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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家规 ...

  •   金梅跪在柴房的角落足边堆积着柴条,昏暗里杂尘在微弱的阳光下浮游。斜上方挂着摇摇欲坠的蜘蛛网随风颤动。对于这地方的狭窄和肮脏金梅置若罔闻,全神贯注的盯着小姐臂上的赤痕。她的心疼得一抽一抽,泪水忍不住从眼眶中滚滚落地。老爷真是狠心,藤鞭甩的一次比一次狠厉。
      春晓雪白的肌肤上红了大片,颊边直达耳际有一条一寸长的干涸血迹,周围的伤口未经处理已肿成一圈。金梅抽噎着在掌中倒了一些药酒覆上青紫的淤痕搓揉,引得靠在稻草上的春晓呻吟连连。如白漆般的一张脸霎时间变得透白。金梅咬着唇,攒紧袖口伸到春晓的额上擦汗。
      春晓阖着眼皮,却清晰的看见眼球在眼皮中联动,嘴里呢喃着:
      “千枝...你在哪里...千枝...”春晓正与噩梦缠斗,滚烫的额头告诉金梅,她发烧了。金梅急忙搓了一块湿布顶在她的额间。白布在她头部不时的转动下滑到侧鬓。背着身金梅缩成一团,脊有节奏的一耸一沉,正面看,脸上早已糊满了水渍,唇色被咬出的殷红仿佛涂了层不匀的胭脂。
      春晓一会冷一会热的蜷缩在稻草堆里抱着双臂,没敢抱的紧,伤口随处叫嚣着,让人浑沌。一时身边没有裹身的毯子,金梅脱下身上的马甲盖在春晓的身上,立即捧着木盆出了去,准备回屋拿件后毯子来。
      谁知这一去一回,门上多了把锁。金梅扯了半天不见动静急忙转身去寻老夫人。毋庸置疑锁是春老爷叫人装的,发生了那么多事,春老爷恨不得把三姑娘大卸八块。春老夫人这会也气得不轻。从一大早见自己的女儿爬屋顶吓晕了去,等她醒来后更加不敢置信自己的亲女儿如此的大逆不道把他们蒙在鼓里。
      回到那日春晓被救下的晨曦,春老爷拥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心中动荡不安,紧紧的桎梏怀中人好似在确认他的女儿没有死。可如遭霹雳的思绪突然鲜明,他颤抖着拉开春晓的距离:
      “你的肚子......。”恍然做了一场梦境,女儿的肚子突然扁扁的,更别说之前的臃肿体态从何而来,难以咽下喉里的一口水,连话都带着颤音。惊慌则聚集起的愤怒陡然间冒了出来,咬牙切齿的化为狰狞使怀中人倏地褪尽全部的血色,苍白中的灰败无助的像秋天的残叶面临众人踩之的下场。
      春老爷绷紧钳着春晓的上臂:“你肚里的孩子呢!孩子到哪里去了?”吼声扎进耳朵里的刺耳让春晓一震,惊慌失措的敛目不敢抬头。
      “怎么!不敢说话吗?把头抬起来!”春老爷猛烈的摇着春晓,仿佛想摇醒这个不孝女,进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春晓被捣弄成浆糊,胃里翻倒。昨夜她根本就没怎么吃,早上也未进食,虚脱的有些晕眩。
      “老爷,鸽子怎么处理?”一名家丁不知何时站在后面,手里捏着一只挣扎的鸽子。春晓下意识过去抢,蹒跚两步,她亟亟的卷出纸条,春老爷立马跟上去,与她撕扯起来。信笺本就是一张薄纸,好容易就撕下一半。春晓惨叫一声,向春老爷的身上扑去。春老爷喊来的家丁架着几欲上前的春晓。
      春老爷低头卷开撕坏的半张,恰好上面写着柳千枝一行人回来的归期。春老爷突然的邪邪一笑,当着面儿把手中的纸撕成碎片。春晓含泪,圆睁着眼睛瞅着那碎片随风飘去的焦急:
      “换我!换我!”嘶声力竭的喊叫,周围人只当没有听见。两旁的家丁稳稳的挟着她的双臂。春老爷来到她的跟前,指着她的鼻子:
      “哼,我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老天不容你们瞒天过海,要我这个一家之主来制裁你们这种欺骗行径。把她给我带去正堂!”牙缝里挤出冷言冷语。错臂的一刹那,春老爷始终没有转过身,话音便起:
      “你有没有想过你娘亲!”春晓仿若当头喝棒,扭过头发现娘亲趟在地上,丫鬟正按着她的人中试图痛醒她。春晓颓然的耷拉的脑袋,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争什么,任由家丁拖着她走。
      春月听到动静往春晓的屋中,恰好碰上拖着春晓的一行人。春月赶忙小跑上去,托起春晓下颚直视淡而无光的眸子:
      “春晓,春晓,你怎么了?”猛地抬头怒喝:
      “你们这群下人不好好扶着,欺到主子头上来了!春府是用钱养着你们,你们不知恩图报,竟使蛮力拖的人半死不活,你们统统给放了春晓,收拾行囊走人!”家丁面面相觑后又苦着一张脸说道:
      “二小姐,是老爷命我们几个把三小姐架到正堂去,我们又不好违了老爷的意。您要是不相信亲自去问老爷吧。”说着晃晃脑袋,躬身准备走人。春月呆怔,爹为什么这般对待春晓?
