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卡门青德

2、墓地

　　持续的暴乱终于渐渐平息。
　　镇上的公墓又添了不少墓碑，在墓地深处种满绿色植物、更为整洁、售价也更昂贵的墓园里，青年将带来的种子撒在刻着吉达夫妇名字的墓碑周围，低头致哀一阵后，完成什么艰巨任务般长长吐出口气。
　　“种子……会发芽吗？”旁边被哥哥牵着的小小女孩忽然发问，这些天哭得过猛的双眼仍带着红肿。
　　“会啊。”青年笑眯眯地回答。
　　“会长出什么呢？”
　　“如果能长大的话，是花吧。”不知道长在非洲的天堂鸟，在这片土地上是否能顺利开出火红艳丽的花？他不信神也不信奇迹，不过看在吉达大叔信神的份上，这次他会稍微帮着祈祷一下的。
　　“什么花呢？是吉达婶婶喜欢的花吗？”小女孩揉揉眼睛问。
　　“是啊，是叫天堂鸟的花哦。”平时冷冰冰的青年，对小女孩却是非常和蔼可亲。一边的哥哥不由皱起眉头，单手抱紧了怀里父亲的骨灰盒。
　　“天堂鸟？是从天堂来的吗？”似乎被他的笑容感染，小女孩也不自觉露出羞涩的微笑。
　　“大概是吧。”青年耸耸肩，将背包搭在自己肩上，拍拍小女孩的肩膀，轻声笑道：“好了，跟婶婶说再见，我们要走了。”
　　小女孩抬头看他：“以后还能回来看婶婶吗？”他们在这里住了没有多久，但婶婶对他们非常好，经常给他们吃的，就算爸爸一时拿不出房租婶婶也不会像他们以前的房东那样生气地大吼，或者赶他们出去。她很喜欢这个婶婶。

　　“等你长大了，当然可以想来就来。”
　　“那玉玉要快点长大。”小姑娘伸手抓住大人的衣角，低头咕哝着。婶婶也说过很喜欢她和哥哥，如果看不到他们会寂寞呢。

　　现在要离开婶婶，她也觉得好寂寞。
　　走出墓园，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青年看看手表，便抱起玉玉，催促后面的少年加快步子：“快点，班车时间到了！”
　　少年却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你……真的要带我们去找那个女人？”

　　青年呵呵一笑：“虽然是被这样拜托过，不过我可连你们的妈妈的长相和名字都不知道。”
　　少年的手指抠抱着的紧骨灰盒：“我们没有妈妈！”
　　“哎呀，那可糟糕了。”青年仍旧笑着，一点没看出来有觉得糟糕的神情。
　　“你到底想把我们怎样？”少年暗自咬牙。他本很不愿意跟着陌生人走，可妹妹却好像很喜欢这个人，说他和吉达婶婶一样，是大大的好人。于是不自觉地就被牵着鼻子走了，感觉真糟糕。
　　但现下已经是孤儿的他们又的确连温饱的能力都没有，对未来的不安和疑惑就这样一直折磨着他。
　　“我也不知道啊！现在小孩子又卖不了几个钱，拆掉卖的话倒有点可观——不过好麻烦，我没兴趣。”说到重点，青年恢复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进。
　　跟在身后的少年为他若无其事的发言内容吓得寒了一张小脸，却又很不争气地为对方最后吐出的三个字而偷偷松口气，继续惴惴地跟着，打算什么时候不对劲就拔脚逃跑。——还好对方并没有拿走父亲留下来的少得可怜的存款，他摸摸胸前的口袋，谨慎地迈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