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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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眼神往左右一动，神灵立刻知道它意思了：都说兔死狐悲，倘若当面便对同为造物的恶魔如此生杀由心，场中这两个天使看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算是一个威胁吗？威胁我？神灵心中略觉惊奇，惊奇之余还带点好笑来，就如同看到一个一岁娃娃举着个棒棒糖指着大人不许动，以至于荒谬滑稽的感觉超出了被威胁的冒犯。
祂都忍不住笑了两声，才想起还是要煞有介事地回应一下这个威胁的。
但祂还没出声，身侧加百列直接道：“世上一切万物皆为吾神创造赐予天使，自然也应为神定夺，即使我等将来真有一日被神厌弃，那也必然是天使行止失当，理所应当！”
它这话说的毫不犹豫，简直掷地有声，说完了还不忘看一眼路西菲尔以求肯定，路西菲尔不知在想什么，慢一拍下才应上：“吾神是万物的主人，行事自当随心所欲。”
表态这么干脆、这么支持我？神灵心里不由生出一点熨帖：不枉我一直以来的偏心啊。
被挑拨的两个对象这一表态，这下子祂连回应都不需要了，笑吟吟地看向对面的那个恶魔，看它还有什么话要说。
温德却不觉得失望，只是古怪地笑了一声：“还真是一群忠心耿耿的鸟人啊，脑子和命都能不要。”
它挑拨失败，不高兴就不高兴，搞人身攻击神灵可就不乐意了，脸色顿沉：“——说出这种话，我也没看出你对你的脑子和命有什么重视。”
之前那么放肆都不见祂发火，温德不意祂会在意这一句，刚诧异地挑眉，一种生死中无数次带来危险的预感让它心中一寒，立刻认输：“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顺口感叹了一句天使对您的忠诚！多么令我赞叹啊！用词不当是习惯问题！我道歉！”
这一番话说的简直又快又急，急到仿佛下一秒自己就失去说话的机会似的，以至于等话说完，这个恶魔简直肉眼可见地长出口气。
它认怂这么快，刚说出口的话转脸就能改，神灵连火都没真正升起来，又被它这不要脸的态度给梗地发不出来：总觉得跟这种恶魔计较都是在丢自己的脸啊。
“你倒是乖觉。”虽然火发不出来，神灵态度还是不可避免地冷了下去，兴趣消减道：“那行吧，今日就这样......”
“等一下！”看出神灵有结束这次会面的意思，温德当即顾不得后怕捡回条命，不死心道：“我刚才说的恶魔的地位问题......”
“恶魔的地位怎么了？”神灵不在意道，想想居然露出一个恶劣的微笑：“你不是也说恶魔为我不喜？既然是我不喜的种族，处在这世上生灵最底层，有什么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
温德一时居然哑口无言。
说实在的它没想到今天这次会面会是这种情况，在它的设想中，这位造物主既然能在大地上传出种种仁慈悲悯名声，就算早有预感祂不怎么喜欢恶魔，可在它们这些造物面前态度便是装也要装一下，更何况这次上来的时候旁边还有两位天使长在。
这可是最常陪伴在祂身边的生灵，在它们面前祂也能将自己对造物的随心所欲如此鲜明地摆露出来？难道祂真不怕天使感伤寒心？
温德不可抑制自己直直看向神灵的目光，那两个光之天使和梦之天使在瞪着它它也感觉不到了，满脑子只有自己一瞬间发觉的真相。
感伤？寒心？怕？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让造物主害怕的呢？这里只是祂掌中一个脆弱的幻梦而已。
它忽然为这觉悟打了个寒战。
即使方才口口声声指责这个造物主无心无情，但其实它内心对这样的无情不但不愤怒，反而颇觉认同：恶魔何尝不是这样的种族呢？一切都以力量来说话，强大者理应主宰一切，不须在意弱者想法。
甚至基于这认同，以及对于这份未曾猜想到的冷血心性，它在内心里对这位创造了自己的造物主居然还真生出了一丝丝好感，即使这点好感完全不影响自己继续言行无忌。
可就在刚才，就在自己确切体会了一把坐着弱者被主宰生死后的刚才，它忽然从眼前这个神灵面上笑容中读出祂对这里一切的态度。
像从极高远地方投来的注视，居高临下，饶有兴趣，即是看它，也是看这世界。