      “慢!。”春月抚着的脸,指腹透来一股冰冷。挨着春晓的侧脸,春月低声耳语:
      “晓儿,你别慌,我这就去找爹爹求情。”春月注意到春晓的肚子已然暴露,怕是东窗事发。爹爹一怒之下,没准儿两小夫妻吃不了兜着走。
      春晓突然想起什么,抓着春月的衣襟:
      “快、快,千枝要是回来了,你让他别回府,否则爹爹定饶不了他!求你了,二姐。”说着,春晓强行蹲着身,做出预跪的样子。春月忙脱住她的手。春晓又重复的一遍。哪知春老爷的吼声盖了上来:
      “你们立在这里啰嗦什么劲!还不快去正堂!”春晓害怕的瞪着眼珠,家丁忙手忙脚的连拖带拽。
      “二姐,你一定要跟他说!一定......。”春晓越拖越远,耳边回荡着妹妹焦急旁徨的喊声。
      春月渡到春老爷的身旁:“爹,您......。”话未完春老爷便摆手:
      “我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一切事,包括讨饶。”语毕,春老爷煞气冲冲的走向正堂。春月一急,那可是她妹妹,爹爹的亲女儿啊。怎忍心不管春晓的死活。照现在的情形,爹嗔目切齿,火冒三丈,半会听不进她的话,弄巧成拙岂不是火上浇油,遂跟在爹的后头察言观色。

      春晓跪在正堂中,膝盖磕着冰冷的石板上刺骨的寒冷萎靡的缩在地上。春夫人在上堂坐着喝茶压惊,几名侍女贴着她转悠。她诧异的看着春晓跪在中间,半死不活的样子叫她迫切的问春老爷一个事儿:
      “春丫头不就爬爬屋顶,至于‘开堂会审’嘛?!老爷,瞧孩子瑟瑟发抖,做娘的安慰还来不及,虽然她的表现吓的我心肝都跳出来了,不过这事过了就过了,人平安至于你犯得着再惩罚么。”春老爷一掌拍在桌上灭了春夫人的音,似哽在喉咙里憋屈。
      “你教出了好女儿!你看她肚子!”春夫人一惊,她的孙子怎么了?起身走过去,眯着眼瞧。春晓僵着把腿靠拢,双手挡在跟前。春夫人上眉一跳,心里闷的慌:
      “不会是孩子掉了吧......。”刷白的脸好像印证春夫人的话,视线乱飘。紧张的蹲下身往女儿的腹部摸去,春晓顿时挣扎的左右拦着伸来的手臂。
      “晓丫头,你放手,让娘摸摸!”春夫人急了,这孩儿怎不听话呢。春月预上前准备拦着娘亲的举动,斜上方一个眼神瞪来止了她的步,头、目一甩,两旁的姑娘突然抓着她的手隐在柱后。春月挣了挣,变颜变色,嘴里惊叫:
      “爹!”春晓朝春月望去,一时不留神,春夫人的手灵活的寻到空处钻了进去,这一摸,吓得老魂不在,向后跌去:
      “丫...头...春丫头...你的孩儿呢!”春晓木然的转过头与春夫人对视,嘴里想辩解什么,却只能发出:
      “我、我...。”我的单音。春老爷扔下一个包袱,春夫人拿起,愣愣的看了半天:
      “你手上拿着的就是我们的孙子!”犀利的言语再次戳破谎言,心神巨荡。春夫人捏着春晓的手腕,举起棉花枕:
      “你把我们的孙子藏哪儿去了?”春晓抿唇。娘亲痛定思痛,扯着春晓的袖子:
      “你倒是说话啊!你爹爹是不是在吃坏了肚子乱说话呀。”春老爷讽笑:
      “哼,她是默认!你养出来的东西拐着外人欺骗我们。整整数月耍着我们玩!要不是我发现的早,哼,待临盆时,肚里头的孩子说不定哪街上拾来的孽种呢!说起柳千枝,我倒要问问她,柳千枝这等货色怎么把她给迷住了!”春夫人倒抽一口凉气,牙齿咯咯咬状似磨牙,迸发的怒火简直燃烧着整个胸膛:
