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独角》梵瑞左

2、part2 偶遇

　　六点半。林澜朝他的雪铁龙看一眼，极其无奈地蹲坐在路边。至此他终于相信小说和电视剧里那么多巧合是存在并且合理的。从前他一直以为，手机没电，汽车抛锚，方圆几公里以内没有加油站，且地处偏远，罕见路人，求救无门，这些事情同时发生的概率是极小极小的。而在理论上，可以把极小概率的事件认为在个别试验中不会发生。
　　哪个数学家说的？！他恨恨地想，这不就发生了吗？！这个鬼地方，他都等了半小时了，怎么也没有一辆路过的车呢？
　　他右手在前额搭了凉棚，极目远眺。左看，右看，没车；左看，右看，还是没车……
　　苏茗一醒过来恰恰看见这么一个孙行者。第一念头是好笑，第二念头是这么个一表人才的大好青年居然疯了，第三……咦，这人似乎有些眼熟？！赶紧回头一看，正对上他可怜兮兮的眼神，忙喊了停车。
　　当一辆的士开进视线，他差点以为是眺望太久渴盼太强以至于出现了幻觉。看着车子开过他继续前进，竟也没有什么感觉，一心想着到底是海市蜃楼里的景象，果然是要消失的，指望不得。而意外中的意外，的士居然停了，还有一个女子探出头来看着他，也不做声，就那么隔着二十米的距离看着他。
　　这不是上次公司招人的时候进来的新员工么？澜突然醒过来，走过去自动自发地上了车，在苏茗身旁落座。长吁一口气，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又想不起这位新人的名字，面上便有了些不自在的神色。
　　苏茗看穿他的尴尬，先行打破沉默：“没想到林经理还记得苏茗?”
　　哦，原来叫苏茗。得了台阶，他马上放松下来，与她天南海北地扯起来，并在心里暗暗赞赏这个女子的体贴。她顺着他的话茬偶尔接几句，得体合宜，面色如常，绝口不提他的落难，似乎在路上捡个男人上车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心里莫名又欢喜了两分，不自觉地勾唇一笑。
　　不是第一次见他的倾城笑颜，可是当暌违许久的阳光灿烂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她内心依然起了些许波澜。就是这个笑容，心里暗念，就是这个笑容，几个月没见了，竟是越发的诱人。一刹那间，仿佛春暖花开。等到再次被迷得七荤八素，才暗暗承认，其实自初见以来，一直挂念，渴望再见。怎么可以笑得那么好看？她想所谓的色相惑人，到底是有道理的。

　　的士开到一处小区，停了。与他道别，下了车，又对着暗色的车窗微微颔首，才转身进去。
　　等到苏茗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报了地址，吩咐开车。放松四肢瘫在垫子上，想着方才坐在这里的女子。她的视线透过窗子正落在他的眼眸里，精准得令他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去。又自觉好笑，怎么可能看得见，该是错觉罢。再看时，已然转身。
　　等到下了车，他还神经质地朝车窗多看了一眼。

　　或许就是这场巾帼救狗熊的好人好事，林澜终于记住了他新下属的名字。苏茗。有时突然记起管理者的监督职责，也会下去走走看看，有意无意注意到她。那么多张被口罩遮住的脸，他只认出她的。那个眼神，不容错认。甚至还没有办法准确说出差别所在，只是能够辨认，那道透过车窗直视他的眼神。
　　实验中的苏茗全身心投入其中，浑然不觉有一道视线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细细审视。专注的神情，线条柔和的下巴。没有化妆。半长的发被仔细地捋到耳后。没有耳洞。手腕纤细，十指灵巧。没有手链，也没有戒指。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饰物。
　　怕麻烦的人。略一眯眼，他下结论。
　　并不是第一次叨扰女士，可之前的哪一次都没有这一回的清净。即使不是明示暗示要请客吃饭顺便丰富丰富罗曼史，也多多少少开些玩笑。可事实证明苏同志对于雷锋精神学习得还是不错的，虽然留了名，却没有留联系方式，那以后更是悄无声息，几次走廊里的擦肩而过都跟陌生人没两样。笑笑，他自嘲，大概自己也被归为麻烦了。
　　真是冤枉，他明明是最优单身汉的说。
　　实验室的日子每天都差不多，这边忙着配溶液，那边急着做中和。也不喧闹，只静静地顾自忙了。没有人多看他一眼，没有人理睬他，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来了。
　　更没有人知道，她在他心里已被重新定义。