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繁星》陆晓秋

26、有点偏心

　　期末考试之后有一个理科竞赛的初赛，包括数理化三门，虽然只是市级，规模不算大，但四大名校都参与，所以学校还是比较重视。每个科目组的给每位竞赛生还有报名参加这个竞赛的其他同学都准备了套题，要求在比赛前至少完成一半。
　　十四班作为理实班，要参加的同学自然不少，中午饭后他们组团去年级组办公室领了资料。
　　“你们数学怎么这么少啊——”元皓天看着千森和杨楦手上薄薄的一小叠卷子，又看看自己桌上两倍厚而且图文并茂密密麻麻满是题目的套题，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我们题干短，题目不见得简单嘛。”杨楦整理好套题，翻了翻抽出一张准备写。
　　“那可不，”千森笑了一下，问杨楦，“下午自习课写张大题卷么？练个手。”
　　“好啊。”杨楦正清理自己的桌面，忽然捂起肚子，“我靠……我中午吃什么了我好像吃了碗粉啊也没吃别的怎么我肚子好痛……”
　　“胃痛？你早上是不是没吃饭？”千森问道。
　　“没。”
　　以前数竞训练时，杨楦就和千森经常一起，千森自然清楚杨楦经常不吃早饭这件事情。有段时间他强拉着杨楦去吃早饭，后来集训结束之后，两人很少碰面了，没想到杨楦又打回了原型。
　　“你是真一点不担心啊，天天不吃早饭，中饭还每次都不点饭，你看你一星期能吃几次米饭。”
　　不知道为什么，千森忽然莫名地想到今早急匆匆踩点进教室的方道南，估计他也没吃早饭，直接冲进教学楼的。一个上午就看他吃了一个苹果，还是他找自己要的。也不知道方道南平时是不是按时吃饭的人。
　　“对，别把自己搞垮了啊就是。”元皓天在一旁也说道，“我妈之前就有胃病，可痛苦了！”
　　“嗯，你好好休息，我们帮你请个假。”千森偏头看了元皓天一眼，“别唉声叹气了老三，走，排练去。”
　　“啊，排练完我这题目又不会变少唉……”元皓天揣着口袋磨磨蹭蹭地跟着千森一起去了南广场。
　　中午双人舞部分总算是学完了，整体过了一遍。
　　下午最后一节课大家照常伴着别的班排练集体舞的隐约音乐声，埋头写着作业。
　　刚一打下课铃，团歌响起，千森立刻停笔，习惯性活动了下手指，起身。
　　“你就写完了？”杨楦惊叹。
　　“没，还有一题。”千森活动了下手腕，“周末了，正好出去吃点东西，你加油。”
　　杨楦看了看一旁千森快写完的卷子，又回神看了看自己刚过半的卷子，有点麻：“你怎么做这么快。”
　　“这张题目正好对胃口而已。”千森浅浅打了个哈欠。
　　哪次题目不对你胃口你就说吧……杨楦看着写满的草稿本，弓着身子缓解胃的阵痛，从抽屉里又扯了本新的出来，继续做题。
　　忽然一颗梅子飞了过来，连着包装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啊！”杨楦眼睛一亮，朝身后梅子大致来源方向道，“给我的？”
　　方道南望着他点点头，缓缓撕开手上的包装，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饿了吧，看你捂着肚子，我也只带了这个。”
　　元皓天就坐在他旁边，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已经找同桌连要两颗来吃了：“做得头晕我靠，我真的要饿死了，再来一颗，感谢感谢！”
　　动静不小，正收拾桌面的千森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刚准备也往后看看，紧接着他就被突如其来的梅子给砸懵了。
　　他寻着这梅子抛物线的大致轨迹，目光最终停在了方道南那里，对方对他眨了眨眼，可惜他并没有足够的意识去注意。
　　“干什么？”好半天，千森挤出这么三个字。
　　“给你的。”方道南举起手上的零食包装。
　　“那你叫一下我啊，直接扔我怎么晓得你给谁的……”
　　“噢，千森。”
　　“……”
　　千森无语。这姓方的脑回路，还真是稀奇。
　　谁会是那个意思啊？！
　　“嘿老千！你出去的话那帮我带点东西噻。”元皓天一边奋笔疾书着，还不忘一边关注一下身边实事，声音里充满了请求与可怜。
　　“说。”千森站起身。
　　“两个绝味的鸭架，要切！还有绝味的鸭肠也来点，然后两盒芝士威化，三个丑橘，来包五香味葵花籽吧，两罐原味百事，再来盒——脆香米！”元皓天一口气说了一堆，也是丝毫不客气，“妈的为什么学校不能卖任何一种汽水啊唉……拿不下就不要可乐了啊，脆香米和威化也可以不要了，一定要绝味一定要非常感谢哟！”
　　千森时常觉得老三的胃是黑洞：“你被威胁了要逃难？”
　　“没有，不过是嘴里没味做题太累罢了。”元皓天嘿嘿笑了下。
　　“你也真是富得流油。”千森又打了个哈欠。
　　杨楦抬起头道：“可以帮我带两盒那个蛋卷吗，肉松原味的……”
　　“你打算今天晚上就吃这个？”千森挑起眉看着同桌。