      “我是如何的期盼着孩子的降生,想不到你...你...我们做爹娘的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谎篇你有了身孕?难不成那男人嫌弃你?为了应付我们两老,合着骗我们?”春夫人认定了自己的女儿绝不会胳膊往外拐,准是受了委屈不愿说,而罪会祸首就是那杀千刀的男人——柳千枝。
      春晓红着眼睛摇头:“不是这样的!”春夫人泄愤般撕破棉枕,春晓的袒护,着实让她忿恨不已。
      金梅忍不住跪倒,捉着春夫人的衣袂:
      “夫人,绝对不是小姐的错。要怪就怪那个柳千枝蛊惑我家小姐,我好劝逮劝,小姐不听。着了柳千枝的道儿。求老爷和夫人做主啊!”春晓动怒,使劲推到金梅:
      “你胡说!柳千枝不是这样的人!”金梅即跪正:“那小姐为何哭泣,不就是因为他见异思迁的缘故。”春晓胸口一凉,感觉一把利刃戳进胸口里止不住的颤抖:
      “没有!没有!”爆喝叫人不得不相信一名丫鬟的叙述。何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金梅虽是局外人,可她服侍了春晓几十年,怎会说假话。春老爷咬牙切齿,指尖好似扎在掌肉里不觉得疼。
      “这种男人应该装猪笼被水淹!窑子出生还想攀上我们春家,啊呸,我们瞎了眼了!真是个赔本货!”春夫人闻言,什么窑子?春老爷居高临下的跨到春晓的膝前:
      “纸是包不住火的。我告诉你,柳千枝就他妈的‘婊子’堆里头糊生活的。你知道外面怎么说我们家女婿的么?兔儿爷,缠着小姑娘乱抛媚眼。想不到我们春家有眼无珠应了这门亲事。钱家的小兔崽子唯恐天下不乱造谣生事,说我们的的生意全靠兔儿爷拉的线,我们都得靠兔儿爷吃口粮食!”一口一句兔儿爷,春晓的脸上罩上一股怒气,脸上依旧苍白,挺直腰杆破口道:
      “我就是喜欢柳千枝,无关他的身份。你侮辱他就是侮辱你的女儿!”春老爷脸色铁青:
      “侮辱,他值么?一个下三滥。我怀疑当初白瓷瓶的事儿定是他捅了篓子,存心画得怠慢搞得大街上人人仿制成了不值钱的一物。”现在还存在仓库里积灰呢。春老爷想起来就埋怨肆起。先入为主,一顶的绿帽子已套在无辜人的头上。春晓顶嘴:
      “爹你强词夺理。柳千枝品性纯良,他才不是你口中的伪君子!”春老爷气不过,这孩子不明事理,得一番教训让她学聪明咯!省的结了伤疤忘了疼。
      “来人啊!家法伺候。”春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摇着头可见她对春晓的失望叫人心碎。她跌坐在座位上。管家递上藤鞭。春老爷像在做正义言辞:
      “你给我记着你今日说的话,我们春家不养吃里爬外的家伙,今次的惩罚是你自己找的,祖上不容你莫非春家的名誉。”眼神示意,几名侍女撩起她的袖子,手指握拳前伸。其中一个握着她的拳头不许她躲避。随后雨点般的藤编“啪、啪”的抽在手臂上,一条一条打得人锁着臂膀然后怎么躲,藤鞭落子其他处,滑破的衣服。春月欲冲上前,却牢牢的按捺在柱后无法动弹,只好哭喊着。
      春晓摒着泪水,尽管嘴里呼痛,就是硬着脾气不掉泪。春夫人倒在座位上垂目,她不想看见春晓,心里堵着不好受。金梅本想冲过去挡在春晓的跟前,谁料家丁已经把她架在一边,任她如何捶、踢都无法挣脱束缚,眼睁睁的看着春晓受着家刑。
      虚脱的趟倒在地上,春晓喘着粗气双手环臂。春老爷恶狠狠的质问:
