回答我,帖子是你找人发的吗?”
“妈的是我发的又怎么了?一个拿补助的艺术生,出去当鸡还不让人说了?!”晋澜倒也硬气,捂着脸赤红眼道。
不远处晋澜的小姐妹没走远,看情况不对,一个出去找人,另外几个围了上来,问道:“……晋澜你没事吧?”
也有指责唐奕宽的:“喂,你又不认识我们,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还有个盛气凌人的:“有种你别走!等会有你哭的。”
唐奕宽把袖子一挽,纨绔脾气上来:“来啊,奉陪到底。顺带儿把君君额头上那伤也一并赔了吧,赔双份。”
* * *
唐以君接到盛津电话的时候,刚下课。
她接起电话:“津二哥,怎么啦?”
那边叽里咕噜一大堆话后,唐以君陡然提高了声音:“啊?我哥伤得严重吗?在哪……平津派出所,好的我马上到。嗯好,我会通知堂姐的。”
齐非池正在收拾东西,闻言道:“怎么了?”
唐以君有些尴尬:“估计是醉酒打架了……齐老师,我先走了,下周见。”
“好的。”齐非池减缓了收东西的速度,目送唐以君上了她家黑色奥迪后,才收回目光,起身走出星巴克。
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得尽可能保持距离。
* * *
警局里唐奕宽鼻青脸肿地坐着,对面是群比他更狼狈的高中男生,足足十几个,唐奕宽一挑十,愣是没让人占到多少便宜。
他瓮声瓮气地对赶来的唐以琳道:“……这不是为了君君嘛?”
唐以琳太阳穴直跳:“闭嘴!你还好意思说是为了君君!不是你大半夜带君君飙车,哪里会出后面这些破事?”
唐奕宽张了张嘴,委屈巴巴地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唐以琳飘来一句:“你再这样,我断你信用卡。”
唐奕宽果断闭嘴。
唐家的家族基金,是交给唐以琳管理的。她是个商业奇才,基金的年利率在她手里就没下过百分之二十,颇得唐家长辈们信任。
换句话说,唐以琳管钱。
包括管唐奕宽他们这群堂弟们的支出。
焦安何被迫卷入群殴,也被捎了过来。他本来作壁上观,但又没忍心见唐奕宽被揍得太惨,最后还是参与了。
现在和唐奕宽一左一右被铐在椅上。
“这位是……?”唐以琳训完不省心的堂弟,这才把目光投向焦安何。
焦安何正在想如何介绍自己。
想了想还是没说“晋澜是我继妹,我怕她做蠢事祸害到焦家”。
他嫌恶心。
可唐奕宽理解错了意思,以为这是青年人的扭扭捏捏,不耐烦地道:“看上君君的愣二头青。”
唐以君风尘仆仆走进来,就听到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