　　“呃……嗯……是啊，吃得饱。”杨楦趴在自己的胳膊上，左看看右看看。
　　千森抱起胳膊，沉声道：“不行，你从中午到下午一直胃痛，我给你带碗粥。”
　　“不用……”
　　“那你就痛着吧，啊，到时候花个几十几百的去看病。”千森挑起眉看着他。
　　杨楦看样子还在痛，嘴唇发白很难受，对于千森强烈的关心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那谢谢……”
　　袁禹琛刚好路过他们这边，准备去水房接水，听这话，也来插一句：“确实，要注意身体健康啊，高二高三关键时期呢，我帮你接杯热水吧——哎，你要出校啊？”后面一句是对千森说的。
　　“嗯，去对面，有什么东西要带的么？”
　　“正好，那就帮我带四个番茄吧，我要那个大的可以炒菜的，一块钱一斤的那种，还有一包原味薯片，70克的。”
　　“嗯，方道南呢？哎，要不要带什么？”绕了一圈，千森还不忘问独自低头奋笔疾书的人，他那包梅子早分完了，正抿着嘴不知道是跟题目较劲还是在忍耐打开下一包。
　　“我？噢……那帮我带点葡萄吧，没有就算了，我不记得那超市有没有了，thanks。”方道南刚做完一道题，有点没缓过来，思考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说道。
　　“哪种葡萄？买多少？”
　　“你看着买，我相信你的眼光。”方道南掏出抽屉里的MP3，准备插耳机听会儿歌。
　　“没了吧？”千森带好钱包和一个大布袋子，朝几人说道，“没了那我就走了。”
　　“你去吧。”元皓天也对完了答案，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老千大好人——”
　　千森出校门直奔马路对面的商场，一样不差地买好了东西，提着一堆东西往学校走，路过一家花甲粉店。
　　好久没吃这家的花甲粉了，实在有些想念。这个店的老板人很好，会很耐心地问吃没吃饱，要不要加粉丝，而且是免费加，有时候幸运老板会多炸一些春卷，免费送。
　　下次可以带方道南来吃一次，这人估计来这里没吃过。不知怎么的，千森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最近总是感觉自己好像对方道南不自觉地有点偏心啊，怎么这样呢，毕竟才认识顶多四个月而已……
　　不过那人吧，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
　　他不禁笑了笑，提着两个装满东西的大袋子披着最后一点夕阳进了学校。
　　不远处刘莘瑶拉着室友迎面而来，她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千森，于是冲他使劲挥了挥手：“呀，买这么多吃的啊。”
　　千森点点头，看着表妹拖着室友朝自己奔来。
　　“你们几个真是牛逼死了，最近都被选上要去竞赛。哎，别人都在准备考试了，你怎么还这么悠哉悠哉出去买水果。”刘莘瑶一点也不客气地扒拉了两下塑料袋，“这什么，鸭梨？见者有份，分我一个分我一个。”
　　“嗯，蛮甜的。”千森把右手往前小幅度动了动，“自己拿。”
　　刘莘瑶立刻开始扒拉塑料袋子把手伸了进去。
　　千森又问她身旁的女生：“你吃梨么？拿一个？”
　　“那我拿两个咯。”刘莘瑶戳戳身边的女生，问她，“媛媛你吃吧？”
　　这个叫媛媛的女生显然是比较内向的，眨巴着眼睛半天才憋出一句：“吃……谢谢啊。”
　　“不谢。”拿了两个大鸭梨的刘莘瑶十分开心，以至于忘记把塑料袋的把手系回去，装满各种水果的那个袋子大大咧咧敞着，最上面的一袋青提随时有掉出来的风险。
　　实在是没想到买了这么多东西，一个布袋子装不下，付钱的时候又买了一个大塑料袋。
　　千森腾不出手来，只得轻轻晃了晃袋子冲刘莘瑶示意道：“把它提上来，要掉了。”
　　“呀，好了好了。谢啦，嘿嘿！”刘莘瑶整理好袋子，拉着室友继续往教室走了。
　　晚自习大家都在埋头苦干，题目好像是永远也做不完，这一科完了还有下一科，这一章完了还有下一章，这一种题型紧接着还有下一种题型。
　　时间似乎已经不需要用墙上的钟来确认，一道简答，一篇文章，或者几道选择，都可以成为一种刻度。高二还略显生疏，进步空间很大，每一天都能比昨天多做那么一两道题，在一声声下课又上课的铃声里，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与不足。
　　熟悉的钢琴曲响起，一天的晚自习又结束了。
　　几人到寝室，看到千森一个人带回来的一堆东西，不禁啧啧惊叹。
　　“水果在塑料袋里面，答应请你们的老酸奶也在里面，赶紧拿出来吃了，别的东西在布袋子里。”趁着他们分东西，千森一个人到阳台上收好了衣服。
　　“你买了梨啊！”元皓天眼睛一亮，“是上次那个不？”
　　“嗯。”
　　“给我来一个。”元皓天凑到千森面前，感觉他要吃的不是鸭梨而是千森。