      “你说你错了!爹就原谅你!”实在是伤透了心,春老爷佯装凶恶的样子,抽在女儿身上,感同身受。可是咽不下这口气,女儿不服弱等于长他人威风。怎么说这事欠虑,众目睽睽下,女儿袒护外人着实让春府在外人面前败坏了名声,在京城立足就不能给人抓住话柄闲言闲语。对于柳千枝,他已经忍无可忍,外人的异眼,女儿的委屈,活活压在他身上产生一种无力感,他施鞭除了教导他女儿脑子生精,别被人欺负了去。并且他也在自我惩罚,遇人不淑。早知会这样,他岂会答应一个陌生人进了春府?
      春晓铁了心不承认错误,倔强的喊:“我死都不会说!”春老爷攒进了手中的藤鞭像是刻出甲印。
      一把捏着她的衣襟拉起来:“我再说一遍,你认不认错。”坦言,春晓即便假肚子的事虽愧对爹娘,但是要她承认子虚乌有的污名扣在柳千枝的头上就是不行。春晓吸了一口气,愤怒的眸子蹦出火花:
      “我不认......。”春老爷猛的放开她的衣襟。春晓重重的倒在地上。春老爷喝令把春晓抬进柴房反省,不许喂食。春晓惨然一笑,反正她为了柳千枝不是没断食过。一身伤灼烧着皮肤,她闭上眼因为眼前的景物分成两个,头晕目眩,亦耳边的喧闹隔的好远好远,显得空旷。
      回忆在金梅寻到老夫人即止,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老妇连声叹气。见金梅出现,她抑制住询问春晓的伤势,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问道:
      “有何事?”春晓跪在地上,流露出可怜的神色:“老夫人行行好,小姐伤势严重发着高烧。老爷叫人上了锁,一晚上关在里面不吃不喝,小姐的身子哪支的住折磨。”春夫人略微凝眉,老爷的脾气强(JIANG第四声)得很,打完了,无来由的内疚加上金梅的话叫她心头一转:
      “哎,老爷现在未出去,钥匙在管家身上。晚点,我跟管家要去,你站在那别动。”金梅磕红的额头,眼中泛着晶莹:
      “谢谢老夫人,谢谢老夫人。”春夫人哼了哼,谢什么谢,春晓是她的女儿,自己没管好是自己的过失。心中难掩的遗憾长叹一声,一朵红花悄然在身后落下。

      一袭青袍靠着桌案前垂目扫着账本,油灯以烧至一半流淌出透明的液体。望着烛光他迷离了眸子,好似在幻想什么。安静的房里,嗫嚅出一句:“不知晓儿收到了信了没?”
      明日便是回程的日子,分开之久突然很思念家中的人儿,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见到她。他轻笑原来自己不是没有感觉,只是比较迟钝。她的活泼,她的执着叫人无法移开眼,莫说一次次的告白,不知不觉间心跟着越跳越快。
      譬如俩人通信的鸽子。盐州千和县的捕快时常为他送信,当然跑腿的事总得连系着银子,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并且不是一封两封,大家图个方便和心意。和官打交道,做起事来总有好处。分店里的伙计倒也勤快,他有时跟着大姐夫验货,闲下来的时间便是清账,算算进了多少材料与货物,非精通也算个熟手,起码在一部分的工作里能独当一面。
      想来回到春府,青袍人下意识上扬嘴角,“梦”醒后,他点点墨汁在纸上重写起笔。
      静中一声脆裂显得格外突兀,笔尖一歪,纸上勒出一条斜线,他执起笔发现笔身裂开曲折的缝隙......心突然跳的猛烈起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家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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