明明毫无恶意，甚至还带笑容，它却在窥见这种态度背后本质的瞬间心中森冷、脑中一白。
祂在怎样看我？
我们是生命吗？
这世界是什么？
越想越难自控，越想越觉生怖，周身生寒也感觉不到，它模糊察觉到不对，然而思维不受控制，像有魔力一般被这三个问题吸引住。
能动的思绪全定格在这三个循环在脑海中的问题上，这个恶魔简直连眼睛都忘记眨，目光一动不动几乎死寂，它反应忽然迟钝，神灵无趣地眨眨眼，移开视线向身旁笑道：“看看这个家伙，这就说不出话来了，我还以为它有话来辩我呢。”
路西菲尔的目光正看着那个呆滞中的恶魔，不知有没有听见祂这句笑语，口中习惯性地应了声，加百列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我看它脸色不对，应是也受了惊吓，神，今天不如就到这里吧？”
受了惊吓？神灵往恶魔那边看一眼，不在意地转头笑道：“加百列，你心软了？”
加百列抿抿唇，惭愧地低头没有说话。
它从这个恶魔到天堂开始就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大多数时候保持着沉默，只说过几句话，但沉默到现在，它却忍不住了。
如果它不开口会发生什么呢？温德今天在神前这样放肆，继续下去它会死吗？真真正正的不会再复活的那种？
即使这个恶魔心机深重、即使过去千年交情全来自算计、即使它也曾见过地上生灵消亡，可当死亡真正要发生它身边的、熟悉的生命上，它还是很难接受。
但再不能接受，对于神灵的忠诚让它也只能试探着提这么一句，一被问及，当即低头表示：“一切听从您的意志。”
还是心太软了啊。神灵幽幽想到，倒不觉得不满，只是顺手拍拍这个天使的肩膀，转头去看那个还在莫名惊恐中出不来的恶魔：“喂！回神了！想什么呢怕成这样！”
这一声带点轻浮笑意的声音明明并不大，落在温德耳边却简直如惊雷乍想，瞬间将它从无尽浑噩中惊醒，清醒的瞬间，它结实打了个激灵。
——像从无尽的地狱忽然回到真实。
可它就明明来自地狱。
浑身还在轻微地颤抖，像还未从刚才神游中恢复，温德勉强定神，连目光都不敢去直视对面那个还在笑的神灵，它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恐惧，仅仅是从窥见的一点态度中从猜想神灵的思想——它不敢回想下去了。
“嘿，说你呢。”神灵可不管眼前这个恶魔突然发什么疯，反正恶魔不就是一群半疯么？祂像是突然又对这个一直出言冒犯的恶魔起了兴趣似的，道：“温德呀，我方才想了想，觉得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毕竟都是我的造物，也不好太过偏心，”祂偏头沉思片刻，笑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恶魔将来怎样，你来选择如何？”
如何？
温德喉结悄悄滚动一下：它有选择么？来自造物主的提问，真的有给它拒绝的机会吗？
方才的惊惧仍如实质一样在身体里流淌，但它毕竟生死里走惯了，还是能强行让自己状态冷静下来：“您的意思是——？”
这个回话态度怎么这么乖？神灵立刻觉出它前后不对，但祂只一想，实则毫不在意，只道：“你方才所说，无非是不甘在这众生里恶魔地位过低，那我倒想问你，你是不甘恶魔地位低呀，还是不甘身为恶魔的你地位低？”
“这问题您心中不是早有答案了么？”温德下意识还嘴道，立刻反应过来老实回答：“恶魔天性自私，向来只为自己考虑，旁的都不会在意。”
“这样啊，那我这选择似乎也不用问了。”神灵道，不紧不慢看了旁边加百列一眼，道：“不过既然都说到这了，那我还是提一句：温德，若让你在你自己改换种族，做这世上所有生灵中地位最崇高的天使，和为你们恶魔一族得到一个与大地生灵地位平等的机会，这两个选择之间，你选哪个？”
祂话音落下，整个大教堂死寂一样，没有谁能想到祂说的选择会是这样——让一个恶魔，成为天使？！
甚至没谁想到还有另外一个选择，路西菲尔简直脸都青了，顾不得冒犯直接道：“这怎可能？！恶魔天□□望深重、肮脏混乱，怎能与天使同列？！”
连加百列惊诧过后都不能不表示拒绝：“地狱习性和天堂确实不同，恐怕不能相容。”
唯有温德在诧异之后，竟然深思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