　　千森拎出那袋梨，从里面随手挑了一个递给他。
　　“袁要不要？”千森问正在清书包的袁禹琛。
　　“要，当然要。”
　　于是千森又随便拿了一个梨，放到了袁禹琛敞开的柜子里。“放你柜子里了。”
　　“欧克欧克。”
　　这时李柯和莫灿敲了敲门，十分不见外地走进来了。
　　“给，试卷给你夹里面了。”莫灿把前几天向元皓天借的习题册递了过去，转头看见千森柜子里那一袋梨子。“给我来一个噻。”
　　千森伸手拿出了一个给他。
　　“莫灿我跟你说，这个梨，好吃死了，真的甜。哎老千，你下次就去问问，老板娘在哪进的货，说不定还能对你那地理有点小帮助我跟你说。”元皓天早就洗干净梨，开始十分享受地吃了起来，他已经吃了一半了，果汁入喉的声音实在是诱人。
　　“上次的那个梨子，”千森又拿了一个给李柯，“不够再来，我买了挺多。”
　　“谢了兄弟。”李柯捧着冰冰凉凉的鸭梨，也去洗手池洗了，加入元皓天的吃梨队伍。
　　忽然门又被推开了，方道南单肩背着包，手上是食堂二楼面包坊窗口的关东煮。
　　“这么多人，真热闹。”他笑道。经过一晚上的物理竞赛题和语文阅读作业的洗礼，他觉得自己加速衰老了几年，回到寝室才有种满血复活的感觉。
　　“吃梨么？”千森问他。
　　“吃。”方道南放下书包，习惯性把水杯拿了出来。
　　“你要现在吃么？”
　　“嗯……可以啊。”方道南笑了，“你饿吗？”
　　“嗯？还好。”千森转身打开了袋子，在里面挑了个挺大的出来，径直走向洗手池把它洗了，又掏出宿舍公用水果小刀熟练地开始削皮。
　　方道南津津有味地看着他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提起削了大半个梨还没断的果皮，在手里玩了玩，兴致勃勃道：“这一条，是不是可以重新卷成一个梨？”
　　“你可以试试，”千森的动作很快，他把削好的梨递给方道南，皮也顺便递了过去，“不过我觉得大概没人信。”
　　“老千，你好偏心！我也要你削皮给我！”元皓天一个梨吃完了，现在正在吃着自己要买的威化饼干，嘎吱嘎吱响的。
　　“你不是不吃削了皮的么。”千森嗤笑一声。
　　“嗐，总得意思一下嘛。”元皓天眨眨眼。
　　莫灿嘲笑道：“老三你几岁了。”
　　李柯拍了拍元皓天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大方可能和你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我这么多年的兄弟……”元皓天幽幽地看了看一脸“看破红尘”的李柯和莫灿，虚虚地叹了口气，别过去继续啃威化饼干。
　　宿舍里十分热闹，美食总是能中和这生活略微的枯燥和无聊。
　　“你是不是没吃晚饭？我专门给你带了关东煮，吃不吃？”方道南把书桌上的关东煮推到千森面前。
　　千森正在用纸巾把刚洗过的水果刀上的水擦干，他出了校门就忽然没什么胃口了，确实没有吃饭，到外面就纯纯是买了点东西，刚刚闻到香味确实又有点饿了。
　　“买了个饼。”千森也不客气，接过纸碗戳着一个牛肉丸往嘴里送，“谢了。”
　　“饼哪有饭好吃，要不是收了下书，我还能抢到最后一份饭。”方道南看上去十分认真地惋惜了一下。
　　“去晚了，就剩五块钱的了，还算幸运买到了。快点吃，不然元皓天等下要来蹭吃了。”方道南低声说道，跟秘密接头似的。
　　“谢谢了。”千森笑了，吃了一个牛肉丸后他食欲大增，三下五除二就把这点东西吃完了。
　　“开小灶，肯定是关东煮！你们两个！”哪怕千森坐在角落里，吃得很快，碗也扔到楼梯间的大垃圾桶里了，但挡不住元皓天的“狗鼻子”。他啃着威化饼干踢着拖鞋走来，分了几块给他们两个。
　　“他要我帮他带的。”方道南不动声色道。
　　“你自己不有吃的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啊？”千森拒绝了威化饼干，拿起东西准备去洗澡。
　　路过方道南时，手比脑子快地在方道南头上揉了两下，轻飘飘留下一句：“你有点偏心啊。”
　　然后迅速地三步作两步冲进浴室，把追过来企图揉回来报仇的方道南关在了门外。
　　“我要洗澡，出去，钱明天还你，帮你刷早饭。”千森冲外面的人道。
　　不想外面的人还站着不走，甚至笑了一下，恶作剧似的敲了下浴室的门。
　　“不是，你什么毛病。”
　　“不逗你了，”方道南声音慢慢远去，“不用还了，我很乐意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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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就是容易饿，尤其是学习之后……
梨的灵感来自于和室友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