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铃声》困困困

24、第 24 章

　　林皙宁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塑像，和一支快要燃尽的蜡烛。

　　她托着下巴，神情是少见的严肃。

　　这个神像与村子里供奉的恶神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有一点不同：它的额头，系着一个小小的铃铛。

　　“叮铃——叮铃——”

　　哪怕不去触碰，隔一段时间也会响一次。

　　而她也无法将目光完全从铃铛上移开。似是有某种力量，吸引她为之瞩目。

　　右眼没来由变得酸疼，她急忙泡了条热毛巾，用水浸湿后敷在眼睛上。虽然眼疼的原因与之无关，她只是想做点什么阻断一下视线。

　　漆黑的视界中，铃声的响动愈发清晰。某一瞬间，她忽然产生了个近乎荒谬的念头：村落的异象会不会与铃声有关？

　　影片的名字是梦魇铃声，“死亡之水”这四个字是排在其后面。可迄今为止，她也未曾目睹铃声背后又蕴含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严格意义上讲，这是她在这部影片中，头一次听到铃声。

　　“但在我的记忆里……”她晃了晃脑袋，没有继续往下说。事到如今，再依赖记忆已经不再准确。就像她无法百分百肯定，她儿时的每一天，是否都跟家里这个古怪的神像一同度过。

　　以及，这尊塑像，是否真的在她家里藏了十年以上。

　　如果影片所呈现的一切是她所没能看到的真实，她那些已逝的亲人们，向她隐瞒的东西可就多太多了。而可怕的是，他们的面孔也在逐渐模糊，隐没在记忆深处。

　　“先睡觉吧。”

　　思索良久，林皙宁注意到钟表指向凌晨一点。她捏了捏眉心，将蜡烛吹灭，前去洗漱。

　　许是心理作用，家中的一切都令她感到陌生。就连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都散发着腐臭气息。

　　她熟视无睹，洗完躺在榻上，闭紧双目。

　　冥冥中，她又听到了微弱的铃声，夹杂在雨丝淅淅沥沥的吹打中。

　　翻了个身，她用被子堵上耳朵。

　　……

　　睡起来时，天空依然漆黑一片。

　　钟表似乎坏了，一直停在凌晨一点，不肯往前走。

　　林皙宁转了转发条，发现无果后，便也放弃修理它的念头。也许，时间真的永远停留在此呢？

　　她看向外面与睡前几乎完全一致的大雨，心里更加肯定这个猜测。

　　“去山上看看。”

　　披上大衣，拿了把雨伞。临出门时，她又绕回来，把神像揣在口袋里。

　　应该没有什么落下的。

　　泥泞的小路有些难走，好在积水不算多，除了深一脚浅一脚踩的全是泥外，别的倒还好。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水流的位置。向西流，而西边的尽头，恰是那一栋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楼房。

　　“你可要好好招待他们。”爷爷的话语回荡在耳边。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一开始便没有做到。哪怕有人作死去探索村落，她也没有出手干涉。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早已成为她默认的原则之一，插手对她而言才是个麻烦。

　　……

　　独身一人行动确实要更快一些。

　　她踩着山石，在通往山洞的岔路前停下。越往前走，铃声愈发清晰，叮铃叮铃响个不停，像是某种预兆，又仿佛催促。

　　这一回，雨洛化作的白影没有出现。一切皆是死气沉沉的，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

　　“啪嗒、啪嗒。”

　　踩过杂草，她来到了记忆中的石窟。

　　荒芜的洞口，黝黑的岩壁，还有常年在潮湿气候下长出的青苔。那一瞬间，她似乎想到了些“回忆”。

　　一些被刻意遗忘的，她不愿再想起的回忆。

　　……

　　她并非从出生起便能看到鬼，而是像她跟赫连雯说的那样，因为一起意外。

　　童年，在跟雨洛一起来山洞探险时，她并不具备这项能力。她们所能看到的，与绝大多数人一样，是世界的“表象”。

　　那一天，好不容易爬上来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将脑袋探向洞穴中。雨洛比她动作还快，那一瞬间如被施展了定身术般，一动不动。

　　“有什么好看的？”

　　她心下奇怪，随之望去，霎时间，她所受的震撼不比对方小。

　　——一具裂开的塑像。恰是村里祭祀所用，但又有着细微的不同。

　　比如裂痕，形成数不清的古怪纹路。

　　那些细纹好像一只只黏糊糊的眼睛，盯在人皮肤上时，没来由地感到恶心、反胃。她没忍住，尖叫一声，直接把中午饭吐了出来。

　　可落在地上的食物残渣却化作虚无缥缈的纸，焦黑一片。

　　“太可怕了。”她听到雨洛在身侧自言自语，小脸煞白，如同看到了什么值得铭记一辈子的东西。

　　“哎，我们走吧，这地方太邪门。”

　　林皙宁记得自己当时开始打退堂鼓，愣是不敢再看那雕像一眼。

　　“再等一等。”

　　“还等什么？你……”

　　后面的事情，林皙宁就不知道了。头昏脑胀，好像有万千根银针在头上扎，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但在疼痛之中，又有一种近乎可怕的空虚，好像这一切并不是由她来承受。明明是她自己的身体，她却像是一个旁观者，从上帝视角目睹一切。

　　待到痛苦消失时，她已经随雨洛走下山，两人皆是面无人色，像从水里捞出来般，浑身冷汗涟涟。

　　那一晚，她做了一个极其冗长的噩梦。

　　光怪陆离间，她仿佛是世间微不可察的小小光点，附着一条又一条易消逝的生命，从出生到崩塌，似是发生在一刹间。

　　迅速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进入到下一个循环之中。

　　对于年纪尚小的她而言，那时的一切都太过深奥难懂，无法理解，亦本能地产生畏惧。

　　就像遭到创伤的人一样，大脑的自我保护功能将这段回忆封存起来，时至今日才破土而出，暴露于阳光下。

　　但她隐隐约约记得，自从那次探险之后，雨洛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与记忆中重合的洞穴就在眼前，她迈开脚步